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癱軟地坐在地上,望著家中的一片狼藉發(fā)起呆來,就在我即將崩潰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響動,是隔壁鄰居開門的聲音。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啊,最近外面不安全,怎么還在外面鬼混啊!”這是隔壁李阿姨的聲音。
“哪個愿意鬼混了,這不是去醫(yī)院看了一下老唐嘛,十幾年鄰居了,總得去表示表示心意吧。”
我聽出來這是隔壁王大叔的聲音。
“老唐?難道指的是我爸爸么?”
聽到這,我連忙飛到門口,繼續(xù)聽了起來。
“哎呦,這件事情你倒是辦得挺敞亮的,不過話說回來,你想好了么?咱們家的店鋪到底要不要轉(zhuǎn)出去???
要我說這房子啊,早賣早安心,今天那邊又來人問了。”李阿姨說道。
“可是孩子他媽,咱們家的店鋪可是開了幾十年了,從我爸爸那輩傳下來的,這要是被老爺子知道了,還指不定怎么罵我呢,而且那公司給的價錢也實在太低了,我這幾天都跑到隔壁那條街問過了,還不到人家的一半呢,真是不甘心啊。”王叔叔嘆了口氣說道。
“可是不甘心又有啥用,難道你想和唐大哥一樣?非得被那群亡命之徒逼得腦袋開血,才同意把鋪子賣了?聽說人家的后臺可硬著呢,黃氏集團,那可是天海鼎鼎有名的大公司,不是咱們這種小市民能惹得起??!
唉,要是小重這孩子在就好了,他好歹是個大學(xué)生,懂得總比我們多,只是不知道那孩子去哪里了。”
“你說的也是,不過那孩子回來估計也沒什么大用了,今天我送去了五千塊,也是杯水車薪,老唐大哥的傷勢挺嚴(yán)重的,市一院那邊治療費用又高,唉……唉,看來咱們的鋪子還是得賣?。?rdquo;
隨著“咕咚”一聲,走道里的房門關(guān)上了,我從陰暗的角落里飛了出來,聽完他們剛才的談話,我頓時怒火中燒。
黃氏企業(yè)?在天海,姓黃的大企業(yè)沒有幾個,但我卻正好知道一家,那就是黃牧野他父親的公司。
現(xiàn)在的局勢就很明朗了,要說我家里發(fā)生的事情和黃牧野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打死我都不相信!
看著我家客廳里的那攤血跡,想象著我爸爸受傷時的那副景象,一股憤怒的情緒在我心中激蕩著。
黃牧野,你殺我一個人還不夠,居然連我家人也不放過,我要是不把你碎尸萬段,簡直枉為人子!
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去看看我爸爸到底怎么樣了,剛才聽王大叔說,他好像傷得不輕。
唯一讓我有些欣慰的是,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的兒子被人害死的消息,或許有的事情,不知道總比知道要幸福一些吧。
“剛才聽他們說,我爸爸好像是在市一院,我家樓下正好有公交車過去。”
想到父親的傷勢,我不敢耽擱,連忙朝著車站飛去。
爸,你一定要平安??!
……
我從汽車上下來,直接朝醫(yī)院飛去。
剛一進門,一股刺鼻的藥水味就差點讓我暈倒。
在醫(yī)院里,各種殺菌除蟲的措施做得極為規(guī)范,我一只小螞蟻想要穿過這重重障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從門口沖進來了一堆人,他們推著病床,飛快地朝里面跑去。
“醫(yī)生,快點來個醫(yī)生,救救我爸爸吧,他心臟病發(fā)作了!”推著病床的男子大喊道。
“這是醫(yī)院,吵什么吵,行了,病人送往急救室,來一個人跟我先去交錢吧。”
這時,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胖護士走了出來,一臉不耐煩地呵斥道。
在護士這里吃了釘子,那個男子表情尷尬地說了聲對不起,然后跟在護士屁股后面去交錢了,而我則是趁著這個機會,鉆到了病人的衣服下面,跟著一起進了急救室。
既然我爸爸的事情發(fā)生在幾天之前,那估計應(yīng)該還在急救室里觀察呢。
進入急救室,我飛到了窗口附近,這里有空氣流通,一時半會還要不了我的小命。
然而,我朝著房間里的病床一個個看去,并沒有找到父親的身影。
就在這時,那個胖護士折返回來,手里拿著另外一個單子,在急救室里大聲喊道:
“唐心,唐心的家人在哪里?”
