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回頭想想,我的確是一個很執(zhí)拗的人,認(rèn)準(zhǔn)的事,不撞南墻不回頭,有的時候甚至是撞了南墻也不會回頭,如果不是我執(zhí)意堅持要往下走,或許也就不會發(fā)生接下來的那么多事了,我或許還有回頭的機(jī)會,而這一次的進(jìn)入,徹底斷了我的退路。
這墓穴之中常年不見陽光,給人的感覺除了陰冷,還是陰冷,我和林尚志穿的都不多,此刻我倆都凍得直哆嗦,“走吧,越站著越冷。”我說著繼續(xù)向下走去。
繼續(xù)往下走,很快我們就走到了臺階的邊緣,而這時候那些混亂的聲音更大了,如同就在我身邊發(fā)出的一樣,此刻的我,真的就像置身于那一場戰(zhàn)斗之中,尤其是那一張張臉,清晰的在我的腦海里一張一張的閃過。
這時候墻壁上的壁畫已然是變成了單方的屠殺,被屠殺變成了頭戴鐵盔的一方,帶鐵盔一方的人四下奔逃,帶氈帽的一方騎著馬在后面追砍,不變的,依舊是那一張張臉!
沒多大一會兒,我們就走到了臺階的盡頭,這時候壁畫也已經(jīng)刻完了,最后幾幅壁畫,刻的是帶氈帽的一方舉刀歡慶,驅(qū)趕虐殺俘虜?shù)膱雒妗?/p>
下了臺階是一個類似廣場的地方,廣場并不是很大,大概能有個二百平方米左右,擺放著很多各式的俑象,有持刀騎馬的兵將,也有牽馬而行的士兵,那時候我不知道有秦皇陵,否則一定會驚呼,這玩意不就是兵馬俑么,而在這些兵馬俑的腳下,更多的是各種姿勢躺在地上的俑人,站立人俑都是之前壁畫中出現(xiàn)的帶氈帽的,而倒下的則是帶鐵盔的。
那時候我還以為是沒擺放好摔到了,后來我才知道那些代表的是死人,而且也是真真正正的死人。
我用手電照了照,發(fā)現(xiàn)在這廣場的邊緣有三個被打開的石門,我猜想,卞大爺一定就進(jìn)入了其中一個門,想要走到門前,得從這些人俑中傳過去才行,我當(dāng)即就向那些人俑走去,剛走了四五步,我突然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大喊一聲:“啊……”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即使在地上,我還不斷地往后爬,拼命的往后爬,小狐貍一下從我身上挑了下來,也快速的往后退。
而這時候林尚志卻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動了,“尚志,快跑。”我大聲喊著他,因為恐懼,我的聲音更像是尖叫,可是林尚志卻好像變成了那人俑一樣,一動也不動。
我恐懼,是因為剛走入人俑群中,那些混亂的聲音,就從四面八方傳了出來,那聲音如同是灌進(jìn)我的耳朵中一般,將我的耳朵震的嗡嗡直響,而我的眼前,撲來了無數(shù)的人影,那些人影的臉部就如同是被特寫一般,無比的清晰,而那一張張臉上的表情,正是剛才鐫刻在我腦中的表情,驚恐,痛苦,無奈,猙獰,慘叫,咬牙切齒……
“嗷……”突然小狐貍發(fā)出了一聲無比高亢的叫聲,這聲音是我從來沒聽過的,而這一聲,也讓林尚志動了起來,林尚志轉(zhuǎn)頭看著我,這一刻,我發(fā)現(xiàn)林尚志的表情極其復(fù)雜,那絕對不是他應(yīng)該有的表情,無力,痛苦,悲傷,而他的眼睛中充滿了絕望和不甘。
林尚志的嘴不斷的蠕動著,似乎在說著什么,可是我的耳中盡是廝殺聲,根本聽不見他的說話,林尚志的嘴動了幾下,轉(zhuǎn)身就跑。
“尚志,你干啥去,回來,快回來,咱們不往前走了,咱們回家。”這時候我也開始害怕了,想要回去了,可是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林尚志根本就沒聽我的呼喊,一轉(zhuǎn)眼就穿過了廣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尚志,尚志……”我又大喊了幾聲,震得上面的灰塵都簌簌的落了下來,可是卻沒得到林尚志的任何回應(yīng)。
我想去追林尚志,可是剛抬起腳,就被因為看到那一張張凄慘無比的臉而生出的害怕給阻擋了下來,這一刻,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整個人都忍不住的哆嗦了起來,之前那執(zhí)著要下來的勇氣,如同一個被扎破的氣球里面的氣一般,瞬間就消失殆盡,我想哭,想我爹娘,想卞大爺,也想林尚志。
我下意識的抱緊了小狐貍,此刻,他是我身邊唯一一個活著的生物,也是我唯一抵抗恐懼的支撐,我怕她也不見了,如果,如果沒有了她,我想,我真的會哭出來,而這時候小狐貍反而安靜了下來,竟然伸出爪子,輕輕的碰了碰我的臉,然后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是在給我鼓氣一般。
見我沒什么動作,仍然抖動著,小狐貍的臉上出現(xiàn)了十分?jǐn)M人化的表情,那是無奈,她又伸出爪子指了指我的身后,我順著小狐貍的抓著照過去,心一下就跌入了深淵之中,剛剛我們走下來的臺階,竟然不見了,就那么,就那么憑空消失了。
我還以為是自己太害怕了,嚇得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又向周圍看了一下,哪里還有那臺階的影子,完了,回不了家了,出不去了,這是我腦中第一個想法,當(dāng)這個想法一出現(xiàn),我“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這一剎那之間,什么堅強(qiáng),什么膽量,什么勇氣,全都消失了。
小狐貍伸出爪子,幫我擦著眼淚,然后又指了指前方,我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讓我向前走,可是我不敢,我害怕那向我撲來的一張張臉,我害怕前方的黑暗。
我還能出去么,我是不是會死在這里,我爹娘找不到我會怎么樣?
