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進門不久,手機就又響了。我拿過來一看,果然是宇文老頭發(fā)過來的短信:“我想過了,你不能等在那坐以待斃。想要解決那兩個纏著你的鬼魂,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去找他們。”
我回了一條信息:“怎么找?”
“你去倉房,那里有我以前用過的魚鉤,墻角那邊還有一爐子香灰。你都給找出來,帶著這些東西去河邊。然后我告訴你怎么做!”
釣鬼?
我腦袋里忽然冒出一個詞來。釣鬼這種事兒,我雖然沒干過,卻不知道聽人說了多少次。那是專門吃水上飯的術士經常干的事兒。
在水上討生活的術士,不是從水里往出撈尸體,就是從水底下往出弄水鬼。他們干活兒的手法,就跟漁民打魚差不多,外行人遇見了也會以為他們是在打魚。釣鬼是他們最常用的法術之一,但是在其他地方混飯吃的術士卻不怎么會用。難不成宇文老頭還是水上的朋友?
我按照宇文苑告訴的地方找到倉庫之后,在里面翻了好半天,才找出一根桃木做的魚竿和一個柳條編成的魚簍。等我背著這些家伙走到河邊之后,又給宇文老頭發(fā)了一條短信:“我到了,現(xiàn)在該怎么做?”
“先扯點柳樹條子下來,然后找塊石頭,越大越好,咬破自己的食指尖,在石頭上寫一個山字。寫好之后靠著石頭坐下,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兒,都別起來。”
宇文老頭這是讓我布置一個最簡單的靠山局,讓我有所依靠。
等我把石頭虛擬成山,就能請動附近的山神護佑。只要不遇上特別難纏的精怪,我就不用擔心有鬼從背后過來偷襲,只要專心對付河里的東西就行了。
我這邊剛坐下,宇文老頭就把信息發(fā)過來了“坐好了沒有?坐好了之后,就拿香灰在自己身邊灑一圈。記住了,那個圈的位置,就算水把香灰沖跑了,也不用害怕。你坐在圈里,千萬不能出來,尤其不能把腳伸出來。明白沒有!要是你把腳伸出來,讓鬼抓了腳脖子,誰也救不了你。”
“我畫完了,然后還干什么?”
沒過多久,宇文老頭就把短信發(fā)了過來。
“我以前不是教過你編草人嗎?你用柳條子編一個草人,把你的頭發(fā)也編進去,然后扔水里,像釣魚那么往上面釣鬼。記住了,不管怎么樣都別松鉤。”
我拿著柳樹條編了一個草人扔進了水里。沒過多久,我就感到魚竿猛的沉了一下,水面上也緊跟著爆出了一道人字形的波紋??瓷先ゾ拖袷且粭l潛在水里的大魚,拖著魚鉤猛地游向遠處。
我只覺得手里的魚竿往下一沉,身子不由自主的前挪了一下,差點就被魚竿給拉到圈外。我整個身子往后一仰,用腳撐住地面連蹬了幾下,才算穩(wěn)住了身形,背靠在石頭上,用力抓著魚竿,跟水里的東西較起了勁。
一把粗的魚竿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就被繃成了弓形,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魚線在空中拉得筆直,卻絲毫沒有斷裂的征兆?,F(xiàn)在就看我和水下那東西,誰的力氣更大了。
我跟對方僵持了五六分鐘之后,忽然感到有什么東西從我背后冒了出來。我雖然看不見后面有什么,卻覺得像是有人蹲在石頭后面,從石頭上探出來半個身子,伸出手往我后腦勺上抓了過來。
我剛聽見一陣像是魚鱗在石頭上擦過的聲音,就覺得有東西碰到了我的頭發(fā)。那東西只要再進一步,就能貼上我的頭皮,到了那時……
我本能的騰出一只手來,伸向掛在腿邊上的亡命鉤。就在我手指將要碰到鉤柄的一瞬間,我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我只覺得像是有人貼在我耳朵邊上使勁喊了一聲,腦袋里嗡的一片空白之后,下意識的松了手。我手里的魚竿順著手心滑出去兩三尺時,我才反應過來,兩手抓著魚竿使勁往后一拉,總算在魚竿脫手之前,把它拉了回來。
讓我沒想到的是,對方這一次掙扎的力氣大得出奇,竟然一下把我從地上給拉了起來。我趕緊把身子往下一沉,一條腿半蹲在地上,另一條腿使勁往地上蹬了幾下,才算穩(wěn)著身子退回了原位。
沒等我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就看見地上的香灰圈子,讓我蹬開了一個缺口。
“糟糕!”我剛覺得事情不妙,河里忽然像是被煮開了一樣翻滾著白浪,沖上了灘頭。僅僅幾秒鐘之后,狂涌的水波就沒過了半邊河灘,往我腳下沖了過來。
我不知道缺了一塊的灰圈還能不能擋住水鬼,干脆從河灘上站了起來。還沒等我站穩(wěn),就感到手里的魚竿忽然一松,往我這邊反彈了回來。我整個人順著魚竿的來勢往后倒退了一步,差點仰面朝天的摔在地上。
等我站穩(wěn)了身子,才看見魚線那頭浮在距離我只有一米多遠的地方打懸兒,魚漂下面卻是一片被河泥給染黃了的污水,雖然隱隱約約能看見水里有一團黑影,卻分不清他究竟是個什么姿勢。
水鬼自己游過來!