望著這一幕,我不由有些鄙視,剛才訓(xùn)斥別人的時候,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現(xiàn)在輪到自己了,居然這么沒有素質(zhì)。
等等!
突然我心中猛地一跳,唐心?為什么這個名字聽著這么耳熟?
我這才突然意識到,這是我父親的名字!
正當(dāng)我腦袋還有些發(fā)懵的時候,我看到一個身影走進了我的視線,我直接傻在了那里。
“媽……”
我嘴里喃喃地說著,視線卻已經(jīng)被淚水模糊了。
只是一個多月沒有見到,原本風(fēng)姿卓越的母親竟然變得面如枯槁,兩個鬢角上,更是一片雪白,整個人仿佛突然之間老上了十幾歲一樣。
看到胖護士手里的東西,她的臉上有些尷尬,然后又低頭對著護士說了幾句什么。
望著母親那卑躬屈膝的模樣,我頓時心如刀割。
因為在我的印象中,母親一直是一個十分孤傲的女人。
她會彈鋼琴,講著一口流利的英語,無論任何時候,臉上都是帶著一抹大家閨秀的淡定,何曾見過她如此輕賤過自己?
“你別給我講那么多!看病花錢,天經(jīng)地義,反正賬上的錢也就只夠這一兩天的了,沒有錢你自己想辦法!”
胖護士惡狠狠地對母親說完話,轉(zhuǎn)身就走了。
我仍舊可以清晰地聽到她嘴里那些不干不凈的話。
“人都成那樣子了,治了也是白治,要我說,拉回去等死算啦!”
望著護士的背影,母親難過地捂著嘴巴,無聲地哭泣起來,然后默默地轉(zhuǎn)過身去,朝著走廊外走去。
認(rèn)準(zhǔn)了母親的離開方向,我并沒有急著跟上去,而是朝那胖護士追了上去。
“這個死肥婆,看這樣子,我母親應(yīng)該沒少被她欺負(fù),我要是不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怎么咽得下這口惡氣!”
我飛快地閃動著翅膀,怒氣沖沖地朝著胖護士脖子后面直刺過去。
沒過多久,就聽到醫(yī)院大堂里傳來一聲慘叫的聲音。
“哎呀,是什么東西扎到我了,疼死我了!”
我從胖護士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才朝母親離開的方向飛了過去。
然而,等到我轉(zhuǎn)到墻角的時候,望著眼前的場景,我整個人都?xì)庹恕?/p>
因為我們沒有交夠醫(yī)藥費,醫(yī)院居然連病房都不讓他們待,只給他們安排了一個病床,塞到狹窄的樓道里。
樓道后面便是廁所,我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就能聞到很大的味道。
我失魂落魄地飛到父親頭頂,望著他慘白的臉色,還有腦袋上那一層層厚重的紗布,就知道他的傷勢極為嚴(yán)重。
父親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對于外界沒有一點反應(yīng),母親喂了他好幾次東西,都很快地從嘴巴里流了出來。
母親一邊拿著毛巾替父親擦拭著嘴角的口水,一邊在那邊偷偷地掉著眼淚。
“爸!我回來了!小重回來了?。∧憧煨研寻?,求你醒醒好不好!”
我落到父親耳邊,歇斯底里地大喊著,然而父親沒有一點反應(yīng)。
我這才想起自己現(xiàn)在只是一只螞蟻,父親又怎么會聽到我的聲音呢。
這時,母親突然發(fā)現(xiàn)了我。
她將我放在手心里,望著我的眼神有些哀傷,她摸了摸我的腦袋,然后輕聲說道:
“小家伙,快飛走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被別人碰到,會沒命的。快走吧,飛地遠(yuǎn)遠(yuǎn)的,就和我們家小重一樣,最好永遠(yuǎn)都不要回來,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