還未等判官答話,這兩個鬼差再次搶道:“來這里干嘛,來這里就是為了收拾你這陰陽怪氣,說男不男,說女不女的紙人!”
這對鬼差眼睜睜的看著可愛的柳兒被紙人殺死,怒氣極大,此時也是污話連篇,這也難怪,別說殺人之仇,就算打架打急眼了沒準(zhǔn)還罵一句“你二大爺”呢。
那紙人被罵的怒火中燒,轉(zhuǎn)了轉(zhuǎn)脖頸,顯然已經(jīng)有些按捺不住了,但此時站在樓下的判官,卻讓他有所忌憚,不敢輕舉妄動,轉(zhuǎn)而再次沉聲問道:“判官,你來此到底是所謂何事,真的是想干涉陽間之事嗎?”
兩個鬼差又替判官答道:“當(dāng)然是干涉了,錯錯錯,這不叫干涉,叫打抱不平!你做惡多端,今天判官就是要為世間除害!”
紙人急怒攻心,徹底發(fā)飆了,咆哮道:“我不管他是誰,先滅了你們兩個,送你們上西天!”
轉(zhuǎn)而,掄起那單臂朝著兩人襲來,兩鬼差現(xiàn)在已經(jīng)形同廢人,毫無還手之力,這一下要是被擊中,必定完蛋。
只見那判官用右手墨筆上下翻飛,在空氣中急速的寫了一個字,而后筆尖輕輕一撩,這字飛舞旋轉(zhuǎn),破空而進(jìn),如盾牌一樣擋在了鬼差面前,那紙人一臂擊在了這流光溢彩的金芒大字之上,“咚”的一聲脆響,好似擊打在了某種鐵器之上,被彈的向后“噔噔噔”的退了兩三步,我揉了揉眼,發(fā)現(xiàn)那流蘇斑斕的大字竟然是一個“嗔”!
“嗔”字的字面意思是指仇恨心和憤怒心,莫不是判官以此字隱喻紙人的仇恨心太重了?
此時,那坐伏在地,幾已半死的女鬼看到這個“嗔”字,忽而慘笑,氣息孱弱的叨念著,“嗔,哈哈哈,嗔,哈哈哈……”不知道這個字又觸碰了她心底怎樣的波瀾。
她笑了片晌,轉(zhuǎn)而收斂,然后又向四周看了看,找到了剛才那片半月形狀的鏡子片,照了照自己的容貌,接著用雙手又極其認(rèn)真的梳了梳頭發(fā),把臉上的血跡抹干凈。隨即,用雙手撐地,踉蹌的站了起來,緩步向別墅外走去,神色很是平靜,還有幾分慵懶,透露出一種聚散無妨,醉夢由他的輕盈之色。
莫不是她忽而頓悟了,清醒了,從那種執(zhí)念中解脫了……
銀月懸空,去留一無所系,孤云橫空,靜燥兩不相干。
那紙人望著其背影,輕喊了一聲“瑤妹”,可是女鬼卻像是不聞,依舊緩步向外走去。
紙人轉(zhuǎn)而不再旁顧,奔向女鬼,拉住其手臂,女鬼頓住腳步,望著那紙人,咬著薄唇輕輕一笑,純真,燦爛,溫雅靦腆,一種仿佛十六歲雨季年華的狀態(tài),“魁哥,你還記得那年風(fēng)雪大年夜,在鄉(xiāng)下的小鎮(zhèn),家家戶戶,煮肉的香氣四溢,而在街邊一個廢棄的茅草棚里,我餓的哇哇大哭,你去燒餅鋪子偷燒餅,被那老板追的滿街跑,打的遍體鱗傷,懷中還藏著半塊熱燒餅,我又想起那燒餅的味道了,想去嘗一嘗。”
隨后拂去紙人的手臂,獨自一人面帶喜色向外緩走,衣襟飄擺,一副乘風(fēng)歸去兮的模樣......
我忽而在腦海之中大致的勾勒出了這“魁哥”和“瑤妹”兩人的關(guān)系,大概,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兩個人就相依為命,同甘共苦,“魁哥”為了照顧這“瑤妹”,受盡了人間心酸,吃盡了各種苦頭,兩人不是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怪不得女鬼說,在世上最信任的人就是這位“魁哥”……
他們可能以前的心性都是良善的,但是許多年之后,造化弄人,一個人為練就邪法而走火入魔,一個人因瘋狂追愛而迷失了自己……
紙人眼睜睜的看著“瑤妹”離去,扭頭向判官厲聲質(zhì)問,“陽間作惡之人多矣,那些為富不仁的老板,那些以大欺小的惡霸,誰不是惡!小時候,我和瑤妹屢屢被他們欺凌!為何偏偏找上我???你身為陰司判官,只能在地府定功罪,無權(quán)在陽間斷善惡,你這是越俎代庖!我不服!”
沒等判官回答,這兩個鬼差又說道:“呸,為何偏偏找上你!那老板頂多打了你,可是你卻把殺人當(dāng)做兒戲!再說了,那些人也跑不了,早晚挨收拾!現(xiàn)在就是管了,怎么地!不服放馬過來!”
紙人幾乎被氣炸了肺,“我和你們拼了!”怒吼一聲,周身上下黑氣泛濫,好似一種轉(zhuǎn)而猛沖向鬼差二人,但是到了那個“嗔”字之前的時候,他猛然轉(zhuǎn)了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撲那樓下的判官!原來他用了一招聲東擊西,表面是攻擊鬼差兄弟,實則準(zhǔn)備直取判官性命!
我與兩鬼差都是一驚,大呼道:“判官小心!”
