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來一個穿著職業(yè)套裝、白領(lǐng)打扮的年輕女人,生得嬌小玲瓏。她很快轉(zhuǎn)頭向我們看過來,微微一笑,黑發(fā)、白膚,頸如蝤蠐、手如柔荑。
周海立時下了判斷:“壞了,她是梁紅惠。梁紅惠不是那個戴墨鏡的女人。”
我也呆住了,但控制得還算好。
周海沒聽到我的回應(yīng),轉(zhuǎn)頭看我一眼:“怎么了?”
我看著梁紅惠笑吟吟地向我們一步一步走來,壓低聲音回道:“我認(rèn)識她。”
周海:“???”
我:“她之前想租我們家房子。”
周海:“……又是你家房客?”
我:“不是,沒租成。”
周海嘀咕:“你家房子可真搶手。”
說話間,梁紅惠已經(jīng)坐到了我們的對面。她和租房那時相比,好像微微胖了一些,也有可能是天冷了,衣服穿厚了的緣故。但是一點兒也沒變的,是她身上源源不斷的那股子惡臭。
梁紅惠也點了一杯咖啡,問我們:“你們早到了嗎?真不好意思,今天公司的事情有點兒多,我來遲了。”
周海忙道:“我們也是剛來。”笑著端一下咖啡,“這不,咖啡還沒喝呢。”說完,喝了一口。
梁紅惠不免多瞧我?guī)籽?,問道?ldquo;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她來租房已經(jīng)是兩三個月以前的事了。想必她也和我一樣,手機里的通話記錄都清除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記性好。
我忙敷衍道:“大眾臉大眾臉,經(jīng)常有人說我長得像認(rèn)識的人。”
梁紅惠便笑著進入正題:“真要多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打電話給我,她還不知道自己手機和包裹丟了呢。真是太不小心了。”
周海:“沒事沒事。”說著,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手機和包裹,“你看看,是不是你朋友的。”
梁紅惠理所當(dāng)然地回道:“是的。”就要伸手去拿。
周海當(dāng)然沒那么容易就讓她功成身退,連忙先一步擋?。?ldquo;這個……梁小姐是吧,我們呢是把東西交給你了,可你畢竟不是楊小樂本人,萬一到時候東西到楊小樂的手上,發(fā)現(xiàn)有什么磕磕碰碰的,我們豈不是好事做成壞事了?”
梁紅惠怔了一下,笑道:“怎么會呢?楊小樂謝你們都來不及呢!”
周海擺足先小人后君子的架式:“這個真不好說?,F(xiàn)在好心扶人卻被反咬一口的例子還不夠多?其實我們也是為了你著想,現(xiàn)在就說清楚,大家都方便。”
梁紅惠遲疑著,問:“那你的意思是?”
周海:“你當(dāng)著我們的面檢查清楚,手機是不是完好無損的,包裹你也拆開來看看,里面還是不是原來的東西。”
梁紅惠神色一僵:“這不大好吧?”
周海:“那我們就不能把東西給你了,還是等你朋友親自過來吧。”一硬又是一軟,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我們也不想這樣,實在是怕到時候說不清。請您多多諒解。”
梁紅惠沉吟了一會兒,有些為難地笑道:“這樣吧,手機我可以代為檢查,可是這包裹……就算我是朋友,我也不能擅自拆開的吧?只要檢查一下,是不是沒拆封的,不就行了?”
周海料她也不可能當(dāng)面拆開包裹,不過是虛晃一槍,讓她自己愿意退一步。她退的這一步,才是我們要的結(jié)果。
周海還假模假樣地和我交換了一個眼神,回頭才道:“行,看你也不像個不講理的人。”
在梁紅惠的默認(rèn)下,我拿出手機拍下她檢查手機和包裹的全過程。期間,梁紅惠的咖啡也到了。我忽然心念一動,假裝繼續(xù)拍攝,腳下卻往桌子外面一伸。服務(wù)員猝不及防,正好被絆了一跤,哎呀一聲,一杯滾燙的咖啡全潑在梁紅惠手背上,連袖子都濕了。
梁紅惠也是一聲慘叫。
服務(wù)員慌得臉都白了,口里連聲地道歉,忙撈起自己的小圍裙幫她擦拭。
我和周海也連忙抓起桌上的紙巾,沒頭沒腦地吸走咖啡。
“趕緊拿條冷毛巾來。”我說。
服務(wù)員哦的一聲,調(diào)頭就跑。
梁紅惠想把溫掉的袖子卷起來,但是單手卷真的很不方便,我連忙自告奮勇地幫她卷起來,借機捧起她的手。溫的。手背,手腕,包括一小截手臂,凡是被咖啡潑到的地方,皮膚都紅通通的。
我學(xué)著我小時候被燙傷,我媽替我吹氣的樣子,也給她呼呼地吹氣。
一會兒,服務(wù)員拿著一條冷毛巾、還有一袋子冰塊,慌慌張張地跑回來。我趕緊用毛巾包住整袋子的冰塊,敷在梁紅惠燙紅的地方。
“沒事了沒事了。”我說,“多敷一會兒,等到不紅了再拿下來?;丶疫€是要擦點兒藥膏。”
服務(wù)員還是很緊張地一個勁兒地道歉。
梁紅惠還不錯,雖然不高興,還是道:“算了,下次小心點兒。”
服務(wù)員才像得了大赦,千恩萬謝地走了。
“都檢查過了,手機和包裹都沒問題,”梁紅惠將拍攝配合到底,“我代我朋友楊小樂,謝謝你們。”
我嘴里說著:“這是怎么說的,不用謝。”結(jié)束了拍攝。
梁紅惠將手機和包裹收進自己的包里,將包背好,冷毛巾繼續(xù)敷著手,便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
周海:“你不方便,要不要我們幫忙的?”
