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調(diào)笑的男聲傳來,一個身穿藍(lán)色襯衫戴著墨鏡的年輕人從走進(jìn)大門,嘴角微翹,笑意十足。
他比劉榮志還高了半頭,估計有一米九,皮膚白皙,摘下墨鏡后,我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長得比我?guī)洝?/p>
左小琴卻微微皺眉,有點不情不愿地叫了一聲“唐師兄”。
劉榮志放佛完全沒有看到來人,咬了咬牙轉(zhuǎn)身離開。
“師妹這是要去哪呢?咦,還帶著傷員。”那唐師兄瞥了我一眼。
左小琴介紹道:“這是我朋友,叫云炎燚,這個是我黃師叔的親傳弟子,唐十七。”
我禮貌性地笑了笑,但唐十七卻不看我,而是笑瞇瞇地盯著左小琴,說道:“師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我的車就停在路口,可以載你一程啊。”
我心里有點不舒服,暗自嘆息想道:“果然美女身邊的男人都是想泡她的,這世道,哎。”
“車?”左小琴詫異道:“你不是和師叔一起從燕京飛來的嗎?怎么還開車?”
唐十七笑道:“租的嘛,出行沒個車多不方便啊,我剛剛才把師傅他們送到上原鎮(zhèn)呢,特意飛車回來看你,昨天來的時候他們說你已經(jīng)出門了。”
“不用了,我和朋友有事,到路口叫車就可以了。”左小琴推脫道。
唐十七這才再次看了我一眼,眼里閃過一絲不屑,然后頗為無奈地說道:“我還是送你吧,你朋友也一起啊,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說完就要來扶我。
我被他的惺惺作態(tài)刺激得有點想嘔,下意識要躲他,但這家伙顯然也是練過的,動作異常敏捷,一下子夾住我的肩膀,幾乎是拖著我往前走。
我心中那個氣啊,連忙叫道:“不用,我自己走,放開,我自己可以走。”但他充耳不聞,愣是拖著我走向路口。
左小琴只得默默跟著。
我被唐十七塞進(jìn)車?yán)铮瑓s趁他給左小琴開車門的時候滾下車,單腳跳起,對左小琴說道:“你發(fā)個信息告訴我地址就行了,我自己叫車去。”
左小琴眼圈一紅,正要說話,唐十七卻擋在我們中間,半推著左小琴說道:“人家都這么說了,師妹你就別勉強(qiáng)人家啦,來,上車上車,上車再發(fā)信息就行了,我?guī)闳コ院贸缘摹?rdquo;
左小琴最終還是上車走了,我在原地杵著手拐等出租車,兩分鐘后收到了左小琴的信息,只有那工藝品店的名字和地址。
店名叫“正中思州石硯”,應(yīng)該是個思州石硯的專賣店。
小縣城載客的交通工具多是摩托車和三輪車,但我左腿動不了,沒法坐摩的和三輪車,等了近半個小時才見到一輛小車,十分鐘后,小車直接開到左小琴所說的店鋪前。
我下車走進(jìn)店鋪,見店鋪里擺了兩個架子的各種款式的硯臺,一個身穿唐裝的山羊胡子大伯在柜臺后整理貨物。
思州石硯有兩千多年歷史,馳名神州,但我的目標(biāo)并不是這些石巖。
艱難跳到柜臺前,我開門見山說道:“老板你好,關(guān)愛中心的左姑娘介紹我來的,我想買些朱砂和黃表紙。”
面容清瘦的大伯抬頭看了看我,眼里閃過一絲驚疑,卻伸手說道:“先登記一下你的身份證信息,這是規(guī)定。”
我將身份證遞給他,他看了看,又抬頭看我,我以為他是在對比真人和照片,不料他卻擱下身份證,轉(zhuǎn)身走入門后的雜物間。
我收起身份證,有些奇怪,不是說要登記嗎?
兩分鐘后,老板拿出來一個布包遞給我,說道:“這是你奶奶留給你的東西。”
我頓時驚愕,大叫道:“你認(rèn)識我奶奶?”
