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社成立的時間不算長,屬于我們學(xué)校社團(tuán)中成員最少的一個。這個社團(tuán)是典型的掛羊頭賣狗肉,雖然名為星座社,實際成員中信星座卻一個都沒有。
這個社團(tuán)連我和楊陽在內(nèi)一共只有六個人,社長姜山,電視編導(dǎo)專業(yè)大二學(xué)生,喜歡茅山術(shù);副社長陶麗,英語系學(xué)生,喜歡四柱推命;譚紹輝,計算機系大三學(xué)生,家傳尋龍點穴之術(shù),號稱劈面分金十八法;余下的三個人里,我程小馬是三神教弟子,另外兩個女孩子,一個是我女朋友楊陽,另一個,竟然是表演系的小美女,我的好朋友韓子淇。
這倆姑娘,啥都信,也啥都不信。
韓子淇加入星座社是因為好奇,而楊陽加入其中,則是另有原因。這個社團(tuán)的創(chuàng)始人是我們的一位師兄,他母親是學(xué)校美術(shù)系的一位特聘老師,名叫唐小婉。
唐小婉是一位大隱于市的國畫大師,其工筆人物畫功力之深,據(jù)說在中國當(dāng)代書畫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但是由于某些特殊原因,她生性低調(diào),極少顯露自己的驚世才華。到了四十多歲,才被我們老校長三顧茅廬的真情打動,答應(yīng)來我們學(xué)校擔(dān)任特聘。
幾年前,唐小婉的兒子創(chuàng)立了星座社,社團(tuán)成立之后,請了三個社會上的易學(xué)高手作為顧問,他們會不定期的來這里給成員們進(jìn)行指導(dǎo)。到我加入的時候,顧問只剩下一位了,那就是唐小婉。
這個也不稀奇,國學(xué)是相通的,不管哪一門,只要研究的深了,多少都會接觸到命理玄學(xué)的脈搏。唐小婉就是個例子,星座社里的成員不管學(xué)什么的,在她那里據(jù)說都可以得到非常精到的指點。楊陽是她特別喜歡的弟子,因此在她的授意下,楊陽成了星座社的一員。
“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超越感知的存在”,楊陽說,“但我更喜歡藝術(shù),所以我對玄學(xué)敬而不近。唐老師是我尊重的人,她說我加入社團(tuán)可以學(xué)到很多有益的知識,所以我就加入了。”
我點點頭,“好,那咱們這社團(tuán)平時有什么活動么?”
“我們每兩周去唐老師家一次,讀書,賞畫,聽講,品茶”,姜山說,“下次去是兩天后,小馬,你也一起。”
“好”,我一笑,“不過我是個粗人,倒時候你們可別嫌我破壞禪意就好。”
“那敢情好”,韓子淇笑了,“每次去唐老師那聽講,我都跟聽天書似的,這回有你在,咱倆可以做伴,不用那么尷尬了。”
“那就這么定了”,姜山拍拍我肩膀,“你小子別那么謙虛,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深藏不漏而已。不過呢,到唐老師那還是該虛心點好,我保證你去上一次就會想第二次,唐老師的品性修為,絕對會讓你著迷的。”
“這個我絕對信”,我看了楊陽一眼,“能讓楊陽這么崇拜的人,一定是個高人,我一定得去拜訪一下。”
楊陽平靜的一笑,“是不是高人,見了就知道了。”
兩天后,我們在郊區(qū)的一座別墅里,見到了傳說中的唐老師。她五十來歲,保養(yǎng)得很好,體態(tài)勻稱而輕盈,氣質(zhì)高雅,容貌端莊,滿頭烏發(fā)一絲不茍。她的家就像她的人,布置的很素雅,空氣中透著一股溫暖,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寧靜而悠長。
“你姓程,叫小馬?”唐小婉慈祥的看著我,“好名字,好少年。”
我不好意思的一笑,“唐老師您過獎了,名字還湊合,少年好不好,那就不好說了。”
唐小婉笑了,讓我們坐下,給我們倒上香茶,“來吧孩子們,這茶是你們師兄從斯里蘭卡給我寄回來的,我沒舍得喝,今天小馬來了,這才拿了出來,你們品一品,看看怎么樣。”
“老師您偏心”,韓子淇先不干了,“我們平時來您不拿出來,他一新人第一次來,您就這么給他面子!”說著她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憑什么呀!”
我沒理她,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咂摸咂摸,“香,好紅茶!”
眾學(xué)生看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這就完了?”
