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個？沒別的了。”趙潔問，語氣里透著驚訝，她大概以為我會讓她干一些很難辦的事。

“就這個。你先查吧，別掛電話。”我說。

那邊的聽筒被放到桌子上，我隱約聽到敲擊鍵盤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她拿起電話，“趙雷的雷是哪個？雷電的雷還是花蕾的蕾？”

我說，“男的，應(yīng)該是雷電的雷吧。”

又過了一會兒，她說：“查到了，目前在校的學(xué)生里，叫孫強(qiáng)的有四個，叫趙雷的有兩個。”

我說：“高三的有幾個？”

“我看看……各有一個。”她說。

“等下，我拿筆記下……”我拿起筆和習(xí)題本，“你說吧，他們的班級和宿舍。”

趙潔不僅說了他們的班級和宿舍，連他們的家庭住址、電話、父母的職業(yè)、微信號都說出來了。我實在是哭笑不得，并且開始擔(dān)心自己的信息安全，放在這種人手里，沒準(zhǔn)兒哪天就泄露出去了。

“好了，謝謝你，趙老師。”我掛斷電話。

我決定，下午的課間，去孫強(qiáng)和趙雷的班上打探一下。

下午第一節(jié)課，正是白天最困倦的時候，即使是我們這種學(xué)校，后排也有幾個趴在書堆里打盹的。

一打下課鈴，我馬上用百米沖刺的速度噌噌噌地跑下樓，跑到高三上課的教學(xué)樓，按照趙潔給我的資料，先找到了孫強(qiáng)的高三六班，這是個文科班。

畢竟是高三，確實跟高二和高一不同，下課都沒有幾個人離開教室，仍在里面埋頭苦讀，唯一離開教室的理由就上廁所。

我在后門邊往里一探，立刻頭疼起來。

好家伙，這班里怕是有八十人左右，塞得滿滿的，幾乎連走路都困難，這是因為有很多復(fù)讀生在高三插班了。

由于都穿著校服，從后面看去，大家看起來都一樣。我不知道孫強(qiáng)坐哪個位置，想來應(yīng)該是空位中的一個，畢竟他失蹤了嘛。

我拍了拍教室后排一個男生的肩膀，那個人皺著眉不耐煩地回過頭來，看到我這個穿高二校服的，一臉厭煩地問：“干什么？”

我笑臉相迎，“學(xué)長，我問一下，這班上有沒有叫孫強(qiáng)的？”

“不知道，我是插班的。”他扭過頭，繼續(xù)做題。

碰了一鼻子灰，不過也是，高三剛開始不到兩個月，插班生不可能認(rèn)全班上的人，只能算我倒霉。

我走了幾步，又拍了拍另一個后排男生，問了同樣的問題。

這個男生脾氣倒算是不錯，“你找孫強(qiáng)？”

“是啊，他在么？”我試探著問道，其實我當(dāng)然知道他不在，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了啊，尸體都被老王頭裝麻袋里拖走了。

這個男生撕下一張寫得滿滿的草稿紙，揉成團(tuán)，嗖地一下朝前邊扔過去，邊扔邊喊：“孫強(qiáng)，有人找！”

這一瞬間，我的腦子里跳出兩個字“重名”，這個班上有重名的。

紙團(tuán)準(zhǔn)確地命中前方不遠(yuǎn)一個男生的后脖頸，男生回過頭，“誰找我？”

看到這張臉的剎那，我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腦子里天旋地轉(zhuǎn)，耳朵嗡嗡作響。

幫我叫人的男生“哎”了一聲扶住我，“你沒事吧？”

“沒……我沒事。中午沒吃飯，有點餓暈了……”我勉強(qiáng)笑著回答。

前面那個男生問：“是你找我？”

我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那張臉。

確實是孫強(qiáng)，不是什么重名的，正是那天晚上掐住許清清脖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被自己的腰帶吊死在樹杈上的孫強(qiáng)。