紙人身子平飛,單臂直沖,旋轉(zhuǎn)擊向判官胸前。
判官并未驚慌,而是快速的執(zhí)筆,在紙人的臉上快速的刷刷幾筆寫了一個字,因為背對著我,至于寫什么字,不知道。
而后那紙人捂著臉,身子扭動,痛苦異常的狂呼起來,一股股黑褐色的煙霧順著其天靈蓋處傾瀉而出,瞬間,它的身子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萎縮了下去,最后,三顆鵝卵大小的黑色渾濁珠狀物破體而出,在空氣之中急速旋轉(zhuǎn),形成一個撒旦魔鬼般的面孔,聲音嘶啞蒼老的的邪嘯道:“好你個判官,今日毀我三年道行,來日本座定將加倍奉還!”
而后三顆黑珠,急速由別墅遁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由于這個判官面部戴著一個銀色面具,所以我窺不見其真容,他也并未停留,而是飄然而走。那兩個鬼差噗通跪倒,“謝謝判官!”
我撐著強呼出一嗓子,“判官請留步!”
那判官聽罷,駐足停下,不過沒有回頭,仍舊是背對著我,亦未言語。
我喘息道:“判官大人,我想問一下,剛才那個小女鬼柳兒究竟去了哪里?是徹底煙消云散了還是能轉(zhuǎn)世投胎?”
清風(fēng)吹來,判官左手中的那本生死簿嘩嘩嘩的翻著,過了半晌沉沉回道:“此女鬼并未尋常之幽魂,她經(jīng)由術(shù)數(shù)煉化而成,既未煙消云散,也未魂歸地府。”
“那她到底去了哪里?還請告之。”
“八月初三,奈河橋邊,上有一柳,枝條三千,折柳而歸,自可顯現(xiàn)。”
說罷,飄然而出,了無蹤跡。
對于判官說的話,我也是半知半解,他說的意思好像是說,在奈河橋邊有一柳樹,然后從上面折取一枝條,便可尋回柳兒。
我向那兩位鬼差問道:“二位大哥,你們可知道奈河橋旁有柳樹嗎?”
他們二人面面相覷,黑面鬼差道:“因為職責(zé)不同,我們也不能常去奈河橋,不過有一次,經(jīng)過那里,好像在橋邊,是有一株枯死的柳樹根,上面也沒枝條。”
我忽而想到了什么,“剛才判官說八月初三,想必那天這顆柳樹就會開枝散葉,二位鬼差大哥,能不能幫我尋回柳兒!”
“這……”他們面露愁色,“我們是捉鬼的,卻要從陰間放鬼……倒不是不幫恩人,恐怕真是無能為力啊。”
我急忙道:“就算不放,也幫我看看柳兒最后的歸宿好嗎,假如能幫助她投胎的話,能不能通融一下,找個好人家。”
“這個恩人請放心,我們定當(dāng)盡力。”
此時,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我渾身酸軟異常,再也支撐不住,昏倒在地,恍惚間看到從別墅門口進(jìn)來一人。
等我醒來的時候,正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打著點滴,在窗子旁,站著一人。從那藏青色的牛仔衣,黑頭軍勾皮鞋的穿著就看了出來,是安瀾。
“安瀾,你怎么在這里?”
聽到我聲音,他急忙走了過來,“嘿,我的大小姐,姑奶奶,親奶奶,你終于醒了。”
我此時心中并不怎么暢快,但是還是被他逗得輕笑,“怎么這樣稱呼我?”
他回道:“你這么多天來,失蹤了好幾回,那個公子哥母親,說我現(xiàn)在的職責(zé),除了保護(hù)她兒子之外,還要保護(hù)你,要是再讓你有閃失的話,就要扣我薪水,現(xiàn)在,你受傷的事我還沒敢和她說呢。”
“對了,還有個小女孩呢,她怎么樣了?”我想起了在別墅中昏迷的小花。
“你是說的那個小女孩吧,她倒沒事,剛剛走了。”
“哦,這就好。”我納悶道:“是你在別墅里救了我們嗎?”
安瀾道:“不是,是一個青年男子把你們倆送到醫(yī)院,然后用你的手機給我打的電話。他跟我說,晚上經(jīng)過那別墅,進(jìn)去一看,發(fā)現(xiàn)有一些散落在地的紙人,還有你癱倒在地,便四處尋了一下,找到了你的手機,把你送到了醫(yī)院。”
“哦,原來是這樣。”我點了點頭道,“那這個男子為何專門給你打電話呢?我那里面有父親的電話啊。”
安瀾呵呵一笑,“我的大小姐,你把我的名字儲存成什么了?你看看吧。”
我拿過手機,看了看,淡淡一笑,原來把安瀾的電話名字儲存成了,“人傻錢多,出事要錢就找他!”
自從上次被出租車綁架之后,我就把安瀾的名字儲存成了這個。
我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
“對了,這是你的包包,那個男子說,他把在別墅里能找到的所有東西都塞進(jìn)去了。”
我打開了包包,其實里面也沒什么,就是有一些女性用品。還夾著三張相片,一個是陳書凡的,一個是那個女子的,這都是貼在紙人頭部的相片,還有一張燒焦的,就是那個不知名的鬼新郎的。
“安瀾,這個男子留聯(lián)系方式了嗎?”
他搖了搖頭,“沒有。”
“那他長的什么樣子?”
“嗯。”安瀾托著下巴思索著道:“一頭棕色短發(fā),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幾,身穿淡紫色的休閑服裝,長得也挺帥的,當(dāng)然了,比我稍差那么一點點。”
我沉思了一會,忽而想了起來,那日,在綠城別墅外面,等柳兒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他就是淡棕色短發(fā),而且走路很慢,但是卻很有節(jié)奏,關(guān)鍵是我盯他看了好久,他卻未看
我一眼,令我非常奇怪,印象深刻。莫非送我來醫(yī)院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