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害怕,你不動她看不見你。”云濟道長在我爹耳邊小聲的說道,我爹本來想點頭的,想起了云濟道長說的不讓動,小心翼翼的眨了眨眼睛,云濟道長這才松開我爹的手,也不知道這云濟道長的眼睛是怎么長的,這么漆黑的環(huán)境下,竟然還能看見我爹眨眼睛。
云濟道長將事先準備好的道香點燃,插在墳頭之前,這才腳踏步罡,口中念念有詞,手上還掐著令人眼花繚亂的手訣,隨著他口中的咒語一起,就見趙婉云突然發(fā)生一聲凄厲的尖叫,這一聲來的極其突然,我爹直接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在這時候趙婉云的注意力已經(jīng)全部被云濟道長吸引了過去。
見到云濟道長,趙婉云的臉變得更加的猙獰了,厲聲叫道:“又是你,壞我好事,你給我納命來!”說著趙婉云就飄向了云濟道長。
“趙婉云,你看這是什么?”云濟道長并不慌張,從地上拿起那龍冠龍袍的紙人,舉到了自己身前,見到這個紙人,趙婉云的身體瞬時停了下來,“皇,皇上,你終于來了么,你是來娶我的嗎?”趙婉云的淚水落了下來,只是她的淚水在云濟道長的眼中赫然是鮮紅的血。
云濟道長口中的咒語又變,一手持著紙人,一手掐訣,這時候從似乎從那紙人嘴里發(fā)出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婉云,我是來迎娶你的,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珍妃了!”
“皇上,皇上!”趙婉云發(fā)出了嚶嚶的哭聲,就要向前撲來,這時候那虛無縹緲的聲音再次傳出:“珍妃不可,皇家利禮儀不可破,不然母后又該怪罪于你了。”這話果然起作用,一下止住了趙婉云的身形。
這時候云濟道長掏出一張符紙,在手中一晃,符紙就燃燒了起來,他用符紙將早前擺在墳邊的兩根帶喜字的大紅蠟燭點燃,這蠟燭發(fā)出的光要比平時的蠟燭明亮很多,但那光又似乎是被什么籠罩了一般,只將墳前照的通明,卻無法擴散開來。
透過這蠟燭的光明,可以看見這孤零零的墳前端正的擺放著云濟道長扎的宮殿,在宮殿上還書寫了三個大字,景仁宮,如果這時候我是醒的,定然會無比驚訝,因為這三個字就是當(dāng)初我看到那宮殿上的三個字。
而在宮殿兩側(cè)擺放著幾個紙馬,在宮殿正前方還擺放著一頂八個小紙人抬著的轎子,在轎子兩邊還有兩個穿著太監(jiān)服侍的人扶著轎子,轎子略后方一點是幾個胸前寫著兵字,腰間掛著刀的兵丁,在轎子后面擺的是手拿各色樂器的的小紙人,他們身后還跟著舉扇搖旗之人。
云濟道長將手中的龍袍龍冠紙人放在了宮殿前,也就是舉扇搖旗那些小紙人的身后,然后叫踏步罡,手掐法決,口念咒語。
頓時他看到那龍冠龍袍的小紙人給人一種動了的錯覺,他的嘴似乎是上下動著,身體也在搖晃著,怎么說呢,看起來就像這個人跪下來,然后又站起來了,我爹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卻看到那小紙人根本沒動,還是靜靜的站在那里。
隨后,我爹又揉了揉眼睛,因為他感覺自己看到了其他那些小紙人全都動了起來,包括在宮殿前的馬匹全都動了,可是他定睛再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那些人還是沒懂,我爹忍不住暗呼一聲:“真邪門!”
云濟道長手決再變,這回我爹是真被嚇了一跳,因為他真的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嗩吶聲,敲鑼聲,敲鼓聲,甚至還有腳步聲,馬嘶聲……,仔細去聽,卻又好像什么都聽不見。
現(xiàn)在的我爹對自己的眼睛,耳朵全都產(chǎn)生了懷疑。
真實的場景我爹并沒看到,實際上那些小人是真的動了,只不過懂的并不是這小紙人的本身,而是小紙人的虛影而已,這些虛影都跟真人一般大小,這些小紙人的虛影抬著轎子走到了趙婉云的面前,一個太監(jiān)高呼:“謹請珍妃娘娘上轎!”
