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走在城市的街道上,聽著自己的腳步聲踏踏作響,我內(nèi)心始終無法平靜。
忽然有些想林若曦,瞅了眼時間,凌晨三點鐘了,這個點兒,她應(yīng)該睡了吧?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真正的笑過,在這充滿了爾虞我詐的世界上,沒有人能說的清楚,一個人的笑容背后,又是隱藏了怎樣的真實情緒。
我防備著所有人,可就單單只是在面對林若曦的時候,我才能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她善良,聰明,卻又沒有心機。
我覺得,上天能將她留給我,那就是對我的恩賜。
但我依然不知足,我要改變我那令人嗚呼哀哉的生活。
我相信我能夠做到,而我也認(rèn)真的在做這一切。
抬起頭,看了眼依然有些黑的天空,忽然有了一絲倦意。
回到了家,剛想開燈,卻被沙發(fā)上一個黑影嚇了一跳。
“小沖?”沒等我有任何動作,父親忽然開口。
我有些茫然:“爸,天都快亮了,你怎么坐在這里?”
“我在等你。”父親回答道。
“等我?”我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難道,小妹將我要離開的事情對父親說了?
“爸,有什么事么?”我問他。
父親搖了搖頭:“也沒什么,就是睡不著,起來的時候看到你不在,所以看看你什么時候能夠回來。”
我松了口氣。
“爸,我回來了。我扶您回屋睡覺吧。”
父親并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忽然問我:“幾點了?”
我瞅了眼掛在墻上的鐘表:“快四點了!”
“哦。”父親點了點頭,渾濁的一雙眼,隔著黑暗,卻在我的身上停留了許久。
“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父親搖了搖頭,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布兜:“也沒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你媽去世之前,去寺院給你求了一張平安符,前兩天忘記了,現(xiàn)在給你吧。”
我愣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過去,將父親手中的那個布兜接了過來。
打開之后,一張被疊成了三角形的平安符果然安靜的躺在里面,只是在符的旁邊,還有一只玉鐲!
“爸,這是?”
“哦,你看到了那個鐲子了吧?也是你媽留給你的,有些年頭了。當(dāng)初我一無所有,你媽就是戴著你姥姥給她的那個鐲子嫁到了咱家。本來,這是她準(zhǔn)備在你結(jié)婚的時候送給兒媳的。現(xiàn)在,就由我交給你吧!”父親說道。
我的身體一僵,拿著鐲子的手不受控制般的顫抖著。
“謝謝爸,謝謝媽!”
父親擺了擺手:“早晚都是你的,我現(xiàn)在不能再幫助你了,你一個人好好的闖一闖,結(jié)婚的時候也算是有些面子,可不能像是我和你媽一樣,結(jié)婚的時候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緊緊巴巴的過了一輩子。到死啊,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我知道的,爸。”我聲音顫抖的說道。
父親點點頭:“知道就好。不過,其實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哪怕是窮困潦倒一輩子,我和你媽就已經(jīng)滿足了。”
“嗯,我知道!”
“好了,一夜沒睡吧?趕緊去睡一覺吧。”父親說道。
我應(yīng)了一聲,走進了屋子。
躺在床上,雖然一夜沒睡,但一時間卻也無法入眠。
腦海中反復(fù)的回響著父親的那幾句話,總是感覺大有深意。
我不知道父親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可當(dāng)我從他手中接過那布兜的時候,卻明顯感覺他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卻是愣愣的望著我,好像是還想再看自己這唯一的兒子一眼。
我辜負(fù)了他,但是他卻覺得虧欠我。
我不知道這世間的父母是不是都是如此,只是有些話未必說出口,但只是一個眼神,卻讓我明白了太多。
轉(zhuǎn)過頭,窗口的那盆太陽花,似乎蒼老了許多。
入秋了,到時候了,是該為了自己,為了家人去采摘自己辛勤播種下的果實了。
我嘆了口氣。
飯桌上,兩代三人,都沒有說話。
原本一個祥和的早晨,氣氛竟然有些傷感。
父親與小妹根本不知道我去做什么,但是他們卻似乎能夠感覺到我的心境。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擁有血緣關(guān)系的家人之間的感應(yīng),只是感覺這一次的早飯,吃的有些難受。
很快,吃完飯,父親“看”了我一眼之后,回到了房間,并且關(guān)閉了房門。
這很反常。因為父親一直有個習(xí)慣,每天早晨吃完飯,都會坐在沙發(fā)上,用那老舊的收音機聽一會兒新聞。
而即使是回到了房間,他也很少有關(guān)門的時候。
他一定是感受到了什么!
