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翌年突兀坐了起來,兩眼翻白,真的很嚇人。
劉榮志離他最近,正要一腳踹去,我卻喝道:“別!”
但劉榮志恍若未聞,一腳將管翌年踹得在地上滾了兩圈。
管翌年痛哼一聲忽然撐起上半身就地嘔吐起來,吐出一灘腐臭的黑色液體,那液體里還有些不斷蠕動的蛆。
一邊的左小琴和何俊同時面色劇變,都跑到墻角干嘔起來。
管翌年吐了幾口,似乎恢復(fù)了些意識,茫然抬頭看著眾人。
這時,病床上的李素欣忽地抽搐起來,痛哼一聲,接著翻身嘔吐,同樣吐出夾帶著蛆蟲的黑色液體。
“似乎歪打正著,他們被鬼上身之后,反而將體內(nèi)的一些臟東西逼了出來。”我猶豫著說道,其實也不能確定,但看眾人劍拔弩張的樣子,還是決定說出來,免得他們再次以為是鬼上身沖過去將人給打死。
他們聽我這么一說,果然放松不少。
我不去理會蘇醒的李素欣和管翌年,他們剛被鬼上身,一時也不會清醒過來。我走到法壇前看了看,發(fā)現(xiàn)那不要命的假道士倒是將表面功夫做得很充分,難怪何俊那樣的知識分子也能被騙。
桌子上有糯米、黃豆、彩紙,三葷三素六碟菜肴,三杯酒,香爐里插著三柱清香,旁邊還點了三根蠟燭,還有一個血碗,幾張符,一把桃木劍。
我拿起那血碗聞了一下,是雞血。
道教認為世間的每個生靈都是一個盛裝陰氣和陽氣的容器,有的生物陰氣重一些,比如說昆蟲,而有的生物陽氣重一些,比如說我們?nèi)祟?。每一種生物身上的陰陽二氣的比例是遵循一定規(guī)則的,陰氣過盛或是陽氣過盛,都會引發(fā)不詳之事。
在眾多生靈中,要數(shù)“禽”類的陽氣是最盛的,其次才是人類。而在禽類中,雞的陽氣算是極盛,大公雞的血屬于至陽之物,能震懾鬼怪,許多地方掃墓時將沾有雞血的黃紙壓在墳?zāi)顾闹?,就是防止游魂野鬼來偷先人的貢品?/p>
那大海碗裝的一整碗雞血估計都被灑出去了,附近的東西不生氣才怪!
萬幸這么大的一碗不是黑狗血,不然絕對鬧得更兇。
我拿起桌子上的一疊彩紙,轉(zhuǎn)身說道:“誰會剪紙,衣服,屋子,馬匹,婢女之類的,我們現(xiàn)在得哄客人開心,以后才沒有麻煩。”
“我會!”左小琴第一個表態(tài),奪過彩紙蹲在地上就折了起來,口中念叨:“我是路過的,剛剛不小心打了你們幾下,絕對不是故意的啊,我給你們做房子做小車賠罪了啊,大家有怪莫怪。”
我差點被她逗笑,這妞也太能掰了。
“我也會一點,我來幫忙。”楊輝也走過來幫忙折紙,同樣念念有詞,崔大龍等人一看,更加著急了,左小琴和楊輝有途徑哄“客人”了,但他們還沒有啊,要是不做點什么,客人不原諒那可怎么辦才好?
崔大龍當(dāng)即尷尬地笑著說道:“那個,小兄弟,你給我們也派點工作唄。”
我想了想,說道:“手機還能用吧,上網(wǎng)搜索《太上洞玄靈寶往生救苦妙經(jīng)》,經(jīng)文挺長的,你們先熟悉一下,待會一起念經(jīng),要有誠意,不能胡思亂想。”
崔大龍等人自然答應(yīng),連忙拿出手機搜索起來,何俊將管翌年帶回病床之后,也拿出手機和眾人一起行動,唯獨劉榮志無動于衷。
我點了一柱清香插在香爐上,拜了三拜,說道:“我們無意冒犯,在此誠心向大人們道歉,桌上貢品請隨意享用,不夠還有,還請各位大人原諒則過。”
話音未落,啪嗒幾聲,三根清香的炭頭全部掉落,清香熄滅。同時,一股陰風(fēng)呼嘯而過,桌子上的盆盆碟碟全都被掀翻,灑落一地。
旁邊幾人全都被嚇得面色蒼白,連連后退。
看著架勢,它們的火氣大得很,畢竟方才為了救人又打傷了幾個鬼魂,只怕送點東西還不足以平息這事。
我把心一橫,喝道:“你們不受也得受,不然打得你們魂飛魄散!”左右看了看,從左小琴的公事包里拿出一盒朱砂,重新擺正水果、米酒、香燭等祭物,撿起幾張黃紙壓在桌子上,撿起毛筆,我準備畫符。
畫符可不是簡單的工作,我雖然知道步驟,但畢竟是第一次畫符,只有兩成把握能成,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畫符先要凈身靜心,我剛剛洗過澡,身體方面不成問題,當(dāng)即調(diào)整心態(tài),聚精會神,誠心誠意。
自覺精神高度集中之后,我開始念咒,筆咒,水咒,硯咒,朱砂咒,然后上香跪拜,祝告天地神祗。