唐小婉卻很滿意,“紅茶是好的,的確很香,小馬喜歡的話,走的時候我給你帶一些。”
這一下,韓子淇等更詫異了,紛紛放下杯子,“老師,您這是……”
唐小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站起身來,“小馬,楊陽,你們隨我來。”
“好的老師”,楊陽站起來。
我也跟著站了起來,“好!”說完我沖韓子淇做了個鬼臉,跟在唐小婉身后,上了樓梯。
“老師這是怎么了呀?跟平時不太一樣啊”,韓子淇小聲的問陶麗。
“不用問,老師這么做必有深意”,陶麗一笑,“咱們繼續(xù)喝茶吧。”
唐小婉的畫室在二樓,是一個很大的房間,里面陳設(shè)極其簡單,一張大畫案,一個書畫柜,一套精巧別致的紅木桌椅,墻上有幾幅字,僅此而已。
她打開書畫柜,從里面拿出一個長黑綢套包著的卷軸,然后帶著我們來到桌椅前坐下,將卷軸往桌子上一放,“楊陽,把這個打開,要輕,要仔細(xì)。”
“嗯”,楊陽解開黑綢套,一層紅綢套顯現(xiàn)出來。她看看唐小婉,唐小婉示意她繼續(xù)解開,她點點頭,繼續(xù)又解開了紅綢套,里面又漏出了一層白綢。
我心里一震,黑綢,紅綢,白綢……這是包裹藏靈之物用的,難道這白綢里面的卷軸中,藏著什么靈體?但表面上我未動聲色,平靜的看著楊陽解開白綢,將里面的卷軸小心翼翼的取了出來。
整個過程,唐小婉平靜似水,面無表情,似乎這卷軸跟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老師,取出來了”,楊陽說。
唐小婉點點頭,接過來輕輕解開,然后和楊陽一起,慢慢的將畫卷展開了,這是一幅仕女圖,而圖上的女人卻不是古典侍女,而是一位身披紅綢,頭戴道觀的半裸女道士。
“魚玄機?”我愣住了。
唐小婉看我一眼,“你認(rèn)得?”
“我不知道對不對”,我回過神來,“只是我看到這畫的第一眼,就想到了魚玄機。她是唐代女道士,聰慧機敏,文思超群,是晚唐的一位著名女詩人。”
唐小婉點點頭,“是啊,魚玄機是一位奇女子,色既傾國,思乃入神,她是一道謎,令人如癡如醉。”
“這幅畫是您的作品?”楊陽問。
唐小婉微微一笑,“這幅畫我畫了三十年,世上只有四個人看過它,我和我的亡夫,還有就是你和小馬。”
聽到這話,我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顫,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種不安。可到底這不安是因為什么,我也說不出來。
“這幅畫的確很有功力”,楊陽說,“看得出來,這上面凝聚著老師的心血,所以才能將這魚玄機的神點的若隱若現(xiàn),似假還真,如夢如幻。”
唐小婉嘆了口氣,“為了她,我努力了三十年,可直到如今,玄機的神還是隱的,沒有出來……”她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小馬,你覺得呢?”
我看了看畫上的魚玄機,她是個美人,畫的可以說近乎完美,但不知為什么,我卻總覺得還缺點什么。唐小婉殷切的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我沉思片刻,最后搖了搖頭,“我看不出破綻。”
沒想到,這句話讓唐小婉神色大變,“破綻?你是說里面有破綻?”
我一怔,“沒有啊,我是說看不出破綻,就是說她很完美。”
“不對,月盈則缺,哪有什么完美?”唐小婉像變了一個人,眼神變的銳利,極端,甚至有些邪,“你是看出了不足,你不便明言,所以才故意說看不出破綻,是不是?”
“老師您別激動,小馬他不是這個意思”,楊陽趕緊圓場,“他是普通人的角度去欣賞這幅畫的,所以……”
“你別說話”,唐小婉打斷楊陽,冷冷的看著我,“小馬,我要你說,破綻在哪?”
“沒有破綻啊”,我尷尬的說。
“在哪?”她盯著我,“你說!”
“真的沒有……”我有點心虛。
唐小婉直直的看著我,沉默良久之后,突然她笑了,笑的我和楊陽都緊張起來。
“老師,您……沒事吧?”楊陽小心翼翼的問。
“楊陽,你先出去”,唐小婉平靜的看著我,“我有幾句話,要單獨和小馬說。”
楊陽想說什么,我看她一眼,示意她先出去。沒辦法,她只好點點頭,離開了畫室。
唐小婉親自把門關(guān)好,不慌不忙的回到我身邊,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打量了我一陣,“你是巫師,三神教的巫師,修煉的是出神術(shù),對嗎?”
我一愣,“您怎么知道的?”
她嘴角一笑,“我生平癡迷兩樣事,一是學(xué)畫,二是修仙。幾十年來,修為雖無所成,但這眼睛多少還是可以看出一些秘密來的。你身上有藍(lán)色的護(hù)體靈火,那是三神教的巫靈之火;你身上還有一層淡淡的紫紅之光,那是修煉出神術(shù)而修出來的元靈神光。雖然你的出神術(shù)還未大成,但小小年紀(jì),就能打開近六十個陰竅,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了。”
我突然一陣警覺,本能的后退了兩步,“唐老師……您到底想說什么?”
唐小婉輕輕嘆了口氣,“你為何怕我?難道還怕我傷你不成?小馬,你過來,過來呀,不要后退,過來我身邊……”
我越聽越害怕,莫名的害怕,“你……你……”
“我只是想讓你幫我看看這幅畫”,她走到我身邊,拉住我的手,“來,告訴老師,破綻在哪?好嗎?”
我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景象,不由得大吃一驚,一把甩開她的手,“你不是唐小婉,你是魚玄機,魚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