為什么，你不是死了么？我親眼見到你死的??！

我死死地盯著他的臉，試圖從這張臉上找出破綻。

雖然那天晚上很黑，但那張吐著舌頭的臉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我很確定，就是這張臉！

孫強(qiáng)被我看得莫名其妙，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么東西么？”

旁邊那個男生也被我弄糊涂了，他可能是察覺到我的眼神不善，問孫強(qiáng)：“你認(rèn)識這個高二的？”

孫強(qiáng)搖頭：“不認(rèn)識啊。”

他說話時的神態(tài)十分真切而自然，沒有一點偽裝的跡象，但是我不相信他。

“你真不認(rèn)識我？”我啞著嗓子問。

“沒見過。”他看了我一眼，相當(dāng)肯定地說。

旁邊的男生看了看手表，對我說：“這位同學(xué)，你認(rèn)錯人了吧？時間不早了，該打上課鈴了，你先回去吧，別耽誤了上課。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最好去校醫(yī)院看下。”

這個男生的態(tài)度很和藹，就算我心亂如麻，也不能不看對象亂發(fā)脾氣。我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說：“多謝學(xué)長關(guān)心，我沒事，我馬上就走。”

“不過，”我盯著孫強(qiáng)，“我還會再來的。”

離開高三六班的教室，我一路狂奔回高二的教學(xué)樓，在上課鈴打響之前回到了自己的教室。我大口喘息著，用手指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試圖用這種方法讓自己清醒過來。

腿很疼，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怪不得，怪不得沒人報警，怪不得沒人察覺他們的失蹤，雖然我還沒去趙雷的班上看過，但可想而知趙雷也一定端坐在教室里上課！

這個世界一定哪里出了問題，死人為什么能像正常人一樣在教室里上課？

冷靜！冷靜下來想一想！

整個下午，我都完全沒有心思聽課，腦子里有兩張臉在來回盤旋，一個是剛才孫強(qiáng)的臉，另一個是吊死鬼孫強(qiáng)的臉。

無法解釋，我終于遇到了完全無法解釋的事。

我知道，想弄明白這件事，我只剩下一條選擇，就是去見老王頭。

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仔細(xì)觀察一下孫強(qiáng)，剛才見面的時間太短，我又過于震驚，現(xiàn)在回想起來，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

下午的課全部結(jié)束，接下來是晚飯時間，我必須抓住這個機(jī)會。

下課鈴一響，我立刻沖出教室，心里默念著：千萬別走，千萬別走……

由于剛才來過一次，這次我沒有經(jīng)過尋找，直接跑到了高三六班門口。

離開教室的學(xué)生一波接一波，都是饑腸轆轆地去食堂吃飯，看見我穿著高二校服等在門口，不免多看我一眼。

我沒敢進(jìn)去，因為教室的前門和后門都在出人，我怕我從后門進(jìn)，他從前門離開了。

等教室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孫強(qiáng)那張臉終于在前門出現(xiàn)了，他不緊不慢地拎著書包，向樓梯走去。

我快步走到他旁邊，“等一下。”

孫強(qiáng)看到我，“是你，我不認(rèn)識你，找我有事嗎？”

近距離盯著他的眼睛，我愈發(fā)迷惑，他的神情沒有一絲的不自然，難道他其實是深藏不露的影帝，隨時能從懷里掏出個小金人？

路過的學(xué)生看著我們，我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對他說：“找地方吃晚飯吧，邊吃邊說。”

他沒有異議，我們一路沉默來到附近的二食堂，分別打了飯菜，然后找了一張僻靜的餐桌坐下，他一坐下就開始往嘴里扒飯，似乎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

我當(dāng)然吃不下去，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査?ldquo;那天晚上的事，你都忘了？”

“哪天晚上？”他連頭也不抬，繼續(xù)扒飯。

我算了一下，“五天前的晚上，三號教學(xué)樓的后面，別說你忘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繼續(xù)扒飯。

我艸！你丫餓死鬼投胎還是怎么著？

一股無名之火騰地沖上我的心頭，我飛快地從他手里奪過勺子，劈手扔到了地上，看你丫這下還怎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