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長的聲音從我頭頂棺材縫的縫隙鉆進來,讓我感覺到一陣惡寒。
“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
老校長慢慢從我頭頂踱步離開,慢悠悠的往前走,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從外面?zhèn)鱽?ldquo;當然是為了這個村子里的所有人,如果他們想擺脫那個詛咒,從此平平安安的生活,你必須要死。”
“呸!根本就沒有詛咒,什么陰童婚都是你胡編出來騙人的東西!”
老校長的腳步聲突然停住“除了陰童婚,你還知道什么?”
“那要問你都怕我知道些什么了。”我故意激怒他,索性破罐破摔。
他狠狠的錘了一下棺材蓋,聲音顫抖又狠厲的問“你到底還知道什么,說!”我能想象到他現(xiàn)在抓狂的樣子,心里莫名的有些痛快。
“這十年,你也很辛苦吧。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就像活在腐爛食物里的蛆蟲。你把拐賣來的孩子一個一個虐殺,來達到你瘋狂到變態(tài)的目的!”我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加上猜測一股腦的說出來,想徹底激怒他。
他頓了一會突然發(fā)笑,靠近棺材陰沉的說“就算是知道又怎么樣呢,你馬上就是個死人了。我的那些秘密,會和你一起永遠被埋在土里,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老校長說完這句話,周圍好像傳來了別人說話的聲音。隱約中好像傳來了鐵鍬鏟子發(fā)出的金屬碰撞聲,還有人交頭接耳說話的聲音。
“抬到后山。”老校長冷靜的說。
我感覺棺材被套住,號子一喊就被人抬了起來。我瘋了一樣的踢著棺材板“救命!救命??!你們不要相信他的話,真正的校長早就死了,他不是人!”沒有人理我,我躺在棺材里就這么被晃晃悠悠的抬了出去。
走了不到半個小時,棺材里的空氣已經(jīng)被我耗費的差不多了,頭昏腦漲加上呼吸困難讓我不得不安靜下來。
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直挺挺的躺在棺材里想著自己一會的死相。聽說窒息的人眼球會突出眼眶,臉色青紫。
沒想到我躲過了猩紅熱百日咳和大腦炎,躲過了地上的飛機和水里的鱷魚,躲過了電梯的突然墜毀和恐怖分子的襲擊,卻落得個這么難看的死法。
季陸……想到他我突然恨得牙根癢癢,如果真有陰魂不散的那天,我做鬼也不要放過他!
“放。”老校長的聲音響起,我能感覺到棺材劇烈晃動,不一會就被放在了某處。
人聲嘈雜,好像是一群圍著我的人在念什么奇怪的經(jīng)文。這聲音在此刻我的耳朵里聽起來無異于催眠曲,不一會我便昏昏欲睡。
接著,好像有人跳到了我的棺材上,狠狠的往里釘著什么。我用指甲死死的摳著手心,不讓自己睡過去“你們放了我吧,陰童婚能驅(qū)邪的說法都是騙人的!都是老校長杜撰出來的,目的就是讓你們成為他的幫兇!”我用盡最后的一絲力氣在哀求著。
“妮子,你不要緊到板,安心去,我們家不會少了你的香火。”是虎牙爸爸的聲音。我能聽出,那個對我態(tài)度一直冷冰冰的男人,說這句話時是有愧疚的。他們并沒有完全泯滅人性,只是被老校長迷惑了。
“只要你放我出去,咱們一切都好商量。我可以帶你們搬離這個村子,那些怪事就不會找上你們了。”
“走不了勒,之是個詛咒,誰都解不開勒詛咒。”土越填越厚,虎牙爸爸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十年的時間,他們已經(jīng)徹底的相信了這件事。那種根深蒂固的思維,又怎么是我三言兩語就能說得通的。
幾分鐘不到,我已經(jīng)聽不見任何聲音。敲打棺材板時不在發(fā)出清脆的木板聲,而是一陣一陣悶悶的回響。我知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深埋地下了。
之前憑借木板之間的縫隙,我還能勉強呼吸。但是現(xiàn)在,棺材里面真的是密不透風(fēng)。
這樣下去我能堅持多久,五分鐘?十分鐘?還是十五分鐘?
