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猶豫,或者說壓根不敢猶豫,在聽到那陣聲音的同時,我撒腿死命的跑著,畢竟他們手上拿著大刀,被那玩意來一下子,我估計就得提前去見外公了,身后的那群人也沒有猶豫,發(fā)現(xiàn)我逃跑的一瞬間就向我包抄過來,手里明晃晃的大刀揮舞著,那兇狠的樣子,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的。
不時撥開人群的我快哭了,我似乎有點作繭自縛的意思,這地方人員過于密集,哪怕是我也沒辦法穿行的過快,反而是身后那群家伙,路人害怕被他們手上的刀弄傷,都爭相避讓,再這樣下去,恐怕還沒跑出人群我就得被逮住。
但他們似乎已經(jīng)等不及了,一個大漢搶過路邊的砧板向我丟過來,那時砧板可是用巨大的原木做的,說白了,就是個沒手柄的大錘子,我躲閃不及被一下砸中后腦勺,眼前嗡的一聲,好像有無數(shù)金星閃過,我腳步踉蹌了一陣就軟了,再也爬不起來,身后幾個大漢掄圓了大刀向我砍來,隱約可以聽見“砍死這個怪物”的叫聲。
就在這時候,我感覺身體一僵,腦子瞬間清醒了過來,不對,不是清醒,而是我失去了身體的操控權,脫離了身體上的苦痛讓精神放松下來了而已,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動起來,不過不是逃跑,而是轉過身一拳揮向身后的刀子,我嘴里發(fā)出不似人聲的怒吼,身體繃的跟快要爆炸了似的,這一下,反而把身后那幾個嚇住了,他們不由自主的把刀往旁邊挪了一下,刀子削掉我手上一絲肉皮,鮮血從我手上緩緩流出,慶幸的是,這一點血沒有碰到人,只是落在了地上而已,不然,我就得從被李家通緝變成被全城圍堵了。
可以明顯的察覺到,那個操控了我身體的家伙很是得意,因為我們是共用一個身體的,而我似乎只保留了聽覺和視覺,這樣的感覺很是讓人驚懼,以往伸手跺腳只需要一個念頭,但現(xiàn)在,念頭傳達出去回應我的只有空虛感,就像是我整個人都癱瘓了一般。
“我”似乎還想再斗下去,但就在這時,其他李家的大漢也趕了過來,他們手里拿著裝滿黑狗血的盆子,“我”很是不滿的皺起眉頭,轉身跑了,路人在剛剛那一剎那間已然退讓開來,狹小的通路足夠我溜之大吉的。
“你到底是誰?”腦海里,我質問著那個操控我身體的家伙,卻引來一陣不屑的嗤笑聲,“我”開口道:“怎么,不認得我了?我們昨晚還見過面的。”
“你是阿莉的生父?”這句話問的似乎很多余,我緩了一陣,又換了另一個問題:“為什么你還在我身體里?”
提起這個,阿莉的生父表情一下子扭曲起來,雖然看不到,但我能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肌肉崩的緊緊的,他歇斯底里的叫了起來:“這點反而是我要問你的啊,為什么你還能回來,你的神智明明已經(jīng)被封在鏡子里了才對,為什么要在最關鍵的時候妨礙我?”
好吧,看樣子這家伙也不知道原因,不過他的話語里似乎透露了點了不得的消息,我問道:“關鍵的時候?你們還想做什么,那個剃頭的已經(jīng)死了,你們還想找誰報仇?”
“找誰?當然是這個鎮(zhèn)子里所有的人!我被封在鏡子里整整十余年,那些家伙,一個個光顧他的店面,每天在我面前炫耀著他們的自由,卻沒有一個人來救我,都是該死的人,我要他們也來品味一下我的苦痛,呵呵呵,沒錯,我要他們一起下來陪我!”這狗屁不通猶如瘋子般的理由,化作狂笑聲從我嘴里迸出,代表了阿莉生父的怨念。
我知道,這只是遷怒,理由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其實他只是在本能的發(fā)泄掉自己的怨氣而已,這通宣告說出來后,他的怨氣似乎變得越發(fā)凝實起來,我的話語再也傳達不到他耳邊,只能看著。
他操控我的身體一路跑著,進了個破落的院子里,院子的外墻已經(jīng)發(fā)黃脫落,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院子里的一切卻意外的很新穎,沒有絲毫破敗的跡象,院子中央有兩個人影,一個是赤著腳穿著破布條的小姑娘,一是抱著襁褓的老婆子,這兩人我都熟悉,阿莉以及李家的大奶奶!
大奶奶坐在一面鏡子前,不時逗弄著懷里的襁褓,鏡子就是那面把我拘禁了一段時間的鏡子,鏡子里,大奶奶的面容很是祥和,但她懷里的東西卻讓我害怕,那是一具已經(jīng)腐爛到一半的嬰兒尸體,詭異的是,隨著大奶奶的逗弄,尸體還伸出發(fā)黃流膿的小手笑著,把原本很是祥和的大奶奶的臉襯托的猶如地府的孟婆般駭人。
阿莉生父在她們身邊等了一會,見大奶奶沒有開口,阿莉走過來問道:“計劃怎么樣了?”
