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樓在操場后面,前面被兩棵幾米高的大樹擋住,一二樓根本透不進去陽光。學(xué)生宿舍的事老校長從來都不讓我插手,我也很少去那邊。
這大白天的,那女孩和季陸去那里干什么?
我動作快過腦子,直接跟了過去。
眼看著兩個人進了老白樓,我在外面等了一會,確保安全距離之后才跟上。老白樓因為朝陰面,常年照不進陽光,所以剛一進樓道一股潮濕陰暗的味道就撲面而來。
木制的回轉(zhuǎn)樓梯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們上樓了。
我踮著腳尖,小心的跟在后面,剛上到二樓,卻發(fā)現(xiàn)走廊里空無一人。我輕手輕腳的靠近最近的一個房間,發(fā)現(xiàn)里面擺放著許多淘汰的桌椅,殘肢斷骸落滿灰塵。
走廊盡頭突然傳來滴咚滴咚的聲音,像是水管沒擰嚴。我邁開步子朝那里走去,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走廊的盡頭竟然是個廢棄的衛(wèi)生間。
看樣子已經(jīng)很久沒人來過了,洗手臺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水龍頭也上面也長滿了黃色的鐵銹。我挨個查看了一圈,根本沒發(fā)現(xiàn)有那個水龍頭漏水,可這水滴的聲音又是從哪里傳出來的呢?
滴咚……滴咚……
這聲音勻速的在我耳邊響起,在這個幽長的走廊里激起回聲,震蕩著我的耳膜。我仔細辨別了一下,順著聲音響起的方向慢慢朝蹲廁走過去。
廁所門上都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蜘蛛網(wǎng),我站在其中一扇門前,一把推開。
開門的瞬間,我渾身的血液都因為眼前可怕的景象而迅速凝結(jié)。
一個頭發(fā)披散的女孩,被人用褲腰帶勒住脖子,掛在了廁所上方?jīng)_水用的水箱上。她的下顎至胸前,被豁開了一個十厘米長的口子,血就這么順著傷口,一滴一滴,滴在廁所里。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無法跳動??謶值母杏X瞬間滲入四肢百骸,大腦一片空白。
這分明就是剛才和季陸一起進來的那個孩子,是他殺了人!怪不得慎虛讓我小心身邊人,原來兇手就在我身邊。
就在此時,洗手間外面突然傳來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我頭皮一麻,趕緊躲進旁邊的衛(wèi)生間里,死死的拉住了門。
腳步聲越來越近,從門口一直走了進來,最后在我旁邊停住。我伸手捂住口鼻,盡量減輕呼吸的聲音,但是心跳卻絲毫掩蓋不了,一聲比一聲劇烈。
透過門縫,我只能看見那個人的腳。他穿著一雙很簡單的黑色皮鞋,單從這些,我根本無法分辨他到底是誰。
屋子里異常安靜,我甚至聽不到他的呼吸聲。鮮血滴在地面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空間,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量,更加用力的捂住自己。
“從右面樓梯下去,你還有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這聲音不是季陸還能是誰!
他話音剛落,樓下就傳來了吵雜的聲音,好像是老校長帶人過來了。
說完話之后,腳步聲漸行漸遠。我從門縫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離開了。老白樓二樓存放雜物,白天基本沒人過來,所以我要是在這里被發(fā)現(xiàn)了,恐怕解釋起來還要費些口舌。
我按照他說的,從右面樓梯快步跑下去,正好躲過進來的老校長他們。從老白樓出去,我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大病。頭暈,腿軟,整個人都虛弱到了極點。
我親眼看著季陸跟著那個孩子進了老白樓,之后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看見她死在了廁所里。沒有其他人在同時間段進出,我?guī)缀蹩梢哉J定兇手就是這個形跡可疑的季陸。
但是為什么他要提醒我校長來了,把我留在那里解釋不清對他來說不是更有利?
我假裝去上廁所,碰見了老校長他們抬著那孩子從老白樓里出來。便趕緊拉住校長,明知故問。老校長很不耐煩的告訴我說又有孩子出了事。我佯裝震驚,然后旁敲側(cè)擊的提起早上看見季老師和那孩子一起進去的事。
“季老師今天請假沒來。”
“不可能,我分明看見他了!”
