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晉臉色隨即一轉(zhuǎn),點了點頭,對胡威說道:“既然是這樣,還有回轉(zhuǎn)的余地,徒兒,拿家伙,魂魄能夠互相感應(yīng),得把剩下的一魂四魄招回來。”
胡威這個中年人不像蔡晉一樣沒個章法,他做事很謹慎,先是問道:
“師父,擺什么陣?”
蔡晉擺擺手,目光深邃地說道:“不急,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拿針來。”
“是!”
胡威很快從背上的包里邊拿出一面黑金相間的指鬼儀遞給蔡晉。
蔡晉左手拿著指鬼儀,隨后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右手的幾根手指捏來捏去的,眼珠子從地上翻倒屋頂,走了幾圈之后才說道:
“找到了!”
胡威問道:“那在哪里師傅?”
蔡晉單掌托著指鬼儀,往窗戶的方向指了指,說道:“南邊二里路。不過那里陰氣繁雜,很是奇怪。”
一聽到南邊的二里路,我和徐山臉上都是急轉(zhuǎn)陰晴,因為那里不是別的地方,正是駝子嶺。
徐山說道:“蔡老先生,坨子嶺山腳下,有一處亂葬崗。那里夜里頭鬧鬼鬧得可厲害了。”
提到亂葬崗這三個字,連這在陰陽行混跡的師徒二人都是眉關(guān)一鎖。
永豐村的村民下葬的時候,有兩個去處,一個是他們的祖地,是一塊風(fēng)水寶地,專門來埋葬永豐村村民。如果是進不了祖地的死者,只能去另外一個地方,就是亂葬崗,這個地方不光是永豐村的村民在用,同時周邊的一些村落,也會將尸體埋棄到那個地方。
胡威埋頭沉思了片刻,走過去,到了宋琳和羅浩跟前。宋琳和羅浩呆呆地站著,他探了一下羅浩的身體,十分僵硬,掰都掰不動。這時候胡威一根手指頭戳中了羅浩肩部的關(guān)節(jié),隨即羅浩的一只手臂刷一下平舉了起來。
胡威兩指捏著羅浩的脈門,然后把脈門的位置放到耳邊去聽,一小會兒之后,胡威轉(zhuǎn)身對蔡晉說道:
“糟糕了師傅,丟魂的時間已經(jīng)很久了。再不去找,這魂魄恐怕是回不來了。”
我趕忙起身說道:“蔡老先生,現(xiàn)在去吧!”
蔡晉撅著嘴罵道:“你都醉成這樣了,乖乖在這躺著吧你。再說了,哪有大白天招魂的?”
我一聽蔡晉不讓我去,于是乎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不行,還是很暈,又狠狠扇了兩個。
徐山一見就心疼我,趕緊抓住我的手不讓我這么干。
“哎呀,小影姑娘你,你咋這樣呢!”
我一把推開他的手,從床上跳起來,連鞋子都沒穿就沖出房間,在祠堂的水井里頭打了一桶冰涼的水,往自己頭上澆,一桶不行我就澆兩桶,直到感覺自己意識清醒,完全能夠掌控才停下。
當(dāng)我清醒之后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他們?nèi)齻€都傻看著我。
我抹一把臉上的水,笑著對蔡晉說道:“我可以去了么?”
蔡晉深吸一口氣,搖頭說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喲!”
蔡晉終于點頭同意讓我跟去了,但是首先要做的,不是去亂葬崗。蔡晉居然讓我和徐山去動員一百個村民,晚上八點鐘之前,趕到亂葬崗。
起初我不太理解這是要干什么,后來領(lǐng)悟了,興許是亂葬崗陰氣太重,需要活人的陽氣來支撐。人越多,陽氣越足,否則光我們幾個人去的話,勢單力薄,從氣勢上就輸?shù)粢话肓恕?/p>
可這說起來是簡單,大晚上的如果請村里人吃宵夜,那大伙都樂意??梢亲屗麄兊絹y葬崗去,還告訴他們?nèi)ヅ浜现谢辏@事兒恐怕比登天還難。
胡威也過來火上澆油了一句:“我?guī)煾颠@不是嚇你們,只是招魂的陣勢講究天時,時間上你們自己把握,萬一錯過了,你們那兩個學(xué)生估計就被陰差請下去喝茶了。”
好在徐山是本地人,熟門熟路的,我們從村頭掃到村尾,挨家挨戶地勸說,反正是把嘴皮子磨破了。
可前兩天曹安順的鬼魂作祟,這事兒早就被圍觀的村民傳開了。
冬子媳婦才剛剛好轉(zhuǎn)過來,村民們心里都有余悸,沒誰愿意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和徐山說了好幾家村民,都明確表示不愿意幫這個忙。
最后我腦子一急,朝著村西邊走去,徐山跟在我后邊問道:“小影姑娘,你這是去哪里?”
我邊走邊說道:“去秦冬子家。”
徐山不理解,問道:“去他那干啥?”
