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沒想到的是,張二瞎子的喪事辦的紅火的很!
不說別的,就花圈都擺滿了一條街,其他各種供品犧牲擺滿了一個大院子,街上好多人都過來幫忙,這壯觀情況讓我很是唏噓感慨。
張二瞎子的尸體在家放了三天,才被偷運到他老家的向陽山坡上安葬,免遭一次火燒之苦,好在他老家就在城郊不遠。
送他走的時候是晚上,到他家那個小村子,幾乎村里所有人都出來送葬,轟轟烈烈的很,可見這張二瞎子為老家人辦事也不少。
這讓我暗自感慨,心想這張二瞎子生前一點不出眾,卻死的驚天動地。
我死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像張二瞎子這樣震動?
我當然也去送他最后一程,回來的路上只聽一個中年女人說:“以后誰家小孩莫名其妙哭,誰家夜里不安靜了,再也請不到人去辟邪驅鬼了。”
我腦子一熱說:“大嬸子放心,還有我。”
說完我就有點后悔,我這特么不是往自己身上攬事兒嗎!
生就是特么個受累的命。
而且這種神神叨叨的事情,大家都信張二瞎子,誰信我?
送走張二瞎子已是傍晚時分,回城剛到醫(yī)館,白霜迎住我說:“有一個少婦來找,說她家孩子突然晚上不睡覺,哭的天翻地覆的,抱了來讓你看,等不上又走了,說一會兒再來。”
還真的是有孩子莫名其妙的哭!
有白霜幫我還真是不錯,有點事情出去也不用太牽掛診所。
孩子不像大人,不舒服了就是哭,卻沒有語言表達能力,這就要醫(yī)生根據家長的敘說,費盡腦筋去猜測了,而不舒服的原因又太多了,所以給孩子看病要比給大人看病難度大很多,稍微不慎就會診斷錯誤延誤病情,甚至因為誤診耽擱孩子性命的。
正和白霜說著閑話等待那少婦上門,卻見外面嗖的竄進來一股陰風,在屋里旋轉來去,墻上掛的兩幅針灸穴位圖無風自動,連桌子上的茶杯都搖晃跳動,水溢出來灑了一桌子,把白霜看的目瞪口呆,一把抓緊我的胳膊,眼睛里滿是驚恐。
一道影子在我面前一閃!
我知道我眼睛看見的白霜看不見,但是那動靜是她看到感覺到的,本來正是農歷七月半不到涼快時候,特別是傍晚,依然是坐著就流汗不止的,但屋里的溫度好像一下子降到冰點,穿著裙子的白霜一手抓緊我,一手抱著膀子,還冷的瑟瑟發(fā)抖。
我情不自禁一個寒顫,定睛一看,一個支離破碎的中年男人站在我面前!
是支離破碎,兩條胳膊干脆和身子分離,一條腿被男人抱在胸前,就是不見腦袋。
這個樣子當然不是人,不是人自然就是鬼了!
忽然想起來,就十天前我曾經見過一個無頭男鬼,但是他腦袋是有的,只不過沒長在脖子上而已,而這個干脆沒有腦袋!
我渾身汗毛一下子站起來,眼睛睜大到極限!
白霜看我突然變了臉色,趕緊問我:“你怎么了?”
我把白霜拉在身后。抖著嗓子問:“你……你要干什么?”
特么這也太邪乎了,根本還不到午后陰氣上升的時候,這支離破碎的鬼魂竟然闖進來!
我卻忘記了今天是陰歷七月十四鬼門大開的日子。
據說這天連值日的鬼役都要放假的,好讓他們來陽世接受親人的祭祀供奉,所有的鬼門都趁這一天在陽世游走,就像陽世一年內的幾個重大節(jié)日,人都要休閑旅游到處流竄一樣。而那些孤魂野鬼更是趁這個時間到處亂竄,找人發(fā)泄怨氣或者哄搶供奉。
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百鬼夜行,這一天是全年陰氣最重的,甚至不分日夜更別說時辰了。
那中年男人手里提著一個布袋子,往我跟前走了一大步,嚇的我拉著白霜趕緊退了一大步,和他保持距離,心想如果他要對我不利,就得先下手為強制住他再說。
但是我怎么制住他呢?
張二瞎子贈與我的法器都不在身邊,就是在我也不會用呀。
但也不能束手待斃呀!
忽然想起來奶奶曾經對我說過,童子尿能驅鬼辟邪,但是我總不能當著白霜一個女兒家的面,對著中年男鬼撒尿吧?
對了,還有血!
我把左手中指含在嘴里,準備迫不得已的時候就咬破指頭,用血彈他一下!
媽蛋的自己咬自己老疼了,但是疼一點能換到我和白霜兩條命,還是很值得的。
破碎男人又朝前走了一步,我拉著白霜又朝后退了一步。
人與人之間的安全距離最少是一點五米以上!
就在這時候中年男人說話了:“別怕我,我不是來害你的。”
我抖索著問:“你不是來害你,你,你……那你來干什么?”