“失手了,路上這小子回了魂,差點跑出鎮(zhèn)子去,還好最后被李家的人從后腦勺砸一下,我才又把他壓制住。”阿莉的生父憤憤不平的說著,我很好奇,他們所謂的計劃是什么,想來不會是什么造福于民的好事。
果不其然,大奶奶陰沉沉的開口道:“罷了,這鎮(zhèn)子氣運未減,合該逃過一劫,李家下面的陰穴我們就先不碰了,但聽說,這小伙子的體制有點特殊?”說著,大奶奶回過頭來,瞪著我的眼睛,其實準確來說被瞪著的是阿莉的生父,但我卻感覺視線宛如透過了身體的阻隔,徑直落到我身上,大奶奶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又見面了,想來,我們還挺有緣的。”
阿莉生父知道大奶奶這是在跟誰說話,沒有理會她后一句,而是自顧自的解釋道:“是的,這小子體內(nèi)不知為何有種霸道的毒血,普通人觸之必死,一個打傷我的李家人已經(jīng)遇害,李家為此已經(jīng)戒備起來了,我再想靠近,恐怕很難。”
“是嘛,算了,不用在意,畢竟我們撿到寶了。”大奶奶說著,眼神一直沒有從我身上挪開,我能察覺到她的不懷好意,她頓了一會,繼續(xù)說道:“這小伙子體內(nèi),怕是有蠱蟲護身吧,還是極為霸道的那種,這才讓他回了魂,你應該慶幸他沒有把蠱蟲全部掌握住,不然即便你是已死之身,也要再死一回了……呵呵呵,如此霸道的蠱蟲在手,我又要那陰穴做什么?”
“您的意思是?”阿莉生父不解的問道,阿莉母親不耐的擺了擺手:“這你都不明白?把這小子的血往井里一丟,我們的目的不就達成了嗎,何苦去開什么陰穴?呵呵呵,只是可惜,我家乖女兒似乎對這小子有些好感,但在殺了這么多人后,承載的因果,也足以讓這小子滅亡吧。”
“放心,這小伙子的魂老身保了,畢竟他也算對我有恩不是,只是現(xiàn)在,又得麻煩你跑一趟了。”大奶奶對阿莉父親吩咐著,阿莉父親狀似高興的答應了下來,幾人完全不顧我的意愿,哪怕那個自稱我是她恩人的大奶奶,也只是把我當成個方便的下毒工具,前些時候還說她要保我,現(xiàn)在就說只保我的魂魄,果然,惡鬼都是不能信任的玩意。
幾個鬼像模像樣的商量了一陣,像是在哪里投毒,在什么時間段投什么的,發(fā)言中可以看出,阿莉生父在這三個鬼里面地位較低,估計是剩余兩個鬼都是女的的原因,他幾乎不敢開口,對于兩個女鬼布置下來的任務,也只能嗯嗯啊啊的點著頭,不敢絲毫不滿,待在他體內(nèi)的我可以察覺到,他的怨氣又重了一些。
待到事情落定,阿莉生父被攆了出去,臨關門時,我通過門縫里看到,院子里的一切似乎都變得老舊起來,沒有女人,沒有鏡子,也沒有剛剛商量事情的石桌子。
阿莉生父控制著我的身體向鎮(zhèn)子中央走去,看得出來,在仇恨的驅動下,他是一分時間也不想耽擱下去了,我在腦海里死命折騰著,企圖延緩他的步伐,但顯然,沒什么效果可言。這具身體已經(jīng)不是我的了。
身為這鎮(zhèn)子土生土長的人,他對這鎮(zhèn)子的熟悉程度自然高過我許多,一路走的都是沒什么人經(jīng)過的小路,偶爾有幾個,也是躺在地上,眼睛都懶得睜開的乞兒,不是什么威脅,很快的,我遠遠能看到鎮(zhèn)子中央的井,聽說,這井連接了鎮(zhèn)子大半的水源,是這鎮(zhèn)子水源的中心樞紐,看到那兒我就慌了,只要他現(xiàn)在走出去,往井里放點血,這鎮(zhèn)子大半的人都會死,還是死于我手。
“我”,準確來說是阿莉的生父陰笑著,向井的方向邁開腳步,我急了,在腦海里大叫開來,我從沒知道自己能叫的那么大聲,感覺上,連自己都快被自己震聾了。忽然,身子的動作停住了,邁開的腳被定在空中,擺出個滑稽的造型,我愣住了,阿莉生父也愣住了,難道我的喊叫聲起了效果?
不對,我反應過來,這不是我的功勞,我依舊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制止住阿莉生父的,是無數(shù)條纏在他身上的絲線。
一個老人徐徐從我身后走出,用極為不耐煩的語氣嘆道:“真是的,差點就讓你闖了大禍,陳家的崽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