小妹收拾完了碗筷,居然有些意外的對我笑了一下。
“哥,你送我去上學(xué)吧。”
我一怔,驚訝的望著她,最后,點了點頭。
一路上,我與小妹都沒有說話。
雖然新的學(xué)校距離家不算遠(yuǎn),但卻也有一段的路程。
我們倆就那么肩并肩的走著,沒有人去提議坐車。
走的很慢,似乎是享受著這最后的一點點時光。
而在我們的背后,一輛黑色的汽車也不緊不慢的開在我們身后,距離我們不到三十米,以極慢的速度開著。
小妹明顯是發(fā)現(xiàn)了那輛車,有幾次回頭,目光中都帶著一絲疑惑。
最后看向了我,卻什么都沒有說。
相遇的時間總是很短暫,在將小妹送進了學(xué)校之后,那輛車終于開到了我的面前。
一名六十歲左右的老者,從車上走了下來,徑直來到我的面前:“陳先生是吧,我是葉家管家,你可以叫我柳叔,小姐已經(jīng)恭候多時了!”
我點點頭,沒說什么,踏入了汽車內(nèi)。
車內(nèi)并沒有開空調(diào),有些悶。
我將車窗降了下去,想要呼吸一口車外的新鮮空氣,可是目光,卻在小妹的身上停留住了!
小妹并沒有走,站在學(xué)校的門后,靜靜的看著我。
我們四目對視,心情都有些復(fù)雜。
“可以開車了么?”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老者,見到了這么一副場景,輕聲問我。
“開車吧。”我說。
“好。”汽車緩慢的舉動,與小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yuǎn)。
我忽然發(fā)現(xiàn)小妹似乎是在對我說什么。
“停車!”我大叫了一聲,汽車猛的停住了。
打開車門,我從車內(nèi)走了出去,小妹也從學(xué)校走了出來。
我們一步一步的接近著,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在還省下十米左右距離的時候,小妹忽然向我跑了過來。
我驚訝的看著她,看著她猛的撲到在我的懷中,下意識的抱住了她。
感受著她柔軟的身體在我懷中輕輕的顫抖,我忽然感覺鼻尖兒有些發(fā)酸。
小妹在哭,哭的是那么傷心。
我摸著她的秀發(fā),目光看向遠(yuǎn)方,我也不知道我在看什么,但我卻想看到我的未來。
是生,是死,總是需要一個答案。
“哥哥,你不要離開我和爸爸好不好?我們不能沒有你!”
“傻瓜,哥不會有事的。”我對小妹說。
小妹搖了搖頭,淚水打濕了我的衣襟:“我知道,爸爸也知道,雖然你不說,但我們都明白,你做的事一定很危險。你是怕我們擔(dān)心,才沒有告訴我們的吧?”
“傻瓜,有危險的事哥能去做么?如果沒有把握,哥是不會輕易去做任何一件事的。”我寬慰的對小妹說道。
小妹并沒有將我的話聽進耳朵里,或者是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
她不傻,知道我這一去代表著什么。
雖然我極力的掩飾,但總有些時候,自己的一個微小的舉動,便會觸動了一個人的內(nèi)心。
“哥,不要去了好不好?”小妹祈求般的望著我。
我搖了搖頭:“小妹,有些事哥想去拼一下,希望你能支持我!”
“我不!我不支持你,我才不支持你去做危險的事!我是你的妹妹啊,我從來沒對你要求過什么,就只這一次,你不去了好不好?求求你!”
我的目光有些復(fù)雜:“傻瓜,哥不會有事的,真的不會。你就在家和爸爸等我,等我回來后,我們就搬家。我給你想要的。”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是想要你不要離開我!”小妹聲音顫抖的說道。
有多久了,小妹沒有和我說過這種話?
從上初中開始,便已經(jīng)厭惡了我的一切。
不管我做什么,都會得到醫(yī)生嗤笑。
原本以為,在她的心里,已經(jīng)不再有我這么一個哥哥。
可是我錯了。
我發(fā)現(xiàn)我居然從沒有認(rèn)真的去看過小妹,去了解她的事。
她恨我,卻并不是因為恨我不記掛著她,只是因為我辜負(fù)了這個家。
而當(dāng)所有的悔恨都化作了眼淚,盡情的釋放,我們之間的感情,再一次回到了十幾年前。
那時候的我們,都很小。
可我會在她的床前,在她睡不著的時候,講著那我早已經(jīng)厭煩的故事。
而她,雖然聽了無數(shù)遍,但卻沒有絲毫的不滿。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漸漸的入睡。
我曾經(jīng)是她最疼愛的哥哥,但也是她這唯一的哥哥,親手毀了她的一切。
她曾想過一輩子不再與我有任何瓜葛,可是原本已經(jīng)冰冷的心,卻只是因為那天我為她出頭,而動搖了!
原來,她想著我。
原來,我在她的心中那么重要。
原來,她的生命當(dāng)中,不能沒有我這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