祝告天地神祗這里和一般道士有所不同,一般都是各家請示各家的神祗,太上老君、三茅真君等,但我作為奶奶的傳人,拜的是南斗第六星的七殺星,心中想的是七殺符,拜完之后,深吸一口氣,然后提筆蘸了朱砂在黃紙上書寫起來,一筆到底,期間念咒七次。
我畫的是比較簡單的鎮(zhèn)兇宅怪異符,小時候貪玩也畫過,下午剛好從筆記里復(fù)習(xí)了筆畫順序和咒語。
凡家宅流年沖犯,致人口疾病、怪異出現(xiàn)的,可用這符咒鎮(zhèn)壓家宅,當(dāng)然,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畢竟符篆功效也是有時限的。
符篆一成,我擱筆,明顯覺得身上一暖,四周的陰風(fēng)減弱了些。
“有效。”我心中一喜,那些鬼魂應(yīng)該是感受到了符篆的威脅,對我有些忌憚了。
絕大部分鬼魂都沒有清醒的意識,像野獸一樣憑本能和經(jīng)驗行事,它們的變化都是很直觀的。
趁著這股勁,我叫崔大龍他們圍坐在法壇前,開始念《太上洞玄靈寶往生救苦妙經(jīng)》,這是道教超度亡靈的經(jīng)文,以庭中眾人的能力當(dāng)然無法超度亡靈,但幾個人一起誠心誠意念經(jīng),應(yīng)該也能令那些家伙平靜一些。
崔大龍等人念經(jīng)半響,我見沒有什么異樣,就叫左小琴和楊輝燒彩紙貢品,還真別說,短短時間內(nèi)他們兩人剪了一地的貢品,元寶、房子、馬匹、婢女等等。
我這一番布置也算是恩威并施,當(dāng)面畫一張符篆嚇唬它們,然后再誦經(jīng)、送貢品。
但還是有問題,無所事事的劉榮志要幫左小琴點火,幾乎滿油的打火機卻怎么也打不著,換了崔大龍和楊輝的打火機也一樣,急得眾人額頭滲汗。
我心中微動,淡然說道:“楊大叔打火。”
楊輝接過打火機,啪,輕易就打著了,有點奇怪地看了看劉榮志,開始燒彩衣。
劉榮志臉色有點陰沉,杵在一邊沉默不語。
我又對楊輝說道:“楊大叔,左姑娘,多說些好話。”兩人點了點頭,吱吱喳喳地說了起來。
我見火盆燒得挺旺的,安心不少,再次點了一把清香,分別插在庭院四個方向的角落里,也說了些好話,清香燒得很順利。
左小琴兩人身邊的貢品燒完的時候,庭中再次陰風(fēng)呼嘯起來,但給人的感覺并不太冷,風(fēng)中還傳來喧鬧的笑聲。
崔大龍等人有些害怕,身體發(fā)顫,我說道:“誠心點。”我也加入念經(jīng)的行列,左小琴、楊輝也加入,劉榮志蹲在左小琴身邊看著她的手機屏幕跟著念。
直到庭院中的清香完全燒完,庭中陰風(fēng)消停,我長出了一口氣,謹慎起見,我又問左小琴:“走了嗎?”
左小琴環(huán)目四顧,半響才猛點頭。
我放下心來,對眾人說道:“好了,客人滿意而歸,快將病人推回去檢查吧。”
眾人如蒙大赦,推著病床、背著昏迷的道士匆匆而去,崔大龍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果然是高人在民間啊,還請大師幫人幫到底,明天隨我們?nèi)ザ闭匆豢矗沁叧隽嗣?,上頭非常重視的。”
“我算個屁的大師。”我撇嘴說道:“我連半吊子水平都沒有,很多方面可能連這膽大妄為的道士都不如。侗寨的事情再說吧。”其實我是掛心東河村的情況,面對其余事情都打不起精神來。
“好好好,再說再說,先回去休息。”崔大龍笑呵呵地說道。
就在這時,忽聞左小琴一聲驚呼:“小心!”
我抬頭一看,正見兩道青光撞在劉榮志背上,劉榮志慘叫一聲五體投地,那兩道青光沒入地里消失了。
我皺了皺眉頭,這就是小鬼難纏,就算是本領(lǐng)高強的道士,沒有布置好陷阱的話面對小鬼也很頭疼,它們都只是能量體,來去自如,防不勝防。
這也是我選擇調(diào)解為先的另一個原因,說到底,是對它們有點無可奈何。
這兩小鬼估計是氣劉榮志剛才不夠誠心,特意返回坑他。
劉榮志卻一下子跳了起來,額頭和嘴角都在流血,轉(zhuǎn)身朝我走來,怒吼道:“姓云的,是不是你搗鬼?”說著還一掌向我推來。
“榮志!”左小琴大驚,一手扯著劉榮志的衣領(lǐng),就這么扯住了一個健壯的年輕男子。
“不得搗亂!”崔大龍怒喝一聲,劉榮志一顫頓住腳步,但還是指著我喝道:“他故意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