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器橫行的現(xiàn)代社會，背劍的青年人絕不多見。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年輕道士也在看我，他雙眼狹長，太陽穴微微凸出，一看就是個不好招惹的棘手人物。
老爺子輕笑道：“說實(shí)話，我聽到了一些你和花伴月的事情。對于這個小……咳咳，小丫鬟，我老人家還是比較上心的。
可是我一把年紀(jì)了，不懂得小孩子的心思。而你們都是年輕人，不妨多親近親近。我就坐在這里看一看熱鬧，也算是看事兒識人吧，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花萬里老爺子特意派人把我叫來，第一次見面就點(diǎn)名了用意，旨在考察我這個接觸過花伴月的人是否靠譜?？伤约簠s不發(fā)問，只讓讓我們兩個年輕人交鋒，這樣一來，就能把所有的主動權(quán)掌握在自己手里。
老家伙可真夠狡猾的。
收到花萬里老爺子的許可之后，年輕道士面無表情，拱手抱拳對我說：“武當(dāng)山，龍。”
我也學(xué)著他的模樣抱拳：“問死師，諸葛平候。”
人家有門派，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奈洚?dāng)，名字也很酷，單字龍。我什么都沒有，只能把職業(yè)報出來。
等我把職業(yè)爆出之后，龍眼角一瞇，“問死師？你就是麻子臉唯一的徒弟？”
沒錯，我?guī)煾傅拇_長著一副麻子臉，可是龍是如何聽說過他的大名的？我禁不住問他：“你認(rèn)識我?guī)煾福?rdquo;
龍說：“他以前經(jīng)常和我?guī)煾赶缕澹贿^從來都不理我。”
我笑道：“師父的確不愛說話。”
龍又問：“你是否知道自己是半人半尸？”
“半人半尸”這四個字說出之后，花萬里老爺子神情明顯凝重了許多，原本松松垮垮的身板也突然坐直。
站在大廳旁邊的花萬悄默聲的走出去，我通過敏銳的直覺判斷，他下去喊人了。
事實(shí)上，幾天之前，師父和跟我提起過半人半尸，可那時的我還沒有來得及發(fā)問，他的殘魂就徹底消散了。如今又從龍的口中再度聽到這個名字，我自己也很好奇，所謂的半人半尸究竟是何物。
于是我說：“曾經(jīng)聽我?guī)煾柑崞疬^一次，但是未知究竟。”
不等龍開口解釋，大廳門轟然敞開，進(jìn)來的不是荷槍實(shí)彈的保鏢，而是花伴月。
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花老爺子，最后從花老爺子眼中讀出一絲安定和許可，這才邁步走到老爺子身邊，嬉笑道：“什么半人半尸？我也來聽聽。”
龍看向花老爺子，老爺子輕輕點(diǎn)頭。龍這才說：“根據(jù)典籍記載，所謂的半人半尸有兩種形成方式：
第一種，婦女懷孕之后意外死去，偏偏因?yàn)槟承┨厥庠蚋怪刑何此?，由此產(chǎn)下的胎兒若是能夠成活，就是半人半尸。
其尸氣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這種帶出來的尸氣多半會伴隨著胎兒的生長逐漸弱化，最多發(fā)展成為能夠見鬼的陰陽眼，或者其他異能；
倘若沒有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這種異能會逐漸弱化，直至消失。此時，半人半尸就會完全轉(zhuǎn)變成正常人類，當(dāng)然也有可能半路夭折。
第二種，人在成年之后，意外服用了死人身上長出來的東西，比如，放在棺木里若干百年，卻仍舊鮮活的人體器官；再比如，傳聞中的死人花。
倘若是前者，絕對不會長存世間，因?yàn)榇娣湃舾砂倌甑氖w器官即便以秘法保持鮮活，也會含有劇烈的尸毒，服之必死。所以諸葛平候只能是后者，他吃下的是傳聞中用于借尸還魂的死人花。
據(jù)典籍記載，像他這種半人半尸很難轉(zhuǎn)變成正常人類。至于他為什么沒有失去人性，就不是我能夠知道的了。”
龍居然能夠看出我體內(nèi)有死人花，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讓我不由得稍稍相信了他的說法，此人的確見過我?guī)煾浮?/p>
至于我是不是半人半尸，重要么？畢竟我雙瞳中的淡黃色牡丹，體內(nèi)喇嘛留給我的花紋、時不時跑出來作祟的死人花都不是正常人應(yīng)該擁有的東西。
既然我已經(jīng)是個“不正常”的人了，是否被人叫做“半人半尸”又有什么計較的必要呢？對我而言，所謂的半人半尸也不過是個名詞而已。
龍講完之后靜靜的看著我，他在等我問，問他為什么能看出來我的“真實(shí)身份”；也在等我發(fā)生情緒變化，以此判斷我的危險性。
我表情平靜，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就好像半人半尸和我完全無關(guān)似得。
