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煾笐{空的走了,就如同他憑空的來,沒有人知道他從哪來,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農(nóng)村的生活就是簡單的循環(huán),春種夏長秋收冬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時間就在這古井無波中慢慢的被消磨,五年轉(zhuǎn)瞬即逝。
這五年里我家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之所以說還算平靜,是因為我家沒有再發(fā)生什么詭異的事情,而不平靜的是,因為我出生而產(chǎn)生的影響,事實證明,我爹當初多給王產(chǎn)婆的兩塊錢并沒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在我出生一個多月之后,我出生時候的景象就在村子里流傳了開來。
所謂積毀成山,三人成虎,農(nóng)村人本來就愿意東家長西家短的,什么事一傳,沒有也是有,更何況我這事是真的存在呢,這件事一傳開,對我一家人的影響都很大,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爹娘只要一出門村里人就在他們的背后指指點點,也囑咐孩子不要跟我大姐和二姐玩。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我,或許這真得就是命,六親都要跟著我倒霉。
好在五年里我家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詭異的事情,村里人對我爹娘和我兩個姐姐的抵觸不那么強了,可是對于我的態(tài)度卻十分堅決,那就是堅決不讓自己家孩子跟我玩,不跟我玩也就算了,村里的其他孩子見到我還都喊我鬼孩子。
小時候我的身體弱,我爹就想著法的弄好吃的給我補身子,如今的我,比同齡的孩子都要壯實很多,能打得過比我大一兩歲的孩子,所以我經(jīng)常采取一個辦法,那就是揍他們,揍得他們不敢再叫我鬼孩子,打得他們帶著眼淚跟我玩,除非大人來找,或者我讓他們回家,要不然他們都不敢回家。
村里其他孩子都挺怕我的,有的孩子見到我啥都不說轉(zhuǎn)身就跑,至于抓不抓他們,那得看我心情,就這么說吧,我就是村里孩子中的小霸王。
村子里所有的孩子就只有一個我不打,不僅不打,還幫著他打別的孩子,這個孩子大名叫林尚志,我們兩家住的不遠,斜對著,我倆同歲我比他大兩個月,他大名起的不錯,不過他外號去卻沒比我好哪去,他外號叫大傻子,他見到別人總是傻呵呵的笑,無論別人怎么逗他說話他也不說,就一直傻笑,所以就落下了這么一個外號。
其實我知道他一點都不傻,我一直認為他才是全村最聰明的,他不說話是因為他是大舌頭,他知道別人就是想讓他說話,好笑他,所以他寧可傻笑也不說話。我不打他是因為他和我一樣都是村子里其他孩子笑話的對象,他也是全村唯一一個愿意和我玩,不叫我鬼孩子叫我哥的,同樣我也不叫他大傻子,還幫他打叫他外號的孩子。
這天傍晚吃過晚飯跟我娘打了聲招呼,就又去村子里瘋跑,出門就碰見了林尚志,林尚志沖我呵呵傻笑了一下問我:“科(哥),里(你)炸(噶)?。ü?去)。”(注:關(guān)于林尚志的大舌頭說話,為了避免繁瑣,只在這里體現(xiàn)一處,下文不再體現(xiàn))。
我是全村除了他爹娘唯一一個能讓他主動說話的人。
“我出去玩會,你去不?”我招呼林尚志。
“去。”林尚志撓了撓腦瓜子傻笑著說道。
“不準笑。”因為我知道林尚志聰明,所以我不喜歡他的傻笑,每次在我面前傻笑,我都讓他不準笑。
“那我不笑了。”說著他又露出了那慣有的傻笑,他以這種方式回復我,我也已經(jīng)習慣了。
我們倆逮住了幾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讓他們跟我倆玩,他們不同意,我倆就又跟他們打了起來,不知道林尚志是吃啥長大的,長得比我還要猛一些,不過就是膽小,不敢下手,幾乎就只有挨打的份。我呢一個打一個絕對沒問題,但是對面是好幾個孩子,我是肯定打不過的,撕扯過程中,我脖子上的長命鎖不知道誰拽掉了。
