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再去找點資料,可楊曦達已經(jīng)等的極不耐煩,他腿跟活像打地鉆般抖個不停,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我,見我神情有變立馬撲上前來,急切的問道:“怎么樣了大師,是不是有結(jié)果了?”
看著楊曦達焦慮不安的眼神,我相信這時候如果我說出還要查資料一類的話題,這家伙肯定會忍不住給我一拳。
我估計是我之前的試探和躊躇已經(jīng)把他的耐心磨光了,于是只能先把算出來的東西丟給他看,滿足他那迫切的好奇心,我想看到這個答案他應(yīng)該是會高興的,畢竟這代表著他可能壓根沒遺失過那本神秘的筆記本,只是不小心把它忘在哪里罷了,人看東西總喜歡只看好的一面,相信這個答案會讓他滿意。
可結(jié)果是,他捧著黑皮書就僵住了,臉皮抽搐著帶著驚喜與恐懼,呢喃著說了些什么,可這呢喃的聲音實在太過細小,我也只能聽出一部分而已,像是“沒成功”“不對”“還好”什么的,這些古怪的語句讓我挺疑惑的,難不成這家伙看了矛盾的東西自己也腦子也矛盾了?
我正想問話,可楊曦達居然猶如來時的倉促一般,拿著黑皮書毫無預(yù)兆的跑了,連招呼也來不及打一聲,好在我及時把黑皮書奪下,沒讓他一并帶走。
看著楊曦達莫名其妙的抽風(fēng),兩個保鏢苦逼的對視了一陣,也只能無奈的追了出去。
事務(wù)所里頓時只剩下我和白云子一人一鬼,感覺空空的,白云子忽然冒出頭來說道:“你覺得,那本筆記本到底記了些什么?”
我翻了個白眼說:“我又沒看過怎么知道,這估計只有鬼才……不對,估計鬼都不知道吧,如果他不再來的話,這筆生意就算到此為止了,也許我無緣知道這一切吧……”說道最后,我不由得流露出一絲遺憾。
白云子仔細打量著我的神情,皺著眉頭說道:“可看出來你挺好奇的。”
我知道白云子想說什么,把手伸到面前擺了擺:“我知道我挺好奇的,但我也沒忘了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凡間的事情除非自己找上門來否則不能理會,這點我曉得,您就不用再啰嗦了。”
白云子露出被噎住的表情,好半天才嘟喃道:“你明白就好……”
就這樣幾天過去,楊曦達再沒出現(xiàn)在我那里,我本以為這件事就此了結(jié)了,唯一讓我掛念的是當(dāng)初那張一千萬的支票,偶爾想起不由得有些后悔——要是當(dāng)初拿下該多好啊,現(xiàn)在也不好意思上門討要。
這一天晚上我一如既往的開著出租車在外面溜達,尋找著被其它引魂人挑剩下的靈魂引渡,沒辦法,資歷新的人在哪都不受待見。
開始我覺得今天運氣不錯,沒溜達一會我就在座跨水橋面上發(fā)現(xiàn)一個亡靈,濕漉漉的他站在那里,口鼻中不時涌出水流,身上沒有明顯外傷,眼皮半翻著下不來,而閉上陰陽眼的話,看到的則是橋邊扶手上有一團不斷變化的水漬,這一看就是個被淹死的水鬼。
他一臉懵懂的盯著過往的車輛,顯然還沒有從死亡的事實中回過神來,在他腳下是一堆燒剩下的紙灰,代表著這是他死掉的地方,而且剛剛有人祭拜過他,這種明顯有人祭拜過的亡靈是引魂人們最喜歡引渡的對象,因為這代表著他身上有不少冥幣可以賺——引魂人也是很勢利眼的。
我把車子停在他身邊,對著他招手道:“喂,需要坐車嗎。”
那個可憐的靈魂明顯沒反應(yīng)過來,左右看了好半天才指著自己,不自信的問道:“唉?叫我?你看得見我?”
“當(dāng)然。”我指著自己的右眼說道:“陰陽眼又不是什么罕見的能力,算了不說這個,你要上車嗎——通往地府的專車。”
他遲疑的看著我,咽了口唾沫問道:“那個……不好意思我好像忘了些東西,你認識我嗎,你是誰?”
“我不認識你,但我知道你是個死靈,而我是引魂人,當(dāng)然你也可以把我當(dāng)成見習(xí)陰差,反正我們干的活差不多,都是把魂魄送入地府的活計,你可以把身上的黑冥幣以及一半白冥幣給我,我送你到陰間輪回,怎么樣,來不來???”
