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孟冰能立刻抓走嬰靈,讓趙奶奶不用再承受那些痛苦。
孟冰卻對我嘲諷道:“都說了它很厲害。而且你不是在隔壁那家看到了么,我還遇到了一大群人來阻止。”她翻了個白眼:“你以為它是你家養(yǎng)傻了的母雞,說抓就抓,想抓就抓?。?rdquo;
真是孟冰的風格,噎死人不償命。
可是嬰靈要害他們家啊,為什么他們還要阻止孟冰,阻止她救自己的家人呢?
是不信任他們?
我轉而否定了這個猜測,不應該。
看樣子趙奶奶病種已經很厲害了,一般到了這種程度,家人會分外焦急,看到一根稻草,也想牢牢抓住,希望能救自己的親人。
所以……趙奶奶一家人,是為什么要阻止?
我想不通,將這個疑惑問出來,希望孟冰能知道。可是她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無解。
“接下來怎么辦?”我抓著頭發(fā),腦子一團漿糊。
抬頭,發(fā)現孟冰盯著我看,目光灼灼的,仿若我是她的希望,我是她的稀世珍寶,我猶豫了一下,忐忑不安的問:“我?”
孟冰點頭。
我要發(fā)瘋了:“我哪里知道怎么辦!”
孟冰伸手,手在我的腦袋上撫摸著:“乖,我們能不能捉到嬰靈,就全靠你了。”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想拍掉孟冰的手??蓪χ@么一張女王的臉,我實在下不了手?。?/p>
于是當天傍晚八點,正是農村吃晚飯的時候,我離開了長滿荒草的老屋,一步三回頭的猶豫不決的走到狗蛋家門口,“趙奶奶,趙奶奶!”
孟冰讓我打頭陣,借口向狗蛋家借東西,從而探明趙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孟冰說我跟狗蛋家是舊識,趙家看著我長大的,所以由我過去趙家探查,不會引起趙家的警惕。況且過來給爺爺上墳,在老家住一晚上也很正常,老家十來年沒住人,向鄰居借點生活必需品,也合情合理,理所當然。
所以,我是最適合去趙家探查的人!
如果我不去,再過三五天,趙奶奶就可以去見我爺爺了。
孟冰將前因后果全部分析給我,說的如此的天衣無縫,讓我無法拒絕。
我覺得自己都要成電視劇里面,那些腳踏七彩祥云,身披無敵戰(zhàn)衣的主角了,可……我一個平凡的普通老百姓,一沒有主角的光輝,二沒有跟鬼斗的能力,讓我來探查情況,怎么都感覺是要做炮灰的節(jié)奏。
我甚至祈禱了半天,奉谷可以回來……可是,直到我敲開狗蛋家的門,奉谷也沒回來。
“誰啊!”門沒開。
“趙爺,我是太婭。今天在老家住一晚,太冷了,借您家點東西。”我將編好的理由說出來。
“哦,等等。”
趙爺話音落,吸著拖鞋,過來給我開了門。
門先打開了條縫隙,趙爺左右看了看,見我身邊沒有旁人后,才將門徹底打開,“太婭啊,快進快進。”
趙爺裹著厚重的棉服,臉上有些紅,外露的皮膚上一顆顆的汗珠。這大冬天的,趙爺在做什么,能出這么多的汗?
我剛進來,趙爺立刻將門關上,還“咔”一聲,上了鎖。
這上鎖的聲音,簡直是在我心上扎了一刀。我有點恐慌,怎么辦?再遇到嬰靈,我可怎么辦?逃都逃不出去!
說實話,我有點后悔了。
可是后悔就能走回頭路么?我很早的時候就明白,不可以的。
我裝作打了個寒顫,來掩飾自己的緊張,然后用略帶不自然的聲音問:“趙爺,狗蛋的病怎么樣了?”我是有點內疚的,下午我過來的時候,只想著嬰靈,恐怖占據了我的一切,讓我失去了其他的情感。
狗蛋生病的事情,不知道就罷了,知道了怎么能不去看看?