老板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算不上認(rèn)識吧,她經(jīng)常來幫襯我,但我們幾乎沒有交流,大半個月前,她來放下這包東西,說如果一個月之內(nèi)她的孫子云炎燚沒來,這東西就送我,如果來了,就給他,哦,給你。”
我內(nèi)心激動翻騰,顫抖著解開布包,但見一方紅色硯臺,大中小三支貼有符箓的毛筆,筆須上還沾著干涸了的朱砂,還有五條打火機(jī)大小的鮮紅色石條。
老板目露驚容,雙眼緊盯著那些石條,說道:“這是銅仁出產(chǎn)的特級朱砂原礦,近十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高品質(zhì)的朱砂原礦。”
國內(nèi)最有名的朱砂產(chǎn)地是我們貴州的萬山、銅仁,其次是丹寨、務(wù)川等地,原礦一般是指頭大的片砂、黃豆大的豆砂、綠豆大的顆砂以及采砂、菜子砂。
朱砂用途很廣,尤其是藥用方面,很多成方藥例如安宮牛黃丸都含有朱砂,近十幾年來由于亂采濫挖,品位降低,浪費很大,也導(dǎo)致高品質(zhì)的朱砂價格昂貴。
據(jù)我所知,零五年的時候,出口的大顆朱砂達(dá)到近五十萬美元一噸,就是一千多人民幣一公斤,這是按噸批發(fā)的價錢,到門店銷售時價格還得翻一兩倍。
而我們道士用來畫符的朱砂要求的質(zhì)量更高,左小琴之前那盒朱砂不到半斤重,市場價也在三千左右。
見到奶奶留給我的東西,我先是欣喜,但馬上被近乎絕望的情緒所包圍。
眼前這些應(yīng)該是奶奶以前畫符用的,卻在大半個月前就交代在這,說明她返回東河村之前就已經(jīng)算到了自己的劫數(shù),我心中的那一點希望再次面臨破滅。
我默默包起布包,還是買了五盒朱砂,一疊黃紙,一個硯臺,一支價值兩千元的狼毫毛筆。
畫符的毛筆也有講究,首選狼毫筆,狼越有靈性就越好,而且必須是耳朵尖上的狼毫,其次是鶴羽、鷹羽、羊毫、雞羽等。
所以兩千塊的毛筆其實一點也不貴,品質(zhì)只能算是中下,老板柜臺里還有價值上萬元的狼毫毛筆。
看在我奶奶的面子上,老板總共收了我一萬兩千塊錢,刷卡完成交易。
我肉痛得不行,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這么狠地花錢,我一年的學(xué)費都還不到五千塊呢。
老板不怎么喜歡說話,只告訴我稱呼他老何就可以,還打電話幫我叫了的士開到店門口。
回到孤兒院,我在方哥的攙扶下上樓回到房間。
順手給鈴鐺上了一炷香,然后拿一塊紅布巾將木箱蓋了起來,免得她醒來后闖出來撞見我在畫符。
一般人養(yǎng)小鬼或者請神回家都會用紅布巾蒙上雕像,就像侗寨風(fēng)雨橋橋頭的土地神那樣,這是故意不讓神明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讓神明能專心保佑人。蒙小鬼的則是為了加強(qiáng)磁場,但也不能長期蒙著,那樣會惹怒小鬼。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都在練習(xí)畫符,先是用方哥提供的毛筆墨水在舊報紙上畫,先畫五道,分別是定神符,破邪符,鎮(zhèn)煞符,護(hù)身符,通靈符。
練習(xí)到了下午五點多的時候,我收起毛筆墨水和舊報紙,再次擦了一次身(腿上有傷口不能洗澡),刷牙,然后再次焚香,靜靜站在書桌前調(diào)整精神狀態(tài)。
檀香有寧神的作用,不但是陰魂的糧食,還能使人心境平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合什朝南方天際拜了三拜,心中想著七殺符那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然后開始念咒,筆咒,紙咒,水咒,硯咒,朱砂咒,念完即倒出一點朱砂加水研磨,然后提筆畫符,左手有時還得捏著相對應(yīng)的法指。
畫符意外的順利,我連續(xù)畫了十幾張,居然沒有一張失敗品,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其間明明有好幾次思想開小差,以為要失敗的了,結(jié)果還是成功,只是收筆的時候那一絲被電擊的感覺弱了一點。
“怎么這么厲害?”我咋舌不已。
畫符百分百成功?修行十幾年的道士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但厲害總歸是好事,我也不多想,繼續(xù)畫符,一次一次熟悉著畫符時的心境。
忽覺光線略暗,我停筆抬頭,見左小琴站在門外。
她還是穿著早上時的短褲和T恤,背著書包,應(yīng)該是剛從外面回來。
我看了一下時間,原來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了,右腳和左腋窩一麻一痛,于是拿開手拐,撐著桌子收拾起來。
五盒朱砂直接被我用掉兩盒多,畫了五十幾張符篆。
“對不起。”門外的左小琴說道。
我一邊收拾一邊說道:“別這么說,你沒什么對不起我的,相反,應(yīng)該是我要感謝收留我。”我覺得挺實在的一句話,不知哪里氣人了,左小琴卻又氣哼哼地回隔壁去了,關(guān)門還特別用力的樣子,“砰”的一聲巨響。
我正收拾妥當(dāng),燕書也回到。
我連忙問道:“布置得還順利嗎?”
“很順利,周家的人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撤退了的。”燕書點頭道,目光自然落在鐵架床上床的符篆之上。
有些符文還未干透,我將符篆晾在上床木板上。
燕書拿了一張破邪符,驚咦了一聲,說道:“小云你也練過氣功嗎?”
我疑惑道:“沒有啊。”要是我練了氣功還這么孱弱,那不是敗壞氣功的名聲嘛,人家那可是號稱中華魁寶的。
“對,我檢查過你的身體,你確實沒練過氣功。”燕書喃喃了一句,看向我的目光滿是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