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出去好幾秒了,我才暈暈乎乎地從地上爬起來,忍著后背開始蘇醒的、火燒火燎的疼,也跌跌撞撞地追上去。
等我跑過小區(qū)里的一道彎,車子早已揚長而去,周海只得在前方三四十米遠的地方止住腳步,十分懊惱地插腰嘆氣。
我小跑到周海的身邊,拍拍周海的肩膀,周海還是直搖頭。
“到嘴的鴨子又飛了!”周海很是挫敗地說,“梁紅惠沒影兒了,現(xiàn)在連這個也沒影兒了。”
我也嘆了一口氣。一月之中,接連兩次功敗垂成,是個人都會受打擊。
我們兩個正被低氣壓籠罩,忽然前面彎出一輛小面包車來。車子一停,從搖下的車窗里伸出一顆又胖又圓的腦袋,朝我們一揚。
“快上車!”
我和周海眼睛一齊睜大:“張所?”
張所拍拍車窗:“快!”
我和周海連忙跑過去,爬進面包車。
張所把駕駛的位置讓給周海,指著旁邊的一只pad,上面有紅點在閃爍:“快跟上。”
我和周海大吃一驚。
周海連忙開動車子:“您給她車上裝了追蹤器了?”
張所:“那還用問。”
我說:“張所,你沒回所里???”
張所沖著我們兩個哼一聲:“就你們兩個沒長毛的,我能放心??!”
我回頭一看后車座上,還有剛吃過的真空食品包裝袋:“那您一直都守在面包車里了?”
張所:“除了上廁所。”
我和周海對視一眼,對張所的敬佩油然而生。
我們一路追著女人的車,一直追到另外一個區(qū)。途中,周海還不忘叫我打個電話給小苗,叫她把東西收拾一下,先回去。她的任務(wù)就算結(jié)束了。最后,我們跟著那輛車停在一家小商品市場的地下車庫??磁讼铝塑?,我們?nèi)齻€也連忙下車。
眼見著女人向電梯走去,張所當機立斷:“她沒見過我,我跟她一起進電梯,然后用短信通知你們她到哪一樓。”
我真不放心讓張所一個人追過去,可還沒來得及張嘴,張所已經(jīng)一溜小跑地跑出去,還大聲地喊著:“等等,等等!”
沒法子,我和周海只得先躲在車旁,眼睜睜地看著張所像一只大肉丸子一樣,跟在女人身后,滾進了電梯里。
電梯門即將關(guān)上的一剎那,我心口沒由來地一緊。
“哎你干什么!”周海猛地抓住想往外竄的我,“張所不是說了嘛,等他通知。”
我沒法和他解釋。張所一個普通人,和那個女人單獨困在一個小小的電梯里……我一把甩開周海就跑,但是已經(jīng)晚了,電梯門已經(jīng)嚴絲合縫地關(guān)上。我不死心地猛摁好幾下開門鍵,門也不開了。
周海莫名其妙地追上來:“你怎么了?”
我皺著眉頭道:“總覺得不放心。”轉(zhuǎn)頭就往樓梯跑,“張所一個人太危險了。”
周海覺得我有些大題小作,但還是緊跟上來:“她又沒見過張所,就這么一會兒工夫,沒事的。”
我只好笑笑。
正好手機響了一聲,張所發(fā)了短信給我,很簡短:3樓。
我們倆也不廢話了,撒丫子直往上沖。跑到3樓一看,我們居然比電梯還快。電梯上的樓層顯示剛跳動到3樓,但門還沒開。
我們兩個假裝在一個小店前面看些皮箱子,眼睛卻盯牢了電梯。幾秒鐘過去了,電梯門還是沒開。
又等了幾秒鐘,電梯門依然沒開。正在等電梯的兩個小姑娘似乎也覺得有點兒奇怪,幾次去按電梯。但是,又是幾秒鐘過去了,電梯門依然沒有開。
我耳邊登時警鈴大作,第一個沖過去。
雖然還一分鐘沒到,但對電梯來說,已經(jīng)遠遠超過正常的運作時間了。
周海雖然在我后面才開跑,但很快就反超過我。我們兩個人沖到電梯前,就是一陣狂按,嚇得那兩個小姑娘連忙退到一旁。
這樣不行。
“海哥,”我說,“你在這兒看著,我去叫人來!”
周海:“好。”
我調(diào)頭就跑,先找到保安。保安說得找電梯控制室的人,連忙帶著我去找。電梯室里坐著個中年大叔。我們急急忙忙沖進去的時候,他老人家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一聽我們說電梯里有情況也嚇醒了。
連忙找出電梯的監(jiān)控,卻傻了眼。電梯里的監(jiān)控不知怎么搞的,圖像嚴重變形,跳個不停。根本就看不清。
我真急了。心臟噗通噗通狂跳不休,眼前都像在冒金星。
“別管了,”我說,“該帶的東西都帶上,趕緊去開電梯??!”