中年男鬼說:“張二瞎子讓我來找你的,他說他已經死了,不能給我治病了,已經把治病的家什和手藝都傳承給你,我就只好找你來了。”
你媽的張二瞎子,他倒是推的一干二凈的,我根本沒想到,張二瞎子平時還接這樣的活兒。
我到處亂瞅,卻看不到這說話的聲音是從哪里發(fā)出來的?
后來才看到他手里提溜著一個袋子,聲音就是從袋子里出來的。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你,你這病,叫我如何是好?”
中年男鬼說:“很簡單的,你把我身體掉了的部分重新捏在一起,腦袋再給我裝配一下不就行了。”
“你,你……我怎么把你的腦袋裝上?”
“張二瞎子說你行,不行也得行!”
特么這么不講理呀!
是不是所有的鬼都不講道理,和正常人的思維絕對不在一個維度上?
我是個醫(yī)生不錯,但是哪個醫(yī)生能做到這個?而且張二瞎子也沒教我裝配腦袋呀!
十天前我不會,這時候我就會了?
可是聽他說話,似乎張二瞎子會。
但是我也不敢說我不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等他怎么發(fā)作,卻是白霜拉了我一下問:“你在和誰說話?”
我搖搖頭不回答她,一眼不眨的盯著中年男鬼,以防他突然發(fā)難。
中年男鬼并沒有突然發(fā)作,而是依然心平氣和的說:“我車禍把腦袋壓碎了,后來到殯儀館火化的時候,他們慌亂中把我的腦袋裝反了,本來臉朝前的變成臉朝后,行走起來很不方便的,所以我自己拿刀子把腦袋又切了下來。”
我倒抽一口涼氣。
裝反了?
裝反了是個什么樣子?那不就是走路的時候臉朝后嗎?那樣子想想就把人嚇的抽筋!
中年男鬼又說:“你要幫我,不然的話,這輩子我就跟著你纏著你,煩死你!”
特么剛抽完一口涼氣我還得再抽一口!
心想我算是倒霉透頂了,什么事都找上我的門!
張二瞎子呀,你特么生個孩子沒屁眼。
再一想,張二瞎子好像就沒娶過老婆,沒老婆何來孩子?
我看了一眼身后對白霜使個眼色。
誰知中年男鬼冷哼一聲說:“別想跑,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嗎?再說你就是跑的怎么遠,藏的怎么隱蔽,我也能找到你的。”
我徹底泄氣了,使勁嘆一聲:“唉!你要我怎么幫你,說吧。”
“趕緊踢我捏胳膊捏腿,都捏到一起最后裝腦袋,開始吧!”
說著丟開我,一陣陰風從我身邊卷開,刮的我臉面生疼眼睛也睜不開,等我睜開眼,中年男人的身子,已經躺在我診床上安靜的等著了。
我兩條腿哆嗦著走到他跟前,白霜不知就里跟在我身后。
我突然有點煩對白霜呵斥:“老跟著我干什么?拿器械來呀!”
白霜看著我:“啊?”
“你啊什么啊呀!沒看見我要給病人動手術,把我手術器械拿過來呀!”
白霜更加莫名其妙,大概以為我參加完張二瞎子的葬禮,心情不好神經有點錯亂,但也不敢違拗,倒退著出去把我手術器械拿過來。
我把中年男人遞過來的袋子打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嗆得我差點暈過去!
定神往袋子里一看,只見一個血肉模糊的頭顱躺在里面,哆嗦著手捧出來,卻看見那頭顱上的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嚇得我猛的一哆嗦,頭顱一下子摔在地上!
那頭顱的面部表情一緊開口叫喚:“哎呀,你摔疼我了!”
惡狠狠的就要張嘴咬我的手!
我嚇得跳開一步,卻聽那頭顱又說:“趕緊點呀!”
我覺得我心臟都要跳出來,想暈卻不敢暈過去,這可是要命時刻,連害怕都成一種奢侈了,只得咬緊牙關把那頭顱又撿起來,對著白霜喊一聲:“打水過來!”
白霜臉上布滿了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一個人忙碌些什么,見我要她打水,也只好聽我的去打了清水過來。
我用毛巾把頭顱清洗干凈,然后對著中年男人的腔子放了上去,心想和人和鬼的手術應該沒有太大差異的,趕緊穿上線縫合起來。
這鬼不露兇相,誰知道他心里是善還是惡?所以我不敢大意,一針一線都盡心竭力。
中年男鬼倒是很配合,縫合完一面讓他翻身,他就乖乖的翻身朝下趴著。
一旦進入醫(yī)療狀態(tài),我就差點兒忘記害怕,專心致志的很,我喜歡醫(yī)生這個職業(yè),所以很敬業(yè),不管再小的毛病我都很精心。
差不多弄了一個小時,再時間長一會兒,我想我會累的昏過去!
我讓中年男鬼坐起來,仔細端詳,自己對自己的杰作也很滿意,這才取了面小鏡子給中年男人看。
中年男人左右上下的活動一下腦袋,臉上也露出滿意神色,對我笑了一下。
那笑自然是和活人不一樣的,盡管很真誠但還是顯得有點詭異,嚇得我后退一步差點坐倒。
中年男鬼驚訝問:“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