梁紅惠一口回絕:“不用,已經(jīng)麻煩你了。再見。”
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大門走去。
我們一直看著她走出大門,又透過玻璃墻,看著她走遠,才一起起身。
我沒有跟蹤的經(jīng)驗,有點兒緊張:“不會跟丟了吧?”
周海歪著嘴角一笑:“跟不丟。”說著,拿出自己的手機,飛快地點出一個軟件,我看見一個紅點子在地圖上很慢地移動著。
我驚佩地道:“海哥,你什么時候給她裝了追蹤器了?”想想不可能是梁紅惠身上,裝包裹里也不聰明,一拆就破功,“哦,是楊小樂的手機。”
周海:“對了!現(xiàn)在這年頭還用得著追蹤器?我在楊小樂的手機里裝了個定位軟件。”
我:“我知道,本來是為了找回手機用的?,F(xiàn)在好了,連帶手機的人都能找了。”笑著問,“海哥,你什么時候準(zhǔn)備好的?我一點兒不知道。”
周海得意地一揚下巴:“都給你知道了,哥這個地道刑警還怎么混?”
我們跟著地圖上的紅點,始終和梁紅惠保持一百多米的距離。從紅點移動的速度來看,梁紅惠應(yīng)該是在步行。別看只有一百多米,在人流不息的商業(yè)街上,要鎖定目標(biāo)談何容易。幸虧有定位軟件。
“哎,”周海聊天也不耽誤,“你剛才故意潑梁紅惠咖啡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發(fā)現(xiàn)她也是……”
周圍人多不方便,但我已經(jīng)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說我是不是懷疑梁紅惠也是被引尸果滲透的尸體。
我呵呵地笑:“我就知道我那些小把戲,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海哥你??!”
周海也呵呵一笑。
我:“我是有點兒懷疑。你看我們目前為止,碰到兩個強哥、一個楊小樂,他們都是?,F(xiàn)在又冒出個梁紅惠,總是值得試探一下吧!”
周海點點頭,一會兒又說:“可是吧,我真看不出來梁紅惠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我是說,那方面的不對勁兒。”
我點頭:“我也覺得。所以才要試探一下嘛。”
周海:“怎么樣?”
我:“她的手是溫的。被燙傷后,一瞬間的痛苦也挺真實的。就是大活人會有的反應(yīng)。”
周海松了一口氣:“不是那種東西就好。”
但是我卻松不了這口氣,相反的,我還更緊張了一些。我敷衍地笑道:“是啊,不是那種東西就好。”可事實是,就算不是被引尸果滲透的尸體,也可以是其它不正常的東西。不然,怎么解釋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陣陣惡臭?
而我現(xiàn)在,連梁紅惠是什么都不知道。
跟蹤了十幾分鐘后,紅點移動的速度突然變快了。
周海忙叫一聲:“不好,上車了。”抬頭一看,果然看到前方有一車出租車靠邊停下,梁紅惠背著包開門進去。
我們兩個連忙也沖到路邊叫出租車。但是沒有梁紅惠那么幸運,一連幾輛車都有人。雖說有定位軟件,可是眼睜睜地看著紅點快速地越跑越遠,還是難免要著急。好不容易有一輛出租車停在我們面前時,紅點都上了另外一條路了。師傅問我們?nèi)ツ膬?,周海也沒廢話,直接出示警官證,讓他按照我們的指示開車。
師傅不大情愿,一邊開車一邊問:“警察同志,車費照給的吧?”
周海:“放心,一個子兒不少你的。”
師傅的小臉兒立刻燦爛起來:“還是咱們的警察好啊。我看人家外國片子,經(jīng)常都是直接把人扯出來,嘴里講兩句屁話就完了,半毛錢都不給的。”
周海嚴(yán)肅地打斷:“師傅,專心開車。我們這是工作!”
師傅也是個老江湖,連忙識相地閉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