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趙潔進辦公室以后,掃了一眼沒別人,但誰也沒有仔細(xì)檢查,若說那女生一直蹲在其他老師辦公桌下面,只要她不出聲,我們是發(fā)現(xiàn)不了她的。
不過這就有問題了,她剛才為什么要躲著我們呢?在我們進來的時候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不就行了?而現(xiàn)在我被關(guān)在了外面,屋里只剩下趙潔一個人,她又為什么不躲著了?
難道說她怕我?我長得有那么丑么?
趙潔已經(jīng)打通了警衛(wèi)室的電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看著我,但是她沒有開口說話,可能是警衛(wèi)也正在吃午飯,還沒來得及拿起電話聽筒。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后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
那個苗條的身影越走越近,已經(jīng)站到了趙潔的身后,距離不足一臂長短,可以說是觸手可及,但趙潔仍然沒有發(fā)覺,還在那里囂張地對我叫道:“方明濤,你這個死狗東西,還想打我?我呸!我要是不讓你父母對我下跪求饒,我的趙字倒著寫!”
我皺著眉,一頭霧水地盯著她背后那個身影,那個身影太邪門了,就那么鬼氣森森地站在那里,不說話也不動,趙潔完全一無知,她以為我嚇傻了,見我不說話,又叫道:“方明濤,你果然是個掃把星,不僅自己倒霉,連你周圍的人也一塊倒霉,連你的父母也跟著倒霉,我要是你,就一頭從樓上跳下去……”
“去”字的話音未落,那個身影就像受到刺激一般猛然顫動了一下,再往前邁了一步,這下她離趙潔的后背恐怕連一拳的距離都不到!
如果近的距離,我終于看清了她的臉!
我渾身冰冷,仿佛寒冬臘月被冷水潑頭一般,從眉毛到小腿都在打顫,牙齒更是被我咬得咯咯直響,幾乎連呼吸都停滯了,心臟也仿佛凍成了一坨冰塊!
這個人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不,她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因為她已經(jīng)死了,她是個死人!
瀑布般的披肩長發(fā)像柳條一樣柔軟,像煤炭般漆黑,形狀姣好的瓜子臉宜嗔宜喜,大大雙眼皮下有一雙初剝杏仁般明眸善睞的大眼睛,皮膚像緞子般雪白嫩滑……最關(guān)鍵的是,跟我以前見過的她相比,現(xiàn)在的她臉雖然稍顯蒼白,卻完整無缺,完美無暇,沒染一絲血跡,沒沾一粒塵土……
蘇慧琴!你不是死了嗎?我親眼看見你跳樓身亡的??!我還從你的嘴里取出了那幾張撕成碎片的日記本呢!
死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辦公室里!
此時我的表情一定是極度驚恐,從玻璃的反光上,我能看出我的臉已經(jīng)因為恐懼和驚愕而扭曲變形,站立不穩(wěn),連連后退,就算下一秒心臟病發(fā)作也有可能。
趙潔看到我的表情也愣住了,她的眼神中掠過一絲迷惑,不知道我為什么突然變得如此害怕,剛才她在辦公室里那么威脅我,我都沒有害怕成這樣。
手機揚聲器里傳出一聲“喂,哪位???”,趙潔愣愣地回過神來,剛想開口回應(yīng),卻突然發(fā)覺我的視線并不是在看她,而是掠過她之后看向她身后的某個人……或者某種東西。
蘇慧琴……本應(yīng)該死去的蘇慧琴抿著嘴唇輕笑,然后將嘴唇撮成一個小巧可愛的O型,沖著趙潔的后脖子吹了一口。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趙潔后脖子的皮膚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幾縷散發(fā)也吹起來了,趙潔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上下牙像我一樣打起架來。
同時,蘇慧琴探出一根手指,輕輕將下了手機的結(jié)束通話鍵,將揚聲器里的“誰啊,怎么不說話?”的聲音截斷。