“大伙不愿意去,是真怕遇上鬼了。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先把冬子媳婦說服了,讓她來幫咱們說話。她說一句,頂我們十句。”
可我們剛到秦冬子家門口,就被一盆水潑出來了。
“走,都走!離俺們家遠點。”
朝我們潑水的是秦冬子的娘,因為之前防止尸瘟擴散,不得已燒了秦冬子的尸體,現(xiàn)在還對這個事情耿耿于懷。
徐山撓撓頭,在門口朝著里邊吆喝兩聲:
“嫂子,我是徐山啊,你這是弄啥呢?我們是有事兒來找你兒媳婦幫忙的,人命關(guān)天?。∧阆茸屛疫M去撒!”
徐山這話剛說完,里面一連串的臟話粗話喊出來,是個男人的聲音,等我們回過神來的時候,秦冬子的老爹已經(jīng)拿著菜刀朝我們沖過來了。
“哎喲喂!這個老瘋子。”徐山被嚇了一跳,趕緊躲到我的身后。而我不想躲,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著秦冬子他老爹沖到我面前。
冬子他爹沖過來之后,二話不說,舉著菜刀做出一個想要砍我的手勢,但是菜刀比劃到我頭頂上的時候突然卡住了。
我翻了兩個眼珠子,朝菜刀看去,又看向冬子他爹,我料定他不會砍我,于是低聲說道:
“叔,冬子哥的事情,我對不住你,尸體是我讓燒的。你要砍我,我不還手。但是砍完之后,拜托你幫幫忙!”
“你!”冬子他爹抖著雙手,砍也不是,不砍又氣不過。最后瞪了我?guī)籽壑?,狠狠地朝我臉上扇了一巴掌?/p>
徐山看到我被打,脾氣也上來了,準(zhǔn)備給他臉色瞧瞧,但是被我摁住了。
我對冬子他爹繼續(xù)說道:“叔,你要是還生氣,就繼續(xù)打吧!我一條命,能換村里兩個孩子的命,我值了。”
冬子他爹咬咬牙根,終于還是把菜刀放下了,盯著我半晌,最后才終于松口說道:
“進去吧!”
冬子他爹松了口,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七點了。
冬子的娘依舊板著臉,坐在床頭扶著冬子媳婦坐起來,她這兩天調(diào)理之后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我救過冬子媳婦一命,所以對于燒了秦冬子尸體的事情,她比二老要明理很多。
“小影妹子,你要我怎么幫你?”冬子媳婦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問了,我也不拐彎抹角,將宋琳和羅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她們一家子攤明白了說。
這件事在永豐村里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但她們聽完之后依然極為驚慌。看出她們臉上猶豫的表情,我安撫著說道:
“這次徐大哥從鎮(zhèn)上請來了陰陽行的高人,嫂子你只要跟我們?nèi)フf服一下村里的人,陪我們?nèi)ヒ惶藖y葬崗,保證不會出事。”
冬子媳婦的胖臉這幾天瘦了一整圈,顯得眼珠子大了不少,她盯著我看了幾眼,最后終于是點頭答應(yīng)。
我和徐山趕緊將村民召集到空地來,我直接讓冬子媳婦拿著大喇叭上前說道:
“鄉(xiāng)親們,我崔蘭花,前兩天剛剛,當(dāng)了寡婦。特別感謝小影妹子,救了我的命。咱村子最近是不太平了,今天召大伙兒,是要大伙一起出份力,救救咱村里兩個可憐的娃。她們兩跟我一樣,都被臟東西盯上了。”
“啊!”
這話一說完,宋琳和羅浩的父母都崩潰了,站出來跪在地上給村里人磕頭,希望幫忙救救他們的孩子。
這一下是徹底攻破了大家伙兒的心理防線,下面一片嘩然,我趁機接過喇叭說道:“愿意出力的,就跟我走!”
說罷,我一帶頭,跟上來的人越來越多。
我和徐山帶著百來個村民,終于在八點鐘之前,來到了村南二里的駝子嶺山腳下,亂葬崗。還遇上了袁正道他們,不過甲丁的蹤跡一無所獲。
蔡晉和胡威師徒兩早已經(jīng)在這里等著了,但看場中,倒是沒有了做法事擺道場的香案。
“蔡老先生,你要的一百個村民。”
蔡晉抓抓胡子,在人群中掃了一圈,然后轉(zhuǎn)身指著亂葬崗說道:“那兩個孩子的魂魄,就飄蕩到了這處亂葬崗。”
我疑惑問道:“那一魂四魄,不是被甲丁那狗道收走了么?”
蔡晉搖頭說道:“這你就不懂了,魂魄跟鬼物不同,不可強收,最好的方法是找一塊至陰之地養(yǎng)魂。這亂葬崗,正是養(yǎng)魂的好地方。那位龍虎天師,就是將這兩個小娃的魂魄,養(yǎng)在亂葬崗深處。”
隨后他讓徐山把村民們圍成一個大圈,將亂葬崗內(nèi)最大的墳堆子圍起來。
正當(dāng)大圈排好之后,不知道是哪個方位村民突然發(fā)出幾聲慘叫,我們定睛看去,竟然是出現(xiàn)了土地塌方,幾個村民就這么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