趙婉云身體微微顫抖著,因為她頭上還遮著紅蓋頭,也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一個老太監(jiān)扶著她進了轎子。
這時又一個太監(jiān)的聲音高呼:“起轎!”這一聲喊聲過后,那頂紅紙糊成的轎子被抬了以來,向景仁宮的方向走去,而轎子竟然還發(fā)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轎子抬到景仁宮之前,老太監(jiān)一甩手中的拂塵:“落轎!”轎子落下,一旁的一個太監(jiān)用秤桿挑起了轎簾,另一個老太監(jiān)高喊:“請珍妃娘娘下轎。”一邊喊還一邊伸手將趙婉云扶了下來。
兩個太監(jiān)扶著趙婉云走到了站在景仁宮前身著龍袍的男人身邊,那男人伸手拉住趙婉云的手向景仁宮走去,在景仁宮入口處竟然還擺放著一個火盆,男人扶著趙婉云跨過了火盆。
景仁宮內(nèi)一片喜氣洋洋,墻壁上貼著大大的喜字,還有一頓紋龍刻鳳的粗大的拉住在燃著,一邊還站著不少身著丫鬟服侍的人,一個老嫗站在桌子旁邊,高呼著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待得一切完畢之后,男人才扶著女人向后堂走去,身影漸漸消失。
而這時的云濟道長已然是一口鮮血噴出,他抬手抹了一把嘴邊的鮮血,從兜里在掏一張符箓,夾在掌心之中,口中念念有詞,然后將符箓?cè)酉蛄四菍m殿,紙人之中,符箓一接觸宮殿紙人,呼啦一下燃燒了起來。
這火一起,云濟道長念念有詞的聲音大了很多,腳下步罡也是踏得飛快,雙手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飛快的變化著手決。
過了一會兒,那火光漸漸熄滅,云濟道長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此刻我爹看不見云濟道長的臉,否則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云濟道長的臉煞白,沒有一絲血色。
而這時,我爹的耳邊竟然傳來了一絲女人的哭聲,他瞬間變了臉色,這哭聲他太熟悉了,那就是之前他聽到的女鬼的哭聲,隱約中,我爹看到了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的身影,他仍然以為自己是錯覺,又揉了揉眼睛,然后他確定了,這的確就是一個女人的身影。
這個女人穿著大紅的喜服,頭上還披著蓋頭,我爹知道,這女人就是苦命的趙婉云。
“你用全身修為換這一次顯露魂體,太不值得,還不快收了你的修為,你難道真想魂飛魄散么。”云濟道長的眉頭緊鎖,說話也急促了很多,可見此刻他心中是多么的焦急,他的身體已經(jīng)是微微發(fā)抖,氣息也已經(jīng)有些紊亂。
趙婉云并沒有按照云濟道長的話去做,反而是拉著那大紅色喜服,向我?guī)煾赴萘讼氯ィ?ldquo;紫禁門內(nèi)似錦畫,琉璃金磚白玉欄,世人皆羨朱門酒,一入深宮秋意長,生來本無妃子命,奈何妃子強加身,今生與君長相別,獨去來世誰來和?”趙婉云凄婉的吟了一首詩,想來這趙婉云在當(dāng)時也是一位才女,或許真的是紅顏薄命,竟落得如此凄慘。
無疑趙婉云是愛這光緒皇帝的,無論在光緒皇帝心中她是誰,她愛光緒皇帝愛到了骨子里,當(dāng)真是一個癡情女子。
“這一場大婚,已經(jīng)了卻婉云千生百世的心愿,來世的婉云亦不再是婉云。”趙婉云聲音凄涼,那是一種對前世,對來世都沒有任何留戀的心死,“婉云謝過師父!”說著他的身體竟?jié)u漸的變淡了。
“癡兒,癡兒!還不快快住手!”云濟道長痛心疾首的喊道,“貧道在此,豈能看你魂飛魄散,消失于世間,定要將你送入陰司轉(zhuǎn)世。”
趙婉云如同未聽見我?guī)煾傅脑捯话?,長袖輕舞,輕啟朱唇,口中唱道:“海島冰輪初轉(zhuǎn)騰,
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dāng)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
那聲音清脆悅耳,黃鶯出谷一般,我爹在一旁不由得聽得癡了。
只見云濟道長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出,那血霧竟然在空中凝而不散,腳踏七星引魂步,手掐七星引魂決,口念引魂咒,手指快速的在血霧中畫著,片刻功夫符箓即畫成,云濟道長一口丹田之氣大喝一聲:“去!”
隨著這一生去字喊出,云濟道長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栽倒在地。
那血霧畫成的符箓便打在了趙婉云的身上,在符箓落在趙婉云身上的時候,趙婉云的身影已經(jīng)極淡,幾乎就要消失了,那淡淡的身影再拜云濟道人,轉(zhuǎn)而消失不見,樹林中似乎還存有趙婉云的裊裊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