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沒有恨？

可是我嘔了半天，都是干嘔，就嘔了點胃酸出來。渾身力氣被抽光似得，實在難受。卓家阿媽說的事，我大概想了下，也許是他當(dāng)時被那潭水不知道沖哪去了吧，卓家阿媽沒找到他，所以他躲過了一劫。想著，也沒多去在意，不知不覺就趴在那睡著了。

我醒過來時，外面正是黃昏，朦朧的就看到旁邊悄無聲息的坐了個人，我嚇的瞬間清醒了，睜眼一看，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劉文軒嘿嘿的笑，“天清道長讓我熬的藥，我熬好，就端進來了。”

說著端過一碗烏黑的藥遞給了我，我看著那顏色，就覺得嘴里發(fā)苦，莫名的又想嘔。他安慰我道，“好啦，良藥苦口，你怎么跟格格一樣，也不喜歡喝這個？”

我接過來捏住鼻子一口灌了下去。那惡心勁，差點沒把我胃給翻騰過來，我強憋著，才沒嘔出來?？粗铱嘈ο隆?ldquo;以前我沒這么矯情的。”

“這不算矯情，我剛看他往里面放了些蝎子、蜈蚣之類的，確實會難下咽點。”

我一聽，懵了！

那瞬間，胃和心集體造反，稀里嘩啦吐了一大半。劉文軒在旁邊也愣了，連連幫我拍著后背，“怪我……干嘛說出來。”

我吐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好不容易才止住。“好了……別說了。”

他點頭，連忙把那碗收了?？戳宋乙谎郏?ldquo;要不，你再繼續(xù)休息會兒？”

我吐的疲乏，聽他這么說，躺了下來，果然沒一會兒困意又上來了。這一睡，又不知道去了多久，但是一直沒睡安穩(wěn)，隱約的總覺得心里有個地方好像有點空，像是惦記著什么事，根本沒辦法深度睡眠?；杌璩脸恋姆撕脦讉€身，索性睜開了眼，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劉文軒……還沒走。

他坐在凳子上，睜著眼睛像是在發(fā)呆。

我有點愣，坐了起來。“你一直在這里守著？”

劉文軒聞聲回過神來，轉(zhuǎn)過頭看我，我發(fā)現(xiàn)他眼睛里竟然布滿了血絲。好像剛才一直瞪著，都沒眨眼一樣。“臥槽，你眼睛怎么了？”

他慢半拍的眨了眨眼，這一眨眼酸脹的頓時濕了眼眶，他尷尬的一笑。“剛剛發(fā)呆在想一些事呢……嘿嘿，天清道長讓我守著你，看看會有什么不良反應(yīng)沒。”

我瞅他這樣，愧疚的很。“你回去休息吧，我挺好的，沒覺得哪里不舒服。”

“真的？”

“嗯，快回去吧。”我三催四請后，他才打著哈欠走了?？粗＠鄣哪樱覞M滿的感激。跟他認(rèn)識也好多年了，從高中跟格格認(rèn)識后，就認(rèn)識了他。他跟格格都是大院長大的，從小就喜歡追在格格后面，哥們長哥們短的。后來交過不少女孩子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的是格格，這之后再沒有任何花邊新聞。

雖然外表看起來挺花心的，可是相處久了都能知道，他對朋友是真的很好，特別古道熱腸的那種。

感嘆完，我回過神來，看見他的外套竟然落在了這里，便下了床打算去送給他。

結(jié)果出了門口后，我發(fā)現(xiàn)……我好像對這里一點都不熟悉！

這是個很小的院落，一點都不像個道觀。房間都比較破舊，很久沒翻新了，但是房間也挺多，我怕觸著忌諱，不敢每間門都推開，只能圍著外面繞了一圈，沒猜出哪個是劉文軒的房間。正疑惑間，突然有個小石子扔在了我腿上，我一疼，抬頭就看見了天清道長。

他坐在屋檐之上，手里拿著個破舊水壺，似乎之前在對著月亮自飲自酌。他看著我，挑眉。“你這體質(zhì)，晚上還敢自己一個人單獨走，不怕被鬼祟又看上了？”

“三清祖師爺在上，又是在你的道觀里，我不應(yīng)該放寬心嗎？”

他輕笑聲，哼了哼，“小丫頭，別以為你嘴甜，我就不收你錢了。我告訴你，今天那碗藥可是費了我不少寶貝，這錢，事后得另算。哦……還有，后面準(zhǔn)備的那些寶貝，也要額外算錢的。”