老實說我沒什么心情解釋些多余的,所以說這些話時我使了些手段,陰差兩個字我是用古語說的,多年來死后被支配的記憶使得這個稱謂對地上的亡靈有特殊的震懾作用,剛剛化為鬼魂的他沒有能力抵擋這種震懾,失神的點頭后乖乖跟我上了車。
我又開著車子在附近轉(zhuǎn)了幾圈,眼見得車子快沒油了都沒遇到另外的鬼魂,只能悻悻然的載著一個鬼魂趕往鬼門關(guān),同時內(nèi)心暗自抱怨著——今天運氣不是好,而是提前透支了。
車子緩慢的在路上行駛著,就在這時,一個女人忽然從過道里沖出來,無視我正行駛的車子徑直往道路對面趕去,嚇得我連忙踩下剎車,好懸沒讓自己鼻子碰到擋風(fēng)玻璃。
那女人應(yīng)該是有什么急事,對于差點撞到她的車也只是撇一眼就繼續(xù)低頭跑路,由于走的太過匆忙,她挎包里的一張東西掉了出來,不過被燈光擋著,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
那一撇她估計都沒看清身旁的車子是什么車,但這細微的動作卻讓我借著遠光燈認出了她的臉,在幾天前我才和她見過面,當(dāng)時我錯把她當(dāng)成了小姐,還引來她一頓咒罵,搞得我當(dāng)時挺尷尬的。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身后安全帶上一直很安靜的鬼魂忽然激動起來,由于剛剛把注意力都擺女人身上,我也不知道這期間他發(fā)生了什么,但此時的他周身忽然纏繞起代表怨念與執(zhí)著的黑霧,眼睛變得通紅,在后視鏡里就是一團黑霧里兩個紅色的大燈泡閃著。
這是要化為冤魂的節(jié)奏?我連忙用古語喝道:“醒來!”
我的話語把他從某種莫名的狀態(tài)驚醒,他抱頭哆嗦了一陣,黑色的霧氣隱去,只剩下蒼白的臉孔。
我等著他的解釋,隔了一會,他抬起頭來話音干澀的問道:“我可以下車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我現(xiàn)在不得不做的事情。”
聽到這個我險些把車開路邊綠化帶里,忽然想起的事?不會吧……
看著那張已經(jīng)開始實質(zhì)化,漸漸變得堅毅的臉,我感到一陣由衷的頭疼,該死的,居然載上最麻煩的東西了。
這里要解釋一下,大部分枉死或意外死去的鬼魂,由于死前的場景太過讓他們難以接受,所以他們都會下意識的忘掉那些事情,更絕的一些則是連自己生前的記憶都舍棄了,這種情況下他們并不完整也沒有執(zhí)念,雖然看到仇人知道上去報復(fù),卻不知為何要去報復(fù),僅憑借本能行動的他們很容易被勸下來,也容易進入輪回。
雖然失憶這情況看起來不錯,但這些家伙一旦恢復(fù)記憶,則會演變成最糟糕的情況,那種巨大的沖擊性記憶回來后,足以把死靈那薄弱的理智摧垮,只剩下那獲得理由的執(zhí)念,迫使他們化身為惡靈乃至怨靈,這股執(zhí)念會指示著他們瘋狂的追求曾經(jīng)的目標(biāo),哪怕最后過了度也不愿停歇。
由于怨靈和惡靈力量過于強大,而且非暴力沒法投入輪回,所以他們是引魂人最不愿意引渡的一類靈魂,這種情況一般需要陰差來接手,避免發(fā)生什么意外。
好在看樣子我遇到的這個情況還沒太糟糕,他雖然有想去做的事情,卻沒有因此而產(chǎn)生反抗我的勇氣和怨氣,這樣我們還有交流的可能。
我試探性的說道:“雖然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鬼魂按照約定是不能干涉人間事物的……如果你真有什么非得完成的事情,不如交給我代勞如何?當(dāng)然,這樣我會額外收取一些費用,沒有足夠的冥幣你過三途川時會受到些為難,你想清楚。”
在聽到鬼魂不能干涉人間的時候,他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好在最后他還是冷靜了下來仔細聽我把話說完,之后他毫不猶豫的從懷里掏出所有冥幣,一股腦塞到我身邊:“成交!”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請鬼辦事的情況自古有之,收錢辦事也是我們這些人的一大收入來源,一般情況下,很多鬼魂死后還有諾大的心愿未完成,如果沒法消掉他們對陽間的執(zhí)念,把他們投入地府也很難讓他們安心轉(zhuǎn)世,這道工序在地府里做起來很困難,于是我們也承擔(dān)起在陽間為他們完成遺愿的職責(zé),當(dāng)然,不是免費的。
可以支付給我們的不止冥幣,還有生前未用完的氣運,功德,福報等等,這幾乎是把一個死人的剩余價值全部榨干了,而如果收錢之后如果事情沒辦成的話,我們也會受到地府的處罰,處罰力度和收到的報酬成正比。
這也是為什么馬陰差對林巍山頗多忌憚的原因,收了林家的功德,如果沒法讓林巍山滿意的話,他估計只有魂飛魄散這一結(jié)局……咳咳,扯遠了。
為了避免重蹈馬陰差的覆轍,錢我不敢收太多,只拿了幾張意思一下,同時約定事成之后把他生前剩下的氣運給我,反正這些他也用不上了,屬于雖然看起來有用,但也不是太珍貴的東西。
于是這筆交易爽快的達成,我也開始了解起事情的始末。
這個有些拘謹(jǐn)?shù)募一锩朽嶁x毅,而他的工作和他的精神面貌有些不和,他居然是一個私家偵探,不是那種街邊貼廣告的小家伙,而是在上流社會都很有名氣的私家偵探,人送外號“蜘蛛”,意思是他的消息渠道猶如蜘蛛網(wǎng)一般,遍布了整個都市,他就是那只坐鎮(zhèn)中央的大蜘蛛,俯視著這由情報構(gòu)成的世界。
鄭鈞毅擁有的消息渠道讓他在這一畝三分地混的風(fēng)生水起,也因此為他招來災(zāi)難,有許多人覬覦他手上的消息企圖要他的小命,但沒有一個人成功……嗯,至少在昨天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