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手足無措的時候,一只手掌蒼白的從對面伸了過來。我一把將他拉過來,然后兩人相互依靠,世仁跟我默契無比,倆人就這么靜靜等著水慢慢沉寂下來。
等了約莫五分鐘,水慢慢澄清,而我一看周圍什么東西都沒有。難道之前是我眼花了?就在我心中起疑的瞬間,一個人形生物從對面走了過來,雖然看不清身形面容,但那腳步和速度幾乎同昨夜的怪物如出一轍,下意識的將手上的刀子緊握。
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一層水流,慢慢將我身邊所有渾濁帶走。而對面的人形也終于到了近前,接著水和光的折射,我終于看清了這東西的模樣,心里噗通一聲,感覺世界觀崩塌了。
這人形手上握著刀子,背后系著紅綢子,光著臂膀,而神色焦急的站在三米之外,不是世仁還會是誰?
而就在這時候,我的手好似被什么牽動了一下,被死死的拽住。我想都不想,翻手就是一刀,不知道刀子割中了什么,反正手上的力道轉(zhuǎn)眼消失。
我腳下一蹬,渾水升起,連忙朝著對面的世仁跑去。世仁這次聰明無比,看到渾濁到哪里他便遠(yuǎn)離,但始終保持讓我能看見他影子。我這一下子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沒有三五步就奔到了他的身前,而我倆幾乎是同時靜止,握著刀子等著對面的渾水散盡。
因?yàn)椴恢滥睦锿蝗幻俺鰜淼乃?,很快再次清澈起來。而對面空蕩蕩的,什么東西都沒有。我打手勢問世仁,東西呢?
世仁擺擺手表示沒有看見,而他突然蹲下,從泥土里面勾出一個東西。我湊近一看,居然是一只蒼白的手,就是我誤認(rèn)為是世仁而握在手里的那只。這手浮腫,皮膚開始潰爛,看起來應(yīng)該是沒死多久的,而那手腕的斷面處,整齊無比,似乎被利器隔斷,而世仁揉了揉這手,然后遞給我。
我握在手中,學(xué)著他的模樣揉了揉,居然好似橡膠制成,柔軟無骨。但是從斷面明顯能看出這手掌骨頭是有的。
世仁看了看周圍,似乎是想著還要追擊。而我立即將他拉住,指了指耳朵邊上的氧含量,最多還能支持八九分鐘了。默契的點(diǎn)頭,倆人準(zhǔn)備往回走,而我一下子愣住了,感覺自己的全身都冰涼起來。
我打手勢問世仁,我們從哪里來的?世仁環(huán)顧一切后,雙眼一翻。
居然被這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手給嚇得迷失了方向,世仁開始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而我一巴掌甩在他后腦勺,指了指上面。抬頭看去,頭頂上的藍(lán)色波浪絢爛無比,而刺眼的太陽被折射成一條扭曲的折線。
世仁托著我,倆人慢慢的朝著水面浮去。這次終于有了收獲,雖然還是被嚇得夠嗆,但有了一個交待,心情也舒爽起來。
我倆同時鉆出水面,世仁累的大口喘息。雙眼立馬瞇起,眼前一片白色曝光,終于見到了炙熱太陽,下去還不到半個小時,而好似隔了一個世紀(jì)般久遠(yuǎn)。我的頭暈乎暈乎的,世仁不停游動,他必須多出一只手來小心我不沉入水中。
“累死老子了,老子自打長這么大,第一次累成狗模樣。你小子快看看咱們這是在哪兒,要是游十分鐘不到地方,你小子就到下面去陪那水鬼過清明去吧。”
我打眼看去,周圍全是茫茫水波。而轉(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背后就是下水的那青山,但是距離估計(jì)在百米左右,那條不細(xì)的鎖鏈我都看不清楚,而小李不知道鉆到哪里去了。
這邊,我說著示意世仁趕緊轉(zhuǎn)身走。我甚至可以聽見他的胸腔里面那沉重的呼吸聲。世仁剛開始還算速度可以,到了后半程越來越慢。
你小子是不是這三四年被哪家的少婦保養(yǎng)了?身體被榨干了還不知道鍛煉,我看你小子活不過你家祝安叔叔的年齡,我開始擠兌世仁,希望他能快點(diǎn)到達(dá)岸邊,在這茫茫水中現(xiàn)在有一種恐懼。
世仁朝著我露出獰笑道:“信不信哥現(xiàn)在就放手,讓你在這水里慢慢沉淪。”
我連忙說,你真是我哥,哥是不能這么對弟弟的。世仁收斂笑容,緊咬牙關(guān),飛速的劃水,我看著他的額頭密布著水珠,有一種汗布全身的錯覺。
當(dāng)我倆上岸的時候,倆人同時的倒在大石板上,抬頭看天恍若新生。