趙爺道:“還那樣。剛吃了藥,睡了。”
我問:“我能去看看狗蛋么?”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想太多。
但是趙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立刻搖頭:“不……不,不用你看了……不是,狗蛋生病很重,醫(yī)生說有傳染性,要是傳染給你就不好了。”
趙爺的態(tài)度和解釋讓我更加疑惑,我壓下話頭,暗暗將這份疑惑藏在心里。
趙爺帶著我進了堂屋。
這里要說一下狗蛋家的格局。狗蛋家門朝西,進來后,坐北朝南的是堂屋,東西兩間廂房。
按著十年前的記憶,趙奶奶和趙爺是住在堂屋的。
進了堂屋,趙爺熱得不行,立刻將棉襖脫下來。相反的,趙奶奶穿著一件綠色的軍大衣,圍在或火爐邊,看著還非常冷的樣子。
趙家的堂屋不大,按理說,有一個燃燒旺盛的火爐,屋子里不會冷的。可是我一腳邁進屋子,卻覺得屋子里比外面還要冷!這種冷,簡直要冷到人的骨髓里,讓人止不住的牙齒打顫。
“我去東廂房了。太婭,有什么需要,跟你趙奶奶說,別客氣。”趙爺說著,便離開了堂屋。
“嗯。”我點頭,要做一個有禮貌的好孩子:“謝謝趙奶奶、趙爺。”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趙奶奶兩個人,我看著趙奶奶,腦海中一遍遍浮現出她脖子上的嬰靈,我精神高度集中,有絲毫不對,我就要跑!
心里也一遍遍的罵著自己,被美色誘惑了??!為什么當時不拒絕?!
趙奶奶回頭,“是……是太婭啊……好孩子……越長越漂亮了……十來年沒見,今天白天沒認出來你,你別怨恨奶……”
我反射性的后退了一步,見趙奶奶對我的動作疑惑不解,我尷尬一笑,嘴上連忙說不會不會,但余光看著門檻。
“哎……一晃眼,就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跟狗蛋兩個人。”趙奶奶陷入到了回憶中,說著我小時候的調皮事兒,什么上房揭瓦,什么嘴饞過來偷吃的。末了,趙奶奶說:“太婭,過來,讓我看看……”
麻蛋,我汗毛快要炸了。
在這陰冷的屋子里,我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那個趙奶奶,您現在看不清我么?”我打著含糊說著,然后搓搓手,轉而問:“我今天回來的時候,沒想在老家過夜的??衫霞沂虑樘啵医裉炫煌?,只能多呆一天了。那個破屋子里,真的冷得不行了。趙奶奶,您能借我一床棉被么?”
趙奶奶眼神一暗淡,很失望的感覺,眼瞼下垂著,蓋住枯黃的眼白,在滿是溝壑和老年斑的臉上,投下一小塊的陰影。
這一刻的趙奶奶,是那么的孤寂,仿若全世界就她一個人,她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我有點心軟,差點張嘴。
趙奶奶嘆了口氣,扶著火爐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朝里屋走去:“你等等……我去給你拿床被子……”
原本五十多歲還算不上老年,身體好的還能帶帶孫子孫女,夜晚還能去跳廣場舞。可是五十多歲的趙奶奶,走路身子已經非常不穩(wěn)了,就連說話,都要停一停喘口氣。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悲傷的情緒在心里蔓延。
“這是家里最厚的一床被子了,你晚上睡覺蓋嚴實點……還是冷的話,就去村里人家借宿吧……”趙奶奶從里屋出來,將被子遞給我。
我猶豫著接還是不接。
趙奶奶關懷的話語還在耳邊,我咬咬牙,接了過來。
“太婭啊。”趙奶奶突然開口,我嚇了一跳,誰知趙奶奶卻是問我:“你還缺什么東西?”
“啊,您再給我一些吃的,好么?”
趙奶奶點點頭,一聲不吭,慢慢出了堂屋,一步步朝西廂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