我嘴角一抽，認(rèn)了。他這才心情好了點，扔了一張符下來貼在我的胸口上，我頓時感覺四肢被束縛住了，下一秒身體騰空，被他一招手，就被一股風(fēng)給吹著到了他面前。

我臉色有點發(fā)白，連忙扶著屋檐坐了下來，扯了扯唇角。“道長好手段。”

“自然，你當(dāng)我是那張……張什么來著？”

“張?zhí)旆病?rdquo;

“對！你當(dāng)我像那張小子一樣，是裝神弄鬼的人？”

我笑笑，沒說話，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應(yīng)該是在這上面躺了有很久，頭發(fā)上都結(jié)了點白露。我想想，把劉文軒留下來的大衣遞給了他，“蓋著點吧？”

他一愣，看著我沒接。我好笑的道，“放心吧，我不收你錢。”

他這才露齒一笑，接了過去。我坐在旁邊，也跟著看了會兒月亮，發(fā)現(xiàn)山里的月亮真的格外明亮，躺在這里看天空只覺得星空那么近，好像伸手就能摘到星辰。我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靜，我也跟著背著手躺了下來。“好久沒這么仔細(xì)看月亮了。”

他嗤笑聲，“你個小娃娃，能看出什么意境來？”

“我懂得肯定沒你多，但是小時候我媽為了養(yǎng)活我，每天要接四五份活，直到深夜才回來。那時候我就拿著板凳靠在門板上，看著月亮等她，有時候看著看著睡著了，她回來會把我抱回去。也虧得那時候沒太多拐賣兒童的團伙，不然我早不知道被賣到哪去了。”我自嘲的打趣著，卻發(fā)現(xiàn)他沒接話，有點疑惑的偏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看著我愣愣的在發(fā)呆。

我推了推他，“道長，怎么了？”

他看著我，忽然指著老天問。“被鬼祟纏著，你有沒有恨過這老天？”

我一怔，有點迷茫的抬頭去看。繁星明月，我想了很久，“沒有恨，但是有怨！王爺爺因為我而死的時候，我埋怨過這命運。我媽因為我，而被人算計，差點陷入險境的時候，我埋怨過。昨天卓家阿媽跟劉文軒差點在棧道上被鬼蝶攻擊，掉下懸崖的時候，我也埋怨過……但是這些，都是埋怨，沒有到恨的層次。”

他又指了指我的背，目光灼灼的問。“那你被身上的夔龍紋折磨時，你沒有恨？那個男鬼強行奪了你的清白，你也沒有恨？”

他連續(xù)問了兩個，問題都比較尖銳，直擊我內(nèi)心一直逃避的那一面。我有點慌，但更多的是茫然。“之前我恨過！我恨他不給任何尊重，強行奪了我清白還不算，甚至讓張子安在旁邊看著，踐踏我所有尊嚴(yán)。我也恨他，要不是這個夔龍紋，我根本不至于這一路奔波到這里，也不至于好幾次害的劉文軒命懸一線，我身邊的人也因此而受到了傷害。”

“我恨過！可是后來我聽王爺爺說了我的體質(zhì)后，我才發(fā)現(xiàn)，就算沒有他，我兩三年后也依然會害到我身邊的親人、朋友，他只不過提前把我的問題曝露了出來而已。而且我后面發(fā)現(xiàn)……好像……他更恨我！”我說著，就不由自主的在腦袋里浮現(xiàn)了他的那雙眼。

雖然赤紅如血但是卻依然深邃，而那深邃里面，除了刻骨的恨意之外，永遠(yuǎn)還多著一種，我說不上來的其他情愫。

那情愫，被掩藏的更深，壓抑的更徹底。我看不透，更捉摸不透。

“我想不通，他為什么會那么恨我。而且，我更想不通，他既然都這么恨我了，為什么還每一次都救我于水火之中！恨不得弄死我，但好像又不愿意我受傷……”我迷茫的抬起頭看向天清道長，“就是因為我想不通，后面恨意好像莫名就少了！”

“我也覺得我應(yīng)該要恨他才對??！可想到他那雙眼，我就莫名恨不起來！心里總好像……好像……愧疚點什么，我也弄不明白，那是不是愧疚。”

我都覺得我有點語無倫次了，但是天清道長卻好像聽懂了。

他看著我，長長的嘆一口氣，“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