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奉谷捏爆的嬰靈,還留下一個淡淡的影子,它生命力挺頑強的。
孟冰拿出一張符篆……黃色的符紙上,用紅色的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東西。孟冰用符紙包裹住嬰靈,同時對我解釋道:“這是很普通的鎮(zhèn)鬼符。嬰靈是鬼,用手是抓不到的,我用鎮(zhèn)鬼符鎮(zhèn)住它,然后把符紙連同嬰靈一起裝進這里就好了。”
我問孟冰:“你為什么要收嬰靈?它有什么用?”
孟冰的手頓了頓,然后說:“要你管。”她從脖子上取下項鏈,“反正我說了你也不明白。”
我能不能明白,你倒是先說出來?。?/p>
我:“……”
孟冰的項鏈墜子是玉質(zhì)的,簡簡單單的一塊兩指寬的玉牌。孟冰輕輕用指甲敲開,玉牌一分為二,玉牌內(nèi)里是中空的,她將符紙疊的小小的,塞進玉牌中。直到盒子蓋上蓋子,孟冰才松了一口氣……來到這個小村的目的,終于完成了!
我們又去了廚房,想看看光棍老者到底在干什么,在緊要的關(guān)頭,讓嬰靈跑出來。
廚房里,光棍老者屁股坐在水缸里,整個腦袋耷拉著,肩膀上的青紫痕跡,已經(jīng)蔓延到胸口了。
孟冰看到了嬰靈的尸體,又看到那缸烏漆墨黑的臭水,砸吧砸吧嘴嘴,說:“你知道這缸水什么用處么?”孟冰明明知道我不懂這些,還故意這樣問,真是太壞了!她也沒真想等我回答,問完后自顧自的說:“水屬陰,這缸里還放了動物的尸骨,嬰靈的尸體藏在這里,嬰靈是找不到自己身體的!”
這次我真的好奇了,問道:“藏住嬰靈的身體干什么?”
孟冰告訴我說:“任何亡靈,都對自己的身體很執(zhí)著。”所以藏起來嬰靈的尸體,嬰靈會很焦躁,非常想找到自己的身體,從而吸收生氣的速度會減慢很多:“但這個衣服……”
我說:“衣服明顯是杜琳琳的,杜琳琳是嬰靈的媽媽,趙剛是嬰靈的爸爸。”最后,我又加了一句:“如果嬰靈出生降臨在這個世界的話。”
孟冰抬頭看了我一眼,感覺我突然超越了小白,似乎比她知道的還多的樣子,莫名的高深莫測起來。其實我更想問,“光棍老者怎么辦?”
要是普通傷患,我就打120了。
孟冰沒吭聲,她又蹲在地上,研究那蓋住嬰靈身體的鍋底灰。
“土法子有土法子的好。”孟冰說道。
一個鍋底灰有什么好看的!現(xiàn)在重要的是傷患啊傷患!
孟冰搖搖頭說:“無知的凡人啊!你看到的,這是普通的灰。但是,對于鬼魂來說,這灰里有灶神的氣息,這老爺子是用灶神隔絕了嬰靈和它的氣息。”
我問:“所以呢?他應(yīng)該怎么辦?”我有些抓狂,事有輕重緩急好不好,現(xiàn)在不是你研究的時候好不好。
孟冰抬頭,用一種“你是白癡”的眼光看著我,然后站起來,掏了一把鍋底灰,扯開光棍老者的棉衣,從他肩膀處涂抹著鍋底灰,直到光棍老者的胸口。
“他身體上的紫色,是陰氣入體的痕跡,給他抹上鍋底灰,再曬曬太陽就能醒來了。”孟冰說道。我和孟冰,一左一右,架著光棍老者來到院子里,將他放到臺階上。我有些猶豫,“就這樣就好了?”
孟冰搖頭:“好不了,只能醒來。反正他也是這行的,醒過來了,他知道怎么祛除陰氣的。”
“哎……”我長長的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我也很累??!我也要休息??!
但,很悲催的,我想要喘一口氣,都沒有這個時間??!在院子里,徹底清醒來的趙奶奶,跑進了狗蛋的東廂房內(nèi),然后凄厲的叫著,屋子里霹靂乒乓的,不斷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吵架了?
我感嘆著自己命苦,站起來,朝東廂房走去,我疑惑的撩開了簾子,結(jié)果,有腳踢到我的臉上。
我順著踢我臉的腳,往上看。
趙爺上吊自殺了,就在門口。
繩子穿過門頂?shù)男〈皯簦蛄藗€結(jié),趙爺?shù)念^就伸進了這個繩索中,他用這條繩索,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或許在窒息瀕臨死亡的那一刻,他本能的想要掙扎,一只鞋子,還被蹬掉了。
在趙爺腳下,倒著一個小杌子。
這杌子我是認識的……小學的時候,學校只有課桌,沒有椅子,每學期開學的時候,我們都要從家里帶一個杌子過去學校。趙剛那時候帶的杌子,就是這個。
沒想到這么久過去了,趙家還在使用這個杌子。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人的死亡,還是自己認識的人。
“別看了。”奉谷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他板正了我的身子,讓我不盯著趙爺看。我點點頭,步子很沉重,慢慢走到床前,我不想看床上的狗蛋,可是卻不得不看……他睜大的眼睛,還在望著床頂。
只是眼神渙散了。
奉谷告訴我說:“他也死了。”
我知道狗蛋死了,可還是伸出手,摸了摸狗蛋的手腕。
他的身體仍有點溫熱,卻不是正常人的體溫,他的手腕,也摸不到任何的脈搏。
對于狗蛋,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打小,狗蛋學習能力就很強,可越長越大,他怎么就好的跟壞的,一起學了?。∵€有臨死前,對趙爺趙奶奶的咒罵,明明是他犯下的錯,為什么要怨父母能力不夠強?