“你小子這么大了,怎么不會游泳?”世仁看著天問道。
我說,是個人都有自己不會的,更有自己害怕的。
我回憶起小時候的一些經(jīng)歷,反正也同世仁這么多年的兄弟,跟他說說也無妨。那是我八歲那年,作為自小在鎮(zhèn)子上長大的孩子,幾乎是沒有機(jī)會下水。因?yàn)槟擎?zhèn)子附近沒有河流,更沒有湖泊水庫。
那時候我家附近有一個跟我同歲的女孩,叫做玉婷。我倆大小一起長大,幾乎沒有什么秘密可言,甚至相互滿著家長很多不知道東西。這是一個冬天,家長全部在出去做活,玉婷到我家對我說,帶我去一個地方。
我拿著兩個餅干就跟她走了,她帶著我到了頂樓,然后兩人爬上了天臺的太陽能水箱。她朝著我笑了一下說,可以下去洗澡了,大人們都說有錢人都能在家里泡澡洗桑拿。
那水箱幾乎三米多高,里面的水不是很滿。
我看著她噗通一聲就蹦了下去,而我?guī)缀鹾敛华q豫就隨著進(jìn)入。四周的水瘋狂的襲來,我感覺自己的呼吸瞬間禁止,而嘴巴大張,空腔鼻孔中全被水充斥,想要咳嗽而無法咳出。
我的眼睛大睜,而對面就是玉婷,她正在死命的掙扎,雙手不停的揮舞,臉色蒼白,雙眼充血,然后我感覺窒息,雙眼一黑。
當(dāng)我從休克之中醒過來,我的雙眼之中全是淚水,而肺部被什么東西強(qiáng)力抵住,肺腔鼻腔,咽喉里面都是水。而我肺部一陣疼痛,開始抽搐而咳嗽,咳嗽一下,嘴巴里面就是一陣水流出來。
而每當(dāng)我咳嗽,胸部就是一陣疼痛。視野終于恢復(fù),看到自己居然趴在一條水牛的背上,而身邊還有一個弓著腰的女孩子,正是玉婷。但她現(xiàn)在臉色蒼白,皮膚浮腫,舌頭從嘴巴里面伸了出來,不停有水滴落,但那雙眼并不曾睜開一下。
我活著,而玉婷死了。從那以后的兩個多月,我都會在夢中見到她對我笑著說:咱們跳下去吧。玉婷死的很慘,后來連一個正式的棺材和墓地都沒有,在鎮(zhèn)子上那時候半封建半科學(xué),說這是一個短命鬼,不能埋葬進(jìn)祖墳,不能進(jìn)入鎮(zhèn)子入殮。
她的父母想了想,最后用一卷席子包裹,隨便找了一個山谷挖開就埋葬了,連一個墳堆子都沒有,就連我想祭拜一下都不能。
周圍安靜了,只有風(fēng)從對面的湖面上吹了過來,世仁一動不動。小李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我的身后,看著世仁背上的紅綢子。
“這是誰的尸骨?”
“我們找到了你家太奶奶的尸骨了,按說你應(yīng)該給我們付三分之一的酬金了。不過看在一見如故的份上,這錢就先你保管著,等到我們把三具尸骨都找到,再談錢不遲。”世仁起來把綢子包裹遞給小李。
小李伸手就把上面的那布結(jié)抽開。等等,我連忙喊了一句,這尸骨在外不能見光,不然意味不詳。
小李臉色陡然一變,然后把紅綢子放在地上,從背包里面掏出一炷香點(diǎn)燃,靜靜的插在綢子旁邊焚燒。“你們晚上就下水吧,我們帶來的東西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了,頂多再有一天的時間,明天晚上必須返回。”小李說完,轉(zhuǎn)身進(jìn)入后面的林子,一個人坐在樹下,好像在想什么東西。
我看了看世仁問,咱們難道忘了什么東西沒有拿出來?這李老板看起來有點(diǎn)不爽啊。
世仁想了幾分鐘,一拍我大腿。“我想起來了,這遷墳中最重要的是尸骨,其次便是長白酒。咱們這是忘了找那酒壇子了。”
說道這里,我也終于想起。每次棺材下葬之前,必須在棺材頭的地方把土壤掏出一個小洞,將早就裝好的土罐子埋進(jìn)去,必須是陶瓷的土罐子。因?yàn)槠溆嗟牟牧显谕寥乐袝S著時間流失而腐化,唯獨(dú)瓷器不會。
這土罐子之中是出殯當(dāng)天做好的糯米飯,而孝子每人必須裝一次糯米飯進(jìn)入罐子,多少隨意。每裝一次,撒一次酒曲,而這糯米在無氧環(huán)境下,必定被發(fā)酵開來,時間越久這東西越加的醇香,也越加的值錢,很多人盜墓都不為明器,專為這長白酒去的。
我看了看臉色陰沉一言不發(fā)的小李,原來感覺這小子挺和顏悅色的,沒想到是這么一樣的內(nèi)心。估計(jì)這次遷墳是假,專門為了那長白酒是真,這東西聽說有專門的港商臺商收購,而且在黑市上價格極高。
“李老板,我們知道忘記了什么。等歇息一陣,我哥倆就再次下水,這次別的不敢保證,但那一罐長白酒保準(zhǔn)給你帶上來。”世仁朝著小李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