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李晴:“你為什么要給我錢。”
李晴搖搖頭:“不是我給你的。”
我有些意外:“那是誰?”
“鄭紹。”李晴回答。
我一怔,鄭紹是曾經(jīng)與我混的兄弟之一,當初我就是為了他,才去捅了周老大一刀。
他一定是從劉強口中得知我已經(jīng)出獄的,而這錢,大概就是對我的補償。
我冷笑了一下,當初我進監(jiān)獄的時候,他沒有來看過我。我父母因為我,賠給了對方那么多錢,他沒有出現(xiàn)。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出獄了,卻假惺惺的拿來五萬塊,算做對我的補償,甚至連看都沒有來看我一眼,這特么就是所謂的兄弟么?
忽然感覺心有些涼,我將那背包又還給了李晴:“你把這錢給他送回去,這種憐憫,我不需要。”
李晴并沒有去接那背包:“錢是他給你的,還是你去還吧。他是你兄弟,你們?nèi)绻惺裁催^節(jié),最好當面去說。”
我看著她:“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jīng)沒有兄弟了!”
李晴愣了一下,對我點了點頭。
仍舊是席地而睡,床上的李晴似乎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
終于再一次,我失眠了。
閉上眼睛,腦海中,依舊是我媽那張有些蒼老的臉。
我嘆了口氣,坐起身,點著了一根香煙。
一陣煙霧直如肺葉,嗆的我不住的咳嗽著。
是時候,應(yīng)該把它戒了,我心想。
第二天,我依舊照常上班。
但,偌大的餐廳,有些意外的清冷。
我正忙著為土豆削皮,魏主管忽然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
“陳沖,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有些驚訝,不過卻仍舊賠著笑臉:“魏主管,發(fā)生什么了?”
魏主管臉上有掩飾不掉的怒氣與緊張,她指了指前廳:“你自己去看!都是你惹來的好事!”
我心中疑惑,從后廚走了出去。
只見偌大的餐廳,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坐滿了人。而這些人,和普通的客人相比,卻有些不太尋常。
他們大多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幾乎每個人上身都穿著黑色的緊身背心,坐在椅子上,也不點餐,也不說話。見我出來了,一道道銳利的目光立刻注視到了我的臉上。
而餐廳的工作人員,都有些慌張的躲在了吧臺內(nèi),緊張的氣氛一時間仿佛凝固住了。
我皺了皺眉,知道這些年輕人不是善茬,既然坐在了這里,一定有他們的道理。
“我是陳沖!”看著他們,我輕聲說道。
“嘩啦”一聲,聽到我自報名號,那二十幾名年輕人全部站了起來。
除了門口的,那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
這男人坐在輪椅上,現(xiàn)在正值盛夏,但是腿上卻蓋著一張薄毯。
當看到他面貌的剎那,我的心臟不由得抽動了一下。
“周老大?”
周老大本名周濤,聽我出聲,這才掃了我一眼。他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劃過我的臉,令我如墜冰窟。
“陳老大,好久不見。”他冷笑著對我說。
擺了擺手,門外的幾名年輕人,立刻將卷簾門拽了下來,餐廳里的光線立刻昏暗了許多。
“走,趕緊走!”有幾名年輕人,驅(qū)趕著餐廳的工作人員,將他們趕到了后廚。
等到餐廳里只剩下我與他,還有他的那些手下,周濤才指了指他對面的一張椅子。
“過來,坐吧。”
我沒有任何猶豫,走到他對面,剛要坐下,椅子卻被他的一名手下踢飛了出去。
挺直了腰,我走到了距離他最近的另外一把椅子旁,剛要落座,椅子卻被他另外一名手下踢飛了出去。
我沒有說話,扶起了那把被踢到的椅子,坐在了周濤的對面。
周濤的手下還要動手,但是卻被他制止了。
“什么時候出來的?也不告訴我一聲?”周濤問我,好似寒暄。
“前幾天。”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
周濤眉毛一挑:“我記得,你被判了三年零八個月,早了兩個月!”
我點點頭:“嗯,在里面表現(xiàn)的好,減刑了。”
“出來了,打算做點什么?”
“你也看到了,在這家餐廳后廚,干干雜活。”
周濤笑了笑:“好像,你也不能繼續(xù)做下去了。”
“是,因為你來了。”我說。
“還有什么想說的么?”周濤問我。
我搖搖頭:“沒有了!”
“規(guī)矩不是我定的,是我動手,還是你自己解決?”
“不勞您費心了!”
周濤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了自己一名手下,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扔到了我的腳下。
我撿起了那刀,掂量了兩下,對他笑了笑:“好刀!”