老校長吩咐村民把孩子拉到后山,然后推開我拉著他的手“最近的發(fā)生的事有點多,你可能也有些焦慮,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我真的看見他了!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報警,前些天發(fā)生的事沒準都和他有關(guān)。”
校長的眼底透露著不耐煩,但臉上并沒怎么表露出來“想多了,回去上課吧。”他說完抬腳跟上前面幾個人,一起朝后山走去。
好像整個村子里,對這件事反應(yīng)最大的就是我這個外人。村長的態(tài)度,村民的態(tài)度,都好像習(xí)以為常一般。死了個人,就像打死一只蒼蠅那么平常,直接扛到后山埋了這事就算結(jié)了。
漠視,這種對生命的漠視才是讓我覺得最恐懼的地方。
這是第八個人……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飛一樣的跑回了宿舍。衣服領(lǐng)子扒開,我仔細數(shù)了一圈,依然是七顆朱砂痣。
我一直以為,這七顆痣的突然出現(xiàn)和那七個孩子的死有什么關(guān)系。但今天這是第八個,并沒有什么變化,難道是我猜錯了?
就在我失神的一瞬間,校門口閃過一個身影。我仔細一看,又是那個季陸。
我把衣服一拉,顧不上被不被發(fā)現(xiàn),趕緊就跟了過去。
他出了大門口直接就上了后山,奔著剛才校長離開的方向走去。我走走停停,一直跟到了半山腰。
他停在了一片樹林深處,好像在等什么人。地上的土被翻新過,東西南北四個角被釘了四根鋼筋一樣的東西。旁邊草叢突然傳來沙拉沙拉的聲音,我轉(zhuǎn)頭一看,竟然是老校長!
季陸背對著我,束手站著。老校長從他右手邊走過來,走到那堆翻新過的土旁。我把身子往樹后靠了靠,避免被發(fā)現(xiàn)。
“滿意嗎?”季陸冷冷的說。
老校長諂媚的笑了一下“非常。”
“東西呢?”
“季先生別著急,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老校長說著往我這邊逛了兩步,嚇得我渾身的弦都崩住。
季陸眼神一變,一把掐住老校長的脖子把他死死扣在樹干上。動作干凈利落,快到我都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
“別在我面前?;?。”季陸表情冷冷。
老校長咳嗽著拉開季陸的手“我計劃了這么久,總得謹慎一點。你這么突然出現(xiàn),讓我有點措手不及啊。”說完還輕輕撣了撣季陸的上衣口袋“我答應(yīng)你,七天期一到,你幫我解決了那個女老師,東西我一定雙手奉上。”
季陸斜著眼看了一眼老校長的手,他立馬收回,臉上帶了一絲恐懼的色彩,猶豫半天說道“我費了這么大力氣才找到她,小心使得萬年船。況且,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說對吧。”
“萬一被她看出來了,恐怕等不了你七天。”季陸的語氣似有些妥協(xié)。
老校長看向另一邊的山,瞇了瞇眼睛,恢復(fù)了之前的死人臉“那就只能提前了。”
“她要是聰明的話,就算看出什么也應(yīng)該假裝不知道。”季陸有意無意的往我這邊看,我拉緊衣服躲的更隱蔽。
接下來的對話,多半是我聽不出信息量的交流。但從二人的對話中能看出,之前不可一世的老校長對季陸的態(tài)度絕對是忌憚的。
幾分鐘之后,老校長從另一邊下了山。我失神的靠在樹上,腦子里快速閃過剛才聽到的所有對話。
這個老校長和季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是可以肯定的。但這些事為什么會和我扯上關(guān)系,那個七天之約又是什么?
我周身發(fā)寒,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個陷阱。四周圍著無數(shù)洪水猛獸,在岸上虎視眈眈的看著我掙扎??伤麄冸[藏在黑暗中,讓我看不清臉。
我要離開這里,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
再次探頭出去,發(fā)現(xiàn)季陸已經(jīng)不在了,樹林里空空的只剩我一個人。地上那堆翻新過的土一直在吸引著我的視線,雖然心里想著離這些事越遠越好,但腳下還是不自覺的走了過去。
那堆翻新過的土,四周釘著鋼釘。就在我靠近的一刻,視線突然被旁邊的草葉吸引。
在那棵我叫不出名字的草上,滴滴灑落著猩紅的鮮血。順著鮮血流淌的方向看過去,草叢后也是一大片血污。
我估摸了一下那堆土到血跡的距離,突然明白了什么。
這里埋著的,就是剛剛在老白樓出事的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