剛才魚竿之所以會忽然反彈,肯定是因為水鬼往我的方向游過來造成的結果。他是不想跟我較勁了,準備過來拉我的腳。
我反應過來之后,第一件事兒就是抬腳竄到石頭頂上。我兩只腳剛一站穩(wěn),洶涌的河水就拍上了我腳下的巖石,白花花的水珠從我腳下一躍而起,在我眼前晃成一片銀白色的光點。我眼睛里除了紛紜撲落的水幕,再看不見別的東西。
與此同時,一股寒氣也直奔著我腳跟的位置,猛撲了過來——后面有鬼!
我猛一抬腳的工夫,就感到有一只手掌貼著我的鞋底擦向了我的鞋尖。藏在我后面水鬼應該是想從后面掐斷我的腳筋,卻沒想到我會在關鍵時刻抬腳,才會一擊落空,把手伸到我的腳底下。
我不等他收手就狠狠一腳踩了下去。我踩著對方的手掌站在石頭上時,腳下也跟著冒出了一陣像是烙鐵燙在肉皮上的嗤嗤聲響,帶著焦糊味的黑煙從我腳掌四周絲絲而起。我身后也跟著傳來一陣像是猴子似的吱吱慘叫。
我的鞋尖上有刀片,鞋底下也藏著符箓,一腳下去直接踩住了我身后的那只水鬼。按我三叔的話講,在術道上想活命就得不要臉,你把自己當大俠,凡事都要光明磊落,人家可不見得跟你講仗義。所以,跟人交手時,什么陰招都得用上。為這,他還特意給我做了這雙鞋。只可惜,我剛才那一腳沒踩著水鬼的腦袋,要不然一腳就能讓他了賬。
饒是我沒傷到水鬼的要害,這一腳也讓他疼得不輕,在我腳底下連扯了幾下之后,才刺啦一聲拽斷了自己的胳膊,逃了出去。
我見水鬼跑了,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身前,一只手抓著魚竿后面的線輪猛打了幾圈,重新繃緊魚線之后,水里跟著冒出來一團亂糟糟的頭發(fā)。沉在水里的魚鉤就像是鉤在了頭發(fā)頂上,提著它從水里冒了出來。
不一會兒的工夫,我就把對方從水里拽出來半截。被我鉤住的水鬼就像是上鉤的大魚,仰著腦袋,仰面朝天的躺在水里,雙手死死掐著自己的喉嚨,兩只腳還在水里拼命的掙扎。
看樣子,我扎的那個草人已經是滑進了他的喉嚨,要不然的話,他拼上豁開自己的嘴唇應該也能逃生。
釣過魚的人都知道,凡是遇上大魚,不能一下收桿,不然大魚肯定會因為過于疼痛而猛烈掙扎,強行撕開自己的嘴唇逃脫。最好是舉著魚竿在水里來回晃上幾次,牽著魚在水里游,直到把它累翻白了再撈上來。
我現(xiàn)在一樣不敢貿然把水鬼拉上來,只能也像遛魚一樣,慢慢晃著魚竿,拖著他在水里游動。我牽著水鬼在水里來回游了好幾圈,直到把他弄得不再掙扎,仰著肚皮浮在水上了,才慢慢抬起魚竿。那只水鬼也跟著從水里站了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看清,那是一具穿著白色壽衣的女尸。女尸的面孔雖然已經被泡得浮腫發(fā)白了,但是從壽衣和尸體的腐爛程度上看,他應該剛死沒幾天。要是我沒弄錯,她應該就是裝鬼不成,反而死在了河里的李妙妙。
我連忙又回頭往石頭上看了一眼,那上邊還留著一截被撕成了兩段的猴爪子??礃幼?,剛才想從身后偷襲我的東西,應該是一只河里的水猴子。
水猴子?這一下我有點迷糊了。
水猴子是落水溺亡的人的怨氣化成的鬼類,但不是每一個水鬼最后都能變成水猴子,往往是很多因素交雜在一起才會出現(xiàn)水猴子這種惡鬼。
按理說,配合李妙妙將我置于死地的應該是劉宸才對。他也是一只剛死的新鬼,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變成水猴子。
這只水猴子是怎么來的?
劉宸的鬼魂跑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