“嗯,是不錯。”周濤應(yīng)了一聲。
他忽然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和你捅我的那把刀相比,還是差了些!”
我沒有說話,舉起那刀,狠狠的向自己小腹上刺了下去!
就在刀尖即將接觸到皮膚的剎那,身旁的一名年輕人忽然出腳,一腳踢在了我握刀的手腕上,我就感覺自己手臂一麻,刀也掉到了腳下。
我驚訝的抬起頭:“周老大,這是?”
周濤冷笑了一下:“陳老大,你覺得,只是一刀,就能夠換回來我這兩條腿么?”
我冷冷的注視著他:“你想怎么樣?”
周濤沒有說話,擺了擺手。瞬間,七八名年輕人將我圍在了中間,沒有任何廢話,他們忽然出手,對我一陣拳打腳踢。
我抱著頭,狼狽的趴在地上躲閃著。
剛剛那把踢掉的刀就在我身邊,而周老大距離我也是如此之近,有好幾次我都想要撿起那把刀向他沖去,但是,我卻忍住了。
我已經(jīng)辜負了所有人,我不能再將他們最后的希望打碎!
咬著牙,我堅持著,任憑那些年輕人的拳腳落在了我的身上,沒有發(fā)出任何痛苦的聲音。
一分鐘后,周濤擺了擺手。他的那些手下,又退到了一邊。
我掙扎了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回在椅子上,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周濤。
周濤依舊在笑,不過笑容卻有些戲謔的味道。
他伸出手,指了指我腳邊掉落的那把刀:“剛才你怎么不撿起來,就像是四年前一樣,再給我一刀?”
“因為我懂規(guī)矩!”我看著他說。
周濤忽然一聲大罵:“狗屁的規(guī)矩,你直接弄死我,不一了百了?”
“我不想死。”我說。
周濤有些意外:“幾年前你可不是這么說。”
我點點頭:“那時候年輕,什么都不懂,現(xiàn)在我明白了,我也后悔了。”
“后悔你捅我一刀?”
我搖搖頭:“不!你綁了我兄弟,又剁掉了他一只手,我給你一刀,沒有誰能說出不對的地方。我只是后悔,當初年輕氣盛,沒有考慮我的家人!”
周濤注視著我,仿佛想要將我的心底看穿。
“不打算混了?”
我吐出了一口血水:“我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好!”周濤拍了拍手。
“拿得起放的下,是條漢子。”
他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擺了擺手:“我們走!”
“老大,就這么放過他?”周濤的一名手下有些驚訝問他。
周濤冷笑了一下:“哪有這么簡單?做了錯事,就要接受懲罰。他不是不想混了么?我偏不讓他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周濤當著我的面,說的話肆無忌憚,我只是看著他,面無表情。
終于,卷簾門被拽了上去,餐廳內(nèi)的光線也好了許多。
看著周濤帶著手下離開,我悄悄的松了口氣,這才察覺,背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透了。
我終于明白了劉強的那句話。這個世界已經(jīng)變了,什么江湖道義,都是狗屎!混子們,已經(jīng)不講規(guī)矩了!
沒有等到人家開口攆我,我也離開了這家工作了僅僅兩天的餐廳。
一路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回到了家。
在小區(qū)門口,又見到了小妹。
她見我身上布滿了傷痕,只是冷哼了一聲,連看都不想看我,轉(zhuǎn)身就走。
和身上的傷痛相比,我感覺心疼才是我最無法忍受的。
在小區(qū)的大樹下,又坐了一會兒,劉強給我打來了電話。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電話號的,只是他的聲音似乎顯得有些慌張:“沖,我聽說你被周濤堵了?”
“沒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說。
“你現(xiàn)在在哪兒?我現(xiàn)在帶著兄弟過去。這些年你沒在,受了他不少氣,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我們掀了他家!”
“我沒事,而且我也說過,我不混了。你們好自為之。”說完,我便掛斷了電話。
又在大樹下坐了一會兒,我回到了李晴家。
李晴這個時間還在上班,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我再次出了門。
剛走到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映入了我的眼簾。
那是我高中同學(xué),我其實與她曾經(jīng)也并沒有多少交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監(jiān)獄待的久了,看到曾經(jīng)的同學(xué),分外親切。
她顯然已經(jīng)注意到了我,只不過目光中卻帶著一絲疑惑。
看著她姣好的臉蛋,我莫名的心中有些自卑。剛想要走,她卻忽然向我走了過來。
“等一下。”林若曦叫住了我。
我身體一僵,站在了原地。
她走到我的面前,有些疑惑的看著我:“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我搖搖頭:“你認錯人了吧。”
林若曦有些奇怪的瞅了我一眼,忽然眼前一亮:“你是陳沖?”
我啞然,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