“好,大牛,二蛋,四狗子,你們今天不跟我玩,行,等著我就不信抓不住你們落單的時候,看我不把你們牙給打掉了。”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跑遠了,我拍打著身上的塵土,恨恨的沖他們喊著。
這是我慣用的手段,假如挨揍了我就記著,等哪天堵住他們落單的時候,上去就揍,啥時候打得他們嘴里喊服了才停手。
“我說林尚志,你白長這么大塊頭,咋這么熊(慫的意思)呢?”我看著倒在地上捂著腦袋的林尚志,恨恨的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腳,他麻利的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沖我呵呵的傻笑了起來。
“鬼孩子,鬼孩子……”大牛他們一邊喊一邊向村外跑去。
我聽見他們又罵我,可把我氣壞了,就憤憤不平的向他們追去,在我眼里,那一聲聲的鬼孩子,就是在罵我了,林尚志緊緊的跟在我后面。而我根本沒注意到掛在我脖子上,我爹娘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弄丟了的長命鎖已然被我弄丟了。
我知道他們?nèi)ゴ逋飧墒裁戳?,村外有一條小河,就是我?guī)煾讣议T前那條河的支流,河水并不深,只到我的腿彎處,那時候的東北物產(chǎn)十分的豐富,當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野雞飛進飯鍋里,不像現(xiàn)在,要啥沒啥,那條小河里里面有魚蝦泥鰍青蛙什么的,我們這些孩子經(jīng)常跑過去捉魚摸泥鰍。
這條小河距離村子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大概有二里地左右吧,不過去這條小河邊要經(jīng)過一片楊樹林,樹林并不大,也就稀稀疏疏十幾棵而已,這些楊樹也不知道長了多少年,都是參天大樹,每一棵差不多都要兩個成年人才能抱住,可能是因為樹木太高大的事,即使白天走過這片樹林,也給人陰森森的感覺。
這片樹林是胡家窩堡村的禁地,之所以這里說是禁地,因為這片樹林中發(fā)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生產(chǎn)隊開荒那年,上一任大隊書記要把這片樹林砍了變成耕地,結(jié)果一棵樹剛拉一點點,斷了五把鋸子,這下所有人都懵了,那時候用的鋸子不是電鋸而是兩個人拉的那種大鋸,特別結(jié)實,可能會鈍了,但是要說斷,那太難了。
大隊書記不信邪,非要再試,第六把大鋸也不出意外的斷掉了,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那時候正是那場運動火爆的時候,沒人想其他的東西,有人想了也不敢說,大隊書記也怕,這時候就更不能停下來了,就決定不用鋸了,換斧子砍。
自己第一個上,幾個壯勞力在旁邊候著,自己累了換下一個人,大隊書記這剛砍了十來斧子,就出事了,斧子斷了,斧頭飛了起來,正正當當?shù)目吃诹舜箨爼浀哪X門上,當時就把他給劈死了,腦袋都給劈成了兩半,腦漿濺得可那都是。
這件事可是好多人親眼看見的。
原來村里有個人叫胡毛子,在鏟地回來的路上看見一只野兔子,他就去抓,結(jié)果野兔子跑進了樹林子里,他當時心里一著急就追了進去,結(jié)果進去以后就迷路了,這里一共就十多棵樹而已,正常情況下,就是瞎子進去都能摸出來,更何況還是一個長著眼睛的成年人。
等人們找到他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他就坐在樹林邊上,人已經(jīng)瘋了,嘴角上掛著鮮血,和一嘴兔毛,身邊還扔著一副兔子的骨頭架子,他坐在那里又哭又笑的,眼淚鼻涕哈喇子一起往下掉,胡毛子被帶回第二天就死了,是上吊吊死的。
還有就是有人聽見樹林里有女人的哭聲,還有女人唱戲的聲音,這不是一個兩個人聽見,而是很多人都聽見過。
總之關(guān)于這片樹林,有太多的傳說了,所以這里沒人敢踏進去。后來我?guī)煾父嬖V我其實他想過要進去,也想過要做點什么,但后來還是沒進去,因為他不想多管閑事,招惹里面的東西,另一方面是那個時候,一旦他真干了點啥,恐怕自己下場也好不到哪去,他來胡家窩堡就是圖個清靜,犯不上惹那麻煩。
他沒想到,他的寶貝徒弟我卻差點栽在了這片樹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