于是,大叔拿上家伙,還有保安和我,急匆匆地跑回三樓的電梯門前。有些看熱鬧的人已經(jīng)聚攏過來了。
大叔停掉電梯,我們幾個一起用力,手動把電梯門拉開。所幸電梯就完完整整地停在三樓,里面有一個胖胖的身影背靠著正對電梯面的金屬壁,歪坐在地上。
“張所!”我跑進去,扶住他,伸手摸摸他頸部的脈動。
松了一口氣。
周海在后面大聲地吩咐:“快叫救護車!”然后也蹲到我身邊,“怎么樣?”
我說:“看起來,沒傷。”
周?;仡^又看看小小的電梯內(nèi)部:“奇怪,那個女人呢?”
從地下一層到3樓不過十來秒的時間里,那個女人消失了。
我們兩個陪著張所一起上救護車。醫(yī)生給張所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這事情不是說瞞就能瞞的。我們第一時間通知了崔陽和邵百節(jié),他們也在第一時間趕到醫(yī)院。等檢查結(jié)果的時間里,我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jīng)過都說給他們聽。
周海皺著眉頭,想不通:“我和裘家和一收到短信就往3樓跑了,到3樓的時候,正好看見電梯停住。她不可能在2樓或1樓停過,時間不夠??墒?,電梯里就她和張所,那樣一個密閉的空間里,又只有十來秒的時間,她是怎么消失的呢?”
最有經(jīng)驗的邵百節(jié)也緊緊地皺著眉頭,抱著胳膊(他的傷已經(jīng)好了)并不發(fā)話。
崔陽道:“現(xiàn)在先不要猜了,等張胖子醒過來,看他怎么說。”
全身檢查過后,醫(yī)生也說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任何的問題。張所只被安排到普通病房。為了方便談話,崔陽一再要求安排一個單獨的病房,可是這次即使擺出了市刑警隊隊長的身份,醫(yī)院也不為所動,以現(xiàn)在病床很緊張為由,一點兒余地也不給地拒絕了。
“那請你給我們安排一個VIP病房吧。”邵百節(jié)忽然低沉地開口了。
醫(yī)生和護士一律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醫(yī)生說:“我們醫(yī)院沒有VIP病房。”
邵百節(jié)卻篤定地道:“有的。”說著,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卡,黑咕隆冬,什么字也沒有,什么花紋也沒有,就是一張漆黑的素卡,“請你把這個拿給你們院長看。”
醫(yī)生和護士覺得更奇怪了,很狐疑地看著邵百節(jié)。我要是他們也覺得挺奇怪的,突然說要根本就沒有的VIP病房,又拿出這么一張莫名其妙的黑卡來。不是逗人玩嗎?
醫(yī)生試探地看向崔陽,崔陽點點頭:“麻煩你照他說的做。”
崔陽的警官證可不是逗人玩的。
醫(yī)生在崔陽的注視下,還是半信半疑地接過邵百節(jié)的黑卡。
我們等了幾分鐘,就見一個年過半百的矮胖白大褂首先向我們跑來,他身后緊緊跟著剛才的那位醫(yī)生。
他拿著那張黑卡,從我們臉上掃過:“這是哪一位的?”
邵百節(jié)上前一步:“我的。院長嗎?”
院長忙點著頭,雙手遞回黑卡,上前和邵百節(jié)牢牢地握了一個手:“你好你好。”
邵百節(jié)說了兩句客氣話。院長表示馬上安排病房。
我和周??吹妙拷Y(jié)舌。
周海小聲嘀咕:“那黑卡到底什么玩意?”
我看著邵百節(jié)胸前的口袋,也很想把那張黑卡再掏出來好好看一遍。要是我能有這么一張黑卡,我們家老爺子、老太太看病就方便了。
院長臨走的時候表示,一定會全力配合,特意囑咐醫(yī)生,我們有什么需要直接照辦,不用再去問他。醫(yī)生也吃驚得要死,只能點點頭。
于是,我敬愛的張所就被推進了全院最好的病房。醫(yī)生說,他在醫(yī)院干了五年,也才第一次知道。
說實話,這個醫(yī)生雖然之前態(tài)度就挺好的,但是現(xiàn)在態(tài)度變得更好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張所并沒有像醫(yī)生所料的那樣,很快就醒來,天黑了亮,亮了又黑……他就是躺在床上,連個手指都不動。弄得醫(yī)生也有點兒懷疑,是不是有什么隱秘的傷口沒被發(fā)現(xiàn),推著張所又做了個更為細致的檢查。確實沒有一點傷。
在此期間,我們把女人留在停車場的車子也查了。車上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連牌照都是假的。線索又斷了。張所是案子的唯一希望。其實到這份上,我倒真不在乎案子還能不能查下去,只要張所能平安醒來,我就當老天爺給我發(fā)了個大紅包了。
崔陽不能老待著,又回去忙他的案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