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瞥了瞥地上那一截袖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得詭異陰冷:“你說呢?”
我越看我爸的樣子越覺著不對勁兒,難道他和小芹一樣中了邪,讓鬼附身了?我爸雖然是半吊子道士,懂得門道卻也不少,說起來,道行也不是一般三腳貓功夫的道士可以比擬的。怎么著也不會讓鬼上身吧!
“兒子,既然被你發(fā)現(xiàn)了,就別管你爸不念父子之情了!你媽是個禍害,你也是個禍害!為了全村人的安全,你爸必須除了你們!”我正想開口,我爸忽然抓起桌子上的菜刀猛的朝我身上砍來,幸虧我躲得快,否則那一刀下去我的腦袋必定開花了,死相想必要比王小帥慘烈得多。
一刀沒砍著,我爸立即揮起第二刀朝我看來,他的目光陰森兇狠,那樣的神色與平時大相徑庭。換句話說,那樣的目光,根本不可能從我爸的眼神里透露出來。
難道說……我爸真的讓臟東西給附身了!!他……他殺了我媽!臟東西上了我爸的身,然后殺了我媽!頓時一股憤怒竄上我心頭,那一瞬間,憤怒已經(jīng)讓我完全忘記了恐懼。他砍下第二刀時,我敏捷的抓起桌子上的大鍋蓋擋住,狠狠的一腳踹他腳上,沖著他歇斯底里的爆吼:“你是誰!你對我媽做了什么?”
“兒子!快出來!你爸他瘋了?。?rdquo;我正是聲嘶力竭,門外卻傳來了我媽媽焦急的聲音。
我媽……我媽沒死?。∧堑厣系男渥邮窃趺椿厥??我顧不得那么多,趁著我爸還沒來得及出手,拔腿就跑,順帶的將門給關(guān)上。
“兒子,你沒事吧!你爸沒傷著你吧!”我媽一手捂住手臂上的傷口,一邊滿目擔(dān)心的打量著我問道。
我外公和我外婆以及鄰居馬大雷也都站在我媽旁邊,我外婆個馬大雷的神色十分緊張,眼睛不停的往門里看。
咚!屋子發(fā)出的動靜很大,像是電視機給砸地上了。我驚魂未定的站在原地片刻,才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我媽的話:“我沒事……”
“媽……這到底是咋回事?我爸這到底是咋了?那地上的袖子又是咋回事?我爸早上不還好好的嗎?怎么突然就這樣了?”聽著屋里那動靜,我又是害怕又是擔(dān)心,已然不知該當(dāng)從何問起,于是一口氣問了這么一長串。
我媽回頭看了看外面的小路,神色焦急,像是在等著誰來。這才回我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你爸不是去附近的王家村做家具嗎?也不知道是造了啥子邪,回來的時候就穿了一身棉衣。我說他,他二話不說就拿刀子砍我!幸虧我跑的快,只叫他扯了一只袖子,輕微割傷了而已。”
“哎呦,大雷,你哥他們怎么還沒來!這德剛(我爸的名字)要是弄傷了自己可咋整!屋里頭動靜那么大,他也不曉得在干啥子!”我媽媽紅了眼,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看得出來,她很擔(dān)心我爸。
我也擔(dān)心,我生怕我爸會出點兒什么事,此時此刻,我的耳邊不停的響起林青莞說的話。我開始覺得,我爸會突然變成這樣,可能真是因為我的緣故。難道說……今天林青莞說的話是在提醒我?倘若那些東西找上了我,我利用煙槍爺爺給的玉佩為自己擋災(zāi)擋難,表面看起來是擋住了,但其實那些東西是找上我身邊的人了。
這回纏上我的東西不像從前那樣簡單,所以……半吊子道士的我爸也招架不住,讓那東西給控制了!!
“秀姐,德剛哥到底是咋了!我聽我媽說,德剛哥今天從王家村回來就不正常了!”同村馬大奎(馬大雷的哥哥)突然而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他手里拿著幾條很粗的麻繩問我外公道:“叔,這繩子能行不?”
“行!”我外公皺著眉頭,看著緊閉的木頭門,對馬大奎和跟著他一起來的幾個壯漢道:“大奎啊,麻煩你們了!你們可得小心著點兒,德剛兒力氣大著呢!”
聽了我外公的話,馬大雷和馬大奎以及和他們一起來的那幫壯漢,一起開門進(jìn)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們開門的瞬間,里頭忽然安靜了,我媽紅著眼眶站在門口叮囑馬大雷他們:“大雷啊,你們小心著點兒,也別傷著德剛啊!”
