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知道多久,我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潔白的床單、潔白的天花、潔白的墻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味,讓人難以忍受,但全身不能動彈,渾身疼痛不已。
“阿年,你終于醒過來了!”熟悉的聲音響起,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但這不是阿美,而是我大表哥唐文武。
“哥,你怎么來了?這是哪里?”我掙扎著要坐起來。
“別亂動,還打著石膏呢!這是平地人民醫(yī)院,你已經在這躺了三天三夜了!工地那邊我?guī)湍阏埣倭耍灰獡?,安心養(yǎng)傷吧!”大表哥一把將我按住。
“阿美呢?她怎么樣了?”我焦急地問道。
“阿美是誰?。?rdquo;大表哥覺得很奇怪。
“我跟她一起看煙花,結果煙花爆炸了……”我解釋道。
大表哥將手放在我額頭上探了探:“沒發(fā)燒啊,為什么還在說胡話?”
“怎么啦?難道我不是被煙花炸的嗎?”我納悶了。
“煙花你個頭!是路邊一根煤氣管炸了。你也夠倒霉的,正好被飛出的井蓋彈到了,幸虧是打在背上,如果打在頭上,你就去見閻王了!真想不通,七夕晚上你獨自一個人大老遠的跑到平地干什么?還跑到那么偏僻的位置!我都不敢告訴二舅!你好自為之吧!”大表哥狠狠罵道。
我傻了眼,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和阿美約會,然后在放煙花時被炸暈了,跟大表哥的說法完全不一樣啊。
“我那邊工地很忙,我先回去了,反正有人照看你,你就好好養(yǎng)傷,不要胡思亂想了。你這些年都不順利,希望這一炸,把你的霉運全部帶走了,像股市一樣來個觸底反彈!”大表哥說完就走了。
大表哥炒股是牛人,07年滬市三千點才進去,但沖到五千點時他就跑了,不管別人怎說他都不再進去。他到底賺了多少錢我不知道,反正他在彭都買了三套100平米的商品房這是事實。
他的炒股觀點是買不到最低價,也賣不到最高價,只要賺中段就足夠了。股災之后,很多人在高位套牢,有人向他請教如何解套。大表哥說解套沒有別的方法,只能等待,沒有永久的熊市,也沒有永久的牛市,只是時間問題!
有人照顧我?難道是阿美?整件事太詭異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門吱的一聲響,進來一個女人,我有些失望,因為不是阿美,而是一個陌生人,皮膚黝黑,大約四十來歲。
“錢工,你醒來了?”這名陌生女子高興的說道。
“這幾天是你在照顧我嗎?可我不認識你?。?rdquo;我疑惑的問道。
“我姓張,你當然不認識我,可你是我老公的救命恩人,能報答你也是我們的福分。”中年女子熱情的說道。
我更加迷惑了,我什么時候就成了他老公得救命恩人了?我雖然正義,但在印象中,從來沒有過救人的經歷,勇斗歹徒,飛身救人,這些英雄事跡似乎距離我有些遙遠。莫非她認錯人了?但她叫我錢工,又不像是弄錯了。
我趕緊說道:“張姐,謝謝你這幾天的照料!但我應該沒救過你老公?。∷谀膫€工地做事?”
張姐笑著說:“今年初,我老公老王在你們項目做普工,后來他換了工地。當時他在配合挖掘機作業(yè),因為沒有戴安全帽被你狠狠罵了一頓,還警告他下次發(fā)現(xiàn)就罰款。他起初不服氣,說是天上有沒有東西掉下來,戴安全帽有屁用!你耐心的向他解釋說,工地上有太多不安全因素,挖掘機操作失控,或者挖掘時彈起石塊都可能傷人。換了工地之后,老王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戴安全帽。一天挖機帶出一個石子來,正好砸在老王的安全帽上,安全帽都凹了一塊進去,正好是太陽穴的位置!如果不是你改變了他多年養(yǎng)成的壞毛病,他那次就死定了!現(xiàn)在想起來,我腳手都是冰涼的,太可怕了!”
我釋然了,原來如此,我搖了搖頭笑道:“那只是我的本職工作,算不上救命之恩!你們太客氣了!”
“錢工,我雖然沒在工地做過,但我知道工地上很多安全員只是簡單粗暴的罵人罰款,像你這樣以理服人的太少了,多年形成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是你耐心的說教才讓他心服口服。你就是我們一家得救命恩人,沒有你,我老公就沒了!我獨自一人在工廠打工,怎么能支撐三個未成年孩子的生活?”張姐熱淚盈眶,就差沒向我下跪了。
“這算不了什么,一切都是天意!你老公命不該絕,如果沖擊力足夠大,就算戴上安全帽也是擋不住的!張姐,你說對不?”我謙虛的說道。
華夏的安全生產是“安全第一,預防為主。綜合治理。”然而真正能做到這些嗎?為了追求利益,多少黑心的老板都是在打著擦邊球,工人的素質也普遍不高,不懂得保護自己,安全任重道遠,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改變的,我只能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對得起自己的工資和良心就行了。
“說到天意,這一次可真是天意!”張姐面色凝重:“七夕晚上,我老公過來看我,以前我們散步從來不走那么遠的,那天鬼使神差走了好遠。突然聽到一聲響,跑過去一看,你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老王趕緊打電話給112,才把你救下!”
“原來是你們救了我,你們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不已。
“哪里???這真是天意!你救了老王,老王正好又救了你,這都是因果報應??!”張姐激動地說道。
“對了,張姐,你們發(fā)現(xiàn)我的時候是在什么地方?”我連忙問道。
“那地方荒無人煙,都快到郊外了!真不知道你一個人到那干什么?唉,你這也算福大命大!”張姐撫著心口說道。
“你在平地工業(yè)區(qū)做事應該很多年了吧?你有沒有聽說金星精細化工廠?”我繼續(xù)追問。
“金星精細化工廠?沒聽說過??!平地工業(yè)區(qū)哪來的化工企業(yè),我們這片全是做電子產品的。”張姐答道。
我腦子里轟的一響,沒有金星精細化工廠!那七夕夜我去的是哪里,我跟阿美的約會又是怎么回事?那個阿杜又是怎么回事?全亂套了,我腦子里亂成一團麻,除了混亂還是混亂。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我對張姐說道:“幫忙把我手機拿過來。”
費力的打開手機,翻開手機通話記錄,這幾天好多未接電話,但翻到七夕夜8點之后,根本就沒有一個通話記錄!我徹底凌亂了,抱著頭痛苦不堪。
“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醫(yī)生!”張姐關切的問道,我還沒來得及勸阻她,她已經出門去了。
“醫(yī)生,幫我做個腦電圖!我懷疑自己腦子有問題!”我向面前的白大褂說道。
“小伙子,全身都檢查過了,腦電圖也做過了,很正常。就別亂花錢了,你表哥已經付了款。你恢復得很快,用不了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年輕就是好?。?rdquo;醫(yī)生笑著說。
在張姐和王大哥的悉心照料下,我很快就出院了。
走出醫(yī)院大門,我有點重見天日的感覺。我去了平地工業(yè)區(qū),看到了那個路口,也看到了那個燒烤攤,但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個所謂的金星精細化工廠!
我去了移動公司,打了單出來,確實沒有七夕夜的通話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