我挪了一下身子,突然感覺后面口袋好像有東西在硌著我。我把手伸進去一摸,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衣服沒被脫掉,而是穿在了里面。
要是沒猜錯的話,那個硌著我的東西,就是之前在季陸房間的時候,他給我的香囊。
也就是現(xiàn)在空間不夠大,要是能伸開胳膊的話,我絕對把這東西有多遠扔多遠。免的讓我一看見就想起季陸那個騙子,死也死不安生!
棺材里就這么大點地方,空氣被我吸進去吐出來,再吸進去再吐出來。到最后,那殘存的一絲氧氣已經(jīng)滿足不了我了。
眼眶發(fā)熱,這是我最開始的反應(yīng)。十秒之后,我雙腿不自覺的蜷縮,渾身控制不住的痙攣。
我不知道窒息還能讓人出現(xiàn)幻覺,但我確實看見了,那片青黑色煙霧中的季陸,還有那個和我長的一模一樣的女人,他們倆在我面前擁抱,親吻,卻始終沒有看我一眼。
我痛苦的蜷縮,恨不得用自己的腦袋狠狠的往上撞,但是空間有限,我連這么簡單的動作都辦不到。弓起的膝蓋,砰的一聲撞到了棺材板,于是整個棺材突然像塌陷一樣慢慢下沉。
起初,我以為這只是我的幻覺。但是棺材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幾十秒之后棺材底落在地面,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頭頂蓋著的棺材板被嘩的一聲拉開,空氣頓時涌入。
我像是看見了的,扒在棺材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等到呼吸終于平穩(wěn)了之后,我才想起看看自己身在哪里。
這是一個山洞,四周高高的崖壁上點著昏暗的小蠟燭,勉強夠照個亮。我仔細辨別了一下,不遠處好像還有小溪的聲音,在靜謐的山洞里嘩啦啦的流著。
讓人驚訝的是,這么一個山洞里,居然靠邊擺放著一溜書柜和藥柜,墻角還有一張書桌。
我這是,得救了……還是下了地府了……
“不舍得出來?”平靜的語調(diào)響起。
我不可思議的回頭,看見季陸側(cè)坐在我身后一截被放倒的樹上,一條腿自然下垂,一條腿拱起,專心致志的在鼓搗一截木頭。
我騰的一下從棺材里站起來,因為窒息后遺癥差點腿軟原路跪下去。我顧不上那個,從棺材里跳出去直奔季陸。
“你去哪了你!一聲不響的,我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越說越委屈,鼻子酸的跟注了鹽水。剛才被釘在棺材里的時候我沒哭,被活埋的時候我也沒哭,但是看見季陸的瞬間我卻有點忍不住了。
“你現(xiàn)在不是沒事嗎。”季陸說完抬頭,正好看到了被我自己摳的鮮血直流的手,眼神有些松動。“手怎么搞的。”他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問。
我把上面的血往身上擦了擦,嘟囔著說“凈問那沒用的,手上這點傷我又死不了。”
“我給你的香囊呢?”
我憤憤的從后面口袋把那東西掏出來,拎到季陸面前“也不知道你給我這破玩意有啥用。”
“聞一下。”季陸吹了一下木屑。
我舉起來,放在鼻子邊聞了一下,突然感覺一股清涼的味道自里面散發(fā)出來,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這哪是香囊,這根本就是氧氣瓶?。?/p>
“自己笨還怪別人。”季陸放下手里的東西,起身走到墻角的柜子旁。
“你又沒說,誰知道?”我又好奇的聞了聞,清爽的感覺穿透四肢百骸。
季陸拎著一個小匣子走回來,放在木樁上打開,找出碘酒和紗布扔給我。我抱著那堆東西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示沒辦法操作。
季陸?yīng)q豫了一下,從我手里把東西接過去,把碘酒倒出來低頭幫我擦拭傷口。我恍惚看見那天正午陽光下,蹲在地上幫孩子系鞋帶的他,心臟開始沒出息的狂跳。
他指尖不小心劃過我的手掌,我鎖骨位置突然又開始火燒一樣的灼熱。他也像觸電了一樣立馬收回手,轉(zhuǎn)身去拿紗布。
我不自覺的把手覆上肩膀,摸著那處慢慢平靜下來的地方。上次有這種感覺,好像還是在后山,季陸扛起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