“秀姐你就放心吧!”屋子里頭傳來馬大雷的聲音,我屏住呼吸盯著屋子里頭,剛才那地上的半截袖子不見蹤影了,我爸也不見蹤影了,那把菜刀也沒放在桌子上,想必是讓我爸給拿走了。
我爸這是跑到哪里去了?難道他進(jìn)了臥室?我們家是瓦房,幾乎是每間屋都相連的。我們家里也不算大,帶上我爸媽的屋子,我外公外婆的屋子,以及我的屋子,最后再算上常年無人居住的我舅舅的屋子,也就六七間左右。
聽起來是挺多的,但這鄉(xiāng)下的老房子可跟城里的比不得,也不能跟鎮(zhèn)上的比。我家那瓦房還是我外公的父親,也就是我太姥爺年輕的時候修建的。我外公又是我太姥爺小幺兒,我太姥爺都快五十歲了才生下我外公。
如今我外公已經(jīng)六十多歲。我家那瓦房的年歲比我外公還要年長,那是年限將近一百年的老房子,連窗戶都是過去那種用竹竿支撐著才能打開的老式窗戶,防水也不是很好。有的時候一下大雨,屋子里就得漏雨了??傊?,我家這房子雖然看起來似乎是挺寬廣的,但其實還不如鎮(zhèn)上那些不到四間的樓房。
唯一的好處就是基本每個房間都是相互聯(lián)通的,要是遭了賊,跑哪兒都能給逮住。而我爸,也是這樣給逮住的。馬大雷他們幾個人,每個人到一個屋子,進(jìn)去沒一會兒就找到了我爸。
我爸被找到的時候,正躲在我外公他們睡的那個屋子,整個人縮在床上,用被褥死死的捂住腦袋,全身都在顫抖,也不似方才那么兇悍。馬大雷他們幾個人三下兩下就把我爸拿下,用麻繩將我爸捆得死死的。
就那么拖著出了門兒,我外公一直皺著眉頭,緊跟在馬大雷他們幾個人身后,不知道要把我爸弄到哪兒去。我跟我媽想跟上去,我外婆卻立即攔住了我們,沉聲道:“你們就別跟著了,秀兒你陰氣重,小垣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你們跟了去反倒礙事。”
“不是,他們這是要把我爸弄哪兒去???我爸到底咋了?”看著我外公和馬大雷他們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我頓時心急如焚。
我外婆意味深長的望了漸漸消失在鄉(xiāng)間小路上的幾個人,嘆氣道:“你爸怕去那王家村招惹上了不干凈的東西,怕不是個善茬,你爸都制不住,你外公也不曉得是咋回事。”
“那……那他們這是要把我爸弄哪兒去啊?”聽了我外婆的話,我心里更焦灼,整個馬家村,乃至南江鎮(zhèn)上放眼望去已經(jīng)沒有比我爸和我外公更好的道士了。
我爸讓臟東西給找上了,我外公都沒法子了,他們還能將他弄到哪兒去?我腦袋里亂騰騰的,耳邊不停的響起林青莞說的話,我懷疑那玩意兒是想害我,結(jié)果因我身上的白玉害不了我,現(xiàn)在就跑來害我爸了!
我外公他們把我爸帶到別的地方去,那玩意兒也未必會離開?。∥叶⒅彝馄?,想從她口中得到我外公他們的去向,我媽也是急匆匆道:“媽,爸都沒法子的事兒,這能咋辦?。“炙麄兊降资前训聞偱膬喝グ。?rdquo;
“秀兒?。?rdquo;我外婆大概是怕我和我媽跑去看我爸,弄不好又讓我爸動手傷了,支支吾吾的不肯說。
她越是不說,我越著急,索性將林青莞說的那些話簡單的告訴了我外婆:“外婆,我聽我媽說我爸是去了王家村才這樣的,我們班死的那同學(xué),他就是王家村兒的!前段時間他是找上過我的,這會兒……這會兒可能是找上我爸了?。?rdquo;
“這治病得知道病根是不是!外婆你可別再瞞著了,我爸要是讓我班那同學(xué)給找上了,這事兒就不好整了!我那同學(xué)死得凄慘,不整出點兒大事兒來,他是絕不會罷休的!”見我外婆稍微有動搖,我又趕緊的補了這么一番話。
我外婆沉默了半許,終于開了口:“你外公帶著你爸去了南江寺,說是南江寺的老方丈可能有辦法。”
“在寺廟里那東西終歸是不敢胡來的,你們就別操心了。”我外婆嘆了口氣,拍了拍兩個眼眶通紅的我媽安慰道:“秀兒啊,先進(jìn)屋去,你男人你又不是不曉得,他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我外婆沒說錯,我爸確實是命硬,這做道士的人,就是我爸這種半吊子的道士,那也是命硬之人也做得來的。命格不夠硬的,做不得幾天就得去見閻王。
可命再硬,那要是遇上了厲鬼,也不是件好辦的事兒啊。我想了想,我可能應(yīng)該去見見陳宇。
“那個……媽,我突然想起,我語文書拉學(xué)校了,我得去學(xué)校一趟。”我不敢跟她說實話,我爸已經(jīng)這樣了,我要跟她說了,她肯定不會讓我去的。
撒了謊騙過我媽和我外婆,我就趕緊的去村口的小賣部給朱老師打了個電話詢問陳宇的住院地址,朱老師一聽我要去看陳宇,說是要跟我一塊兒去。我也正有此意,陳宇在市醫(yī)院里,要去見他,得坐車去,我身上沒有幾塊錢,怕是去了就沒錢回來了。跟著朱老師一塊兒去,倒是全都省下了。
醫(yī)院里可以說是死人最多的地方,一進(jìn)門就一股陰風(fēng)撲面而來,等我和朱老師走到陳宇病房門外時,陰氣似乎更重了一些。
明明是夏天,可是越接近,我就覺得越冷。
“唐垣,別進(jìn)去!”我剛要踏足,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是王小帥!
我嚇得猛的回過頭,看到的是王小帥蒼白的面容,他的樣子并不像那天那樣嚇人,眼眸微微掃了一眼里頭,面無表情道:“別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