花老爺子鼓掌道：“好定力，好心性。”
花伴月極其興奮，三兩步跑到我身邊對我又摸又捏，連聲道：“他哪個部位是人？哪個部位是尸體？我怎么沒有看出來？哇！這個世界上真有半人半尸么？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哎。”
介紹完半人半尸的情況之后，龍已經(jīng)把右手握在了身后的劍柄上?；ò樵逻@妞卻不管不顧的跑過來對我又摸又捏，真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
花萬里其實(shí)也不害怕，因?yàn)樗f話的聲音還很鎮(zhèn)定，他說：“小月亮快回來。”
看來老爺子擔(dān)心我突然失控傷害到花伴月，可是捫心自問，就算我真有失控的那一天，就算我會傷害全世界所有的人，也不會傷害小月亮。她是我心中的執(zhí)念，也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只是被我暫時藏起而已。
面對老爺子的關(guān)心和擔(dān)憂，花伴月頭也不抬的說：“還沒摸完呢，著什么急？我這輩子還沒見過半人半尸呢，今天可算開了眼界。”
說完之后她抬頭看我，無比誠懇道：“你能不能把衣服脫光了讓我仔細(xì)看看？隔著衣服很沒感覺哎。”
我無語。
以沉默來反抗。
你妹子的，當(dāng)老子是展品么？居然要我脫光了給你看！我美死你！
龍見我正被小月亮“上下其手”，卻一直沒有產(chǎn)生任何情緒變化，不由得好奇道：“據(jù)說半人半尸不容任何人接近，為何你毫無反應(yīng)？”
恰在此時，我爆發(fā)出一聲足以震穿耳膜的怒吼：“不要摸哪里！”
眾人齊刷刷沖著小月亮看去，這妮子正羞紅了臉，把手一點(diǎn)點(diǎn)從我褲腰里拽出來，我靠！她居然當(dāng)眾摸了我滴……
可恥的是，我居然還硬了……
花老爺子朗聲笑道：“奶奶個熊，人不大，事不小，半斤孩子八兩鳥啊你是！”
這位老人家不愧是行伍出身，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仍舊說的一口流利的“豪言壯語”。
廳外的管家、急匆匆沖進(jìn)來的保鏢、廳里的仆人、站在老爺子身邊的龍，齊聲大笑，搞得老子羞愧難當(dāng)！
至于花伴月這個罪魁禍?zhǔn)?，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p>
此時又聽龍說：“他既然還能，咳咳，既然他還能硬起來，說明還是個正常人類，大家放寬心就好。”
花老爺子居然就信了他的話，立刻擺手，讓無關(guān)人等退了出去。
我急于擺脫困境，沒話找話的問龍：“你身后的寶劍是個什么來歷？”
龍刷得一聲抽出寶劍，面有得色道：“春秋戰(zhàn)國時期歐冶子曾鑄劍五把，此劍排名第三，名為勝邪。吳王闔閭曾用它主持祭祀，但凡世間有大兇大邪之人，勝邪劍自有感應(yīng)。而我也是通過它得出你是半人半尸的結(jié)論。”
我瞇眼看向寒光閃閃的勝邪短劍，撇嘴道：“你到底想說什么？物有相克么？”
龍手持勝邪上前一步：“其實(shí)我們在意的并不是你的來歷和經(jīng)歷，我們只想讓你知道，世上還有克制你的勝邪寶劍，希望你以后好自為之。”
這是在威脅我了，但我真的沒感覺到勝邪劍有什么地方可以克制我。如果世間真有物物相克，也是花伴月克我，而不是這把勝邪劍。
所以我說：“有話直說，不必威脅恐嚇。”
花老爺笑道：“年輕人都喜歡較量個高低上下，不過呢，大家爭來爭去都是些虛名罷了。你們二位不必過于針鋒相對。事實(shí)上，我想對你說，如果你沒有解決好自己的問題，請你不要和小月亮糾纏太多，以免誤人誤己。”
老爺子很坦率，我也不拐外抹角，直來直去道：“我不會耽誤她的。”
老爺子緊接著說：“男子漢大丈夫，吐口唾沫是個釘。我老人家不喜歡勉強(qiáng)別人，也不喜歡別人糊弄我。我希望你能記住今天的話。”
老人家沒有說出任何威脅性語言，可我從他的神情中可以判斷，他若真想對付我，絕對可以讓我憑空消失。
這是境界和實(shí)力上的硬差距，也是我這一生都無法彌補(bǔ)的硬性資源缺憾。人家坐擁JN，放眼全國，余威處處。我卻什么都沒有，根本不足以與之抗衡。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又怎會違背自己的信仰，擅自招惹的花伴月尋死覓活呢？即便我想，只怕也沒有這個本事。畢竟我一動情就離死不遠(yuǎn)了，而花伴月也未必對我如何。
所以我說：“請老人家放心。”
此番交談以花家人皆大歡喜告終，我起身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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