趙潔全身的肥肉都開始哆嗦,她驚恐地瞪大眼睛,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而我根本不想幫她,同時也幫不了她,因為我也嚇得幾乎邁不開步子了。
“誰,誰在我后,后面?”趙潔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這種明知道背后有東西,卻不敢回頭去看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
蘇慧琴沒有回答,而是又對她的后脖子吹了一口氣。
這下,趙潔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著跳起來,猛然轉(zhuǎn)了過身,然后看到了鬼氣森森的蘇慧琴。
我不知道趙潔是否見過蘇慧琴的照片或者死后尸體的相貌,是否認(rèn)識這個本應(yīng)已經(jīng)死去的女生,不過她的反應(yīng)告訴了我答案。
趙潔用最大音量的嗓門尖叫起來,猛然拉住辦公室門的把手,擰開鎖,想要逃出來,但是鎖雖然擰開了,門卻打不開,因為我已經(jīng)在外面死死地拽住了門。
趙潔絕望地看著我,她知道這次無論她如何懇求,即使她跪下求我,我也不會再相信她了。機會只有一次,而我給過了她機會,她辜負(fù)了我的信任,違背了自己的誓言,你無情,就休怪我無義了。
一雙修長美白的胳膊從趙潔的身后環(huán)繞過來,纖細(xì)的手掌搭在她的脖子上,然后向內(nèi)一箍。
趙潔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如豬肝,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肥大的舌頭從嘴唇里往外凸,臉頰兩側(cè)漲起青色的血管。
她拼命地扒住自己的脖子,想將那雙無形的手撥開,但無論她怎么努力,那雙手卻越箍越緊。
趙潔的眼神開始呆滯,臉色由紅轉(zhuǎn)紫,喉嚨發(fā)出咯咯的聲音,眼看就要被活活掐死了。
就在這時,樓道傳來說話聲,我扭頭一看,剛才出去吃飯的兩個老師已經(jīng)說笑著走上樓梯,向我這邊走來,其中一個老師注意到我擰著門把手,抬聲問道:“哎,你不是剛才和趙老師一起來的學(xué)生么?怎么還沒去吃飯?”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扭頭一看,正好與蘇慧琴對上了視線。
她微微一笑,松開了雙手,趙潔的身體癱軟下去,像一灘爛泥般倒在了地上。
在這之前,我認(rèn)為自己是那種泰山崩于頂而色不變的牛人,若是生于古代,沒準(zhǔn)兒能和單刀赴會的關(guān)羽關(guān)云長有一拼,在這之后,我知道其實自己連人牛都算不上。
說實在的,當(dāng)時我真的懵了,手足無措,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是不是應(yīng)該扯起嗓子喊“救命”?
蘇慧琴輕笑之后,她的身影就以極快的速度變淡,然后消失,就跟野營的炊煙一樣消散無蹤,仿佛從未在辦公室里出現(xiàn)過。
兩個老師已經(jīng)越走越近,見我拉著門把手沒有作聲,他們對視一眼,大概是覺得我的行徑有些可疑,于是加快了腳步,我猜他們是以為我要偷東西。
蘇慧琴消失之后,我混沌一片的腦筋終于重新開始運轉(zhuǎn),在他們過來之前急中生智,喊道:“老師,快過來幫忙!趙老師好像昏倒在里面了,門又打不開……”
說著,我作出很費勁地擰著門把手的樣子。
兩位老師一聽,邁開腿,三步兩步跑過來,他們從門上的玻璃往室內(nèi)一看,里面的地上果然躺倒著一個人,只是從這個角度看不到面貌,但從那體型和衣著上可以認(rèn)出,這就是剛才進辦公室的趙潔。
我看他們來到近前,說實在的松了一口氣,人一多,膽氣就壯了,否則讓我單獨一個人進入辦公室,萬一那蘇慧琴又出現(xiàn)把我掐死怎么辦?
兩位老師把我拉到一邊,他們擰著門把手一推門,發(fā)現(xiàn)門能推開一條縫,只是趙潔倒在地上的身體把門給擋住了,于是他們一起使力,將門縫強行推大,這才邁過趙潔的身體進了屋。
我站在門口觀望,沒敢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