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十六年的春,尤為的冷,就像滿懷仇恨的人心,在滾燙的血液也無法消融那寒冬積下來的冷。不知夏日何時來,只是這么苦等著……
黑暗幽深的地牢里面,披頭散發(fā)的人,被鐵索懸掛著,腳下的一灘水漬混著鮮血結(jié)了薄薄的一層冰,身上有幾道血痕透濕衣衫。
這不是別人,正是遭了難得錢若卿。
錢若卿睫毛閃了閃,睜開的眼,在漆黑的夜里格外的明亮。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她無措,身上傳來的痛楚預(yù)示著她并不是做夢,她晃動胳膊,叮當作響,鎖鏈的聲音讓她無比的熟悉,這是——地牢。
錢若卿怎么也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活著。
閻羅殿也不肯收她這冤死鬼嗎?
錢若卿發(fā)狂一般的苦笑了起來,“沒死,沒死,”竟然沒死,親人……都被自己害死了,可自己竟然還沒死?
哈哈哈……都死了,她一個人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她曾是風(fēng)頭正盛的狀元郎,不懂結(jié)黨營私,轉(zhuǎn)身便成階下囚。忠仆友人舍命周旋,徒勞無功折損在這場賊贓嫁禍之中。
一心尋親卻卷入奪嫡之爭,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親人,奪她財害她命。她死不要緊,大不了是一命還一命,可為何不放過含辛茹苦撫養(yǎng)她長大的義兄。
窮的丁當響的義兄都能與她患難與共,血濃于水的親人卻不能與她共享榮華。
這究竟是為什么?
在看到兄長慘死的那一瞬間,她心中最后的防線潰不成軍,大口的吐著血,像是要把整顆心悔的嘔出來。
活著這么苦,老天為什么還要讓她活著。
這究竟是為什么?
錢若卿心口悶的發(fā)疼,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這一次又是誰,將她囚禁在幽深的地牢中,她的牢獄之災(zāi)為何這么長,一次次的與黑暗恐懼為伴,什么時候才能到頭。
索性她也不想在這么苦熬這了,不顧一切憤恨的大喊“究竟是誰,給我出來,有種給我出來,讓我死個明白……”
一聲聲的厲吼在寂靜的地牢里一次又一次的消散,像是落入湖里的石子,激不起一點波瀾。讓她的憤怒打在了棉花上,得不到一絲回應(yīng),她抗議的掙扎了幾下,由于體質(zhì)過于纖瘦,手竟然從銬鎖的鐵環(huán)中意外的穿過,一個使力不均摔倒在地。
冰冷的地磚,難熬的痛楚,有種莫名的熟悉,涌上心頭,不,不,她不只是活著。她壓抑這心中的疑惑,像是曾經(jīng)到過這里一般,熟門熟路的離開了地牢。
勾玉高懸,清冷的銀光鋪了一地,荒涼的山丘,漆黑破舊的屋宅,她左拐右拐,仿佛腦中住了一個小人,指著她何時向前,何時躲藏。
顛顛撞撞躲躲閃閃也不知道這樣走了多久,總歸離那寨子越來越遠,山路蜿蜒曲折,她一時失神,腳下一崴,整個人順著山勢向前撲著滾下去,雜草和枯枝胡亂的戳打在她的身上,直到橫撞上一棵巨樹上,才阻擋了沖力。
鉆心的疼痛讓錢若卿蜷縮起來,又緩慢的松開,疼痛讓她不敢妄動,躺在冰涼的地面,睜著眼望著天際,眼淚從眼角不停得滑落,濕潤雙耳。
那漆黑的地牢和身上的痛楚,讓錢若卿熟稔的想起,這是嘉禾十六年。
她抑制不住心中的狂歡,大喜大悲之下讓她無法喘息。
三年前,這是三年前啊,她不是還活著,她是重生了。
蒼天憐見,她錢若卿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