哎……一個屋子兩個人,就在我們剛才跟杜琳琳糾纏在一起的時候,雙雙都死了。這是趙奶奶最親近的兩個人??!
我跟奉谷離開了屋子,院子中,琳琳癱在地上,她此刻失去了一只腿,還有一只胳膊,非常狼狽……如果她是人的話,現(xiàn)在是被人打殘,動彈不得的狀態(tài)。杜琳琳完全暴露在太陽下,陽光曬傷著她,有黑霧不斷從她身上冒出來。
奉谷對我說:“你處置。”
杜琳琳沖我哀求著:“我錯了,我不該動你的,我不該想要……”
“狗蛋死了。”我把狗蛋已經(jīng)死亡的消息,告訴了杜琳琳,她不是一直想報仇么,現(xiàn)在,她得到了滿足吧。
杜琳琳一怔,隨即眼眶中,流出兩道血痕,“死了,死了?”
我又說了一遍:“對,他死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死了!”杜琳琳有點癲狂。
我看著她又道:“還有,趙爺爺也死了。”
我知道趙爺?shù)乃?,不能給杜琳琳帶來哀痛,仇人的親人死了,她怎么會悲情呢?!但我覺得,她至少應(yīng)該被震撼一下吧。但我估算錯了,趙爺?shù)乃溃尪帕樟张d奮了。
她本來伏地趴著,現(xiàn)在直起了腰,非常期望的,迫不及待的問我:“那老婆子呢?死了沒有?”
我搖頭,“沒有。”
“哦。”杜琳琳很失望,又蹲坐在地上。
這時,趙奶奶從堂屋沖了出來,手里拿著一把剪刀,頭發(fā)亂糟糟的,“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在哪里!”
趙奶奶拿著剪刀四下?lián)]舞著:“害死了我的兒子,我要跟你拼命!”
孟冰冷笑一聲,“她的死是因為你兒子,你兒子的死是因為她,這叫做因果報應(yīng)。”
“報應(yīng)。”趙奶奶手里的剪刀跌落在地上,“報應(yīng)??!”趙奶奶好后悔,當初不應(yīng)該為了保護兒子狗蛋,顛倒黑白!她沒想到,杜琳琳也在他們家周圍!杜琳琳被狗蛋害死了,又看到狗蛋為了洗白自己而辱罵她,本來就怨恨的杜琳琳心里又增加了多少恨!趙奶奶真的好后悔,好后悔。
如今,狗蛋死了,老頭子也死了。
這都是報應(yīng)啊!
杜琳琳也笑著,“對,就是報應(yīng),趙剛該死!你們?nèi)叶荚撍?!你怎么還不死,去死??!”
孟冰又瞪了一眼杜琳琳:“小姑娘,你也夠毒的。”
我問孟冰:“孟冰,你說會有地府這種東西吧?”孟冰點頭,我繼續(xù)問:“那地府會判定孰是孰非,誰對誰錯,會對犯錯的進行懲罰吧?”孟冰再點頭。
我松了一口氣,很認真的對奉谷說:“那我處置她干什么?我不想處置她。”本來就是一本糊涂賬,什么亂七八糟的事兒,我又不是審判長,操這份心干什么!
孟冰自己發(fā)言:“放心,我會把她送到地府里的。”
孟冰又用了一張鎮(zhèn)鬼符,將杜琳琳收了起來。杜琳琳拼命抵抗著,“我不會去的,我不要下去!你們不懂,你們什么都不懂!”
“奉谷,救我!你跟我都是……”杜琳琳想說,你跟我都是鬼啊!
可是奉谷伸手,不需要什么鎮(zhèn)鬼符,杜琳琳就被團成了一團,奉谷粗暴的將她送進了孟冰的玉質(zhì)小盒子里。
在杜琳琳消失的那一刻,她身上,有一點灰色的斑點,落在了我的眼睛里。
我感覺眼睛被刺痛了一下,眼睛里莫名的流出眼淚,奉谷看到了,問:“怎么了?”我回答:“沒什么,沙子進了眼睛。”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
我心情非常沉重,說不出來的郁悶,胸口堵堵的,像塞了稻草一般。在這樣的心情中,我們打了110。警察還沒過來,光棍老者和趙大先醒了過來。
我們被帶到了警察局,錄了口供。
本來還以為會很麻煩的,沒想到卻很順利,雖然幾個人的口供細節(jié)有一點點出入,但有一致認定:狗蛋是病死的,趙爺是自殺的。等半個月后,尸檢報告出來,證實了狗蛋的確是病死的,趙爺也的確是上吊自殺的,我才真正擺脫了嫌疑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