這些想法如同潮水一般,瞬間全都涌進(jìn)了我的腦海之中,我整個人鎖在角落里,身體瑟瑟的抖動著,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當(dāng)人極度恐懼的時候,第一個選擇就是蜷起身子,一動不動,不是不想動,而是不敢動。
我的耳中充斥著各種聲音,我用力的捂住耳朵,不想去聽那些聲音,可是無論我怎么用力,卻無法阻止那些聲音在我耳朵中出現(xiàn),而我的眼前那小廣場上也發(fā)生了變化,那些人俑,在我的眼中都動了起來。
廝殺,如同戰(zhàn)場一般的廝殺,這廝殺的兩方人馬,正是之前我在壁畫上看到的,一方都是頭戴氈帽,而另一方都是頭戴鐵盔,頭戴氈帽一方手里都是騎馬手拿彎刀,而頭戴鐵盔一方更多的是持長槍的步兵,僅有為數(shù)不多的騎兵手里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樣。
我看到了無數(shù)騎在馬上舉著彎刀悍不畏死向前沖去的戰(zhàn)士,看到了那刀和刀碰撞在一起濺出的火星,看到了那鋒利刺眼的刀砍進(jìn)人身體時的血肉橫飛,看到了那高高飛起的頭顱和從那身體中噴涌而出的鮮血,看到了那沒有頭的身體在馬上向前沖了好一會兒然后才墜落……
這一切在我眼中是那么的真實,就如同活生生的發(fā)生在我眼前一樣,我甚至還聞到了那漫天的血腥味兒。
我大聲的哭著,用力的捂著耳朵,死死的閉著眼睛,可是,卻沒有絲毫的作用,那聲音,那畫面,那一張張臉,就在我眼前晃過,揮之不去。
有的時候,哭也是冷靜的一種方式,我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的嗓子已經(jīng)哭啞了,眼淚也哭沒了,我心中出現(xiàn)了一個想法,不行,我不能在這呆著了,我必須要找到尚志,他是我?guī)淼?,我必須要把他帶回去,還有卞大爺,卞大爺還在里邊,我只有找到卞大爺,才能出去。
那時候在我眼中,卞大爺絕對是無所不能的,我相信他一定會帶我出去的。
我站起身,撿起了被我丟在地上的手電,向前方照去,那前方一片黑暗,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后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即使是成年人,面對黑暗和未知也會恐懼,更何況我一個僅僅七歲的孩子。
我是倔強(qiáng)的,這份倔強(qiáng)一直保持在我的性格之中,這份倔強(qiáng)驅(qū)使著我向前邁出腳步,而我一動,耳中的聲音全都消失了,眼前的畫面如同被定格了一般,那些正在廝殺的人馬都生生的停了下來,他們還保持著廝殺的姿勢,可是他們的頭,卻齊齊的扭了過來,這些就帶著原來的表情看向了我。
這畫面,無比的詭異。
把我整個人嚇得一哆嗦,還沒等我緩過神來,那定格的畫面再一次動了,不過這一次他們不是廝殺,而是向我沖了過來,不論是頭戴氈帽的,還是頭戴鐵盔的,都沖向了我,幾乎是片刻功夫,他們就沖到我的身前。
我眼睜睜的看著,幾個騎在馬上的騎兵,揮舞著手中的彎刀向我砍了過來,也看到無數(shù)個拿著長槍的士兵手中的長槍刺向我的身體,我下意識的去躲避,可是我的身體卻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動都動不了。
我眼睛一閉,口中驚恐的喊著:“啊,別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