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nèi)齻€人坐在蒲團上,剛才的劍拔弩張不見了,變得像是三個人正在閑談一樣。不過這種和善的氣氛完全得益于道士身手比較好,能夠壓制住我和姚東。不然的話,我們?nèi)齻€人還得打起來。
我們兩個只好老老實實地坐著,向道士詢問姚東三舅的情況。
人要么是活著,要么是死了。姚東的三舅變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道士卻矢口否認(rèn),完全不承認(rèn)這件事和自己有關(guān)系。
姚東有些氣憤的說:“李老道,你可不能昧著良心說話。這件事你不清楚,那還有人知道嗎?”
道士皮笑肉不笑的說:“如果我告訴你,我是見義勇為,把你三舅給救回來了,你信不信?”
姚東脫口而出:“我當(dāng)然不信。”
道士搖了搖頭,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來:“真是人心不古,世風(fēng)日下。”
姚東蹭的一下從蒲團上站起來:“你這不是廢話嗎?萬一你是害我三舅的人呢?然后謊稱救人,我要是信了你,不就把你放跑了嗎?事情弄不清楚的情況下,我當(dāng)然要抓住對我最有利的可能了。什么世風(fēng)日下,你當(dāng)我缺心眼嗎?”
道士擺了擺手:“好好好,咱們不討論這個了,咱們換個話題。你們兩個藏在棺材里面,打算干什么?”
姚東慢慢地坐下來,沒好氣的說:“打算把你拍暈了,挑斷手腳筋,然后把你的邪術(shù)問出來。”
道士倒吸了一口冷氣:“你們兩個年紀(jì)輕輕,好狠毒的心啊。”
我看見道士一邊心不在焉的和我們胡說八道,一邊眼珠亂轉(zhuǎn),顯然是在想辦法。我忙說:“李老道,你是不是拖延時間編瞎話呢?你今天老實告訴我們吧,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道士做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來:“你們真的要知道真相?”
我和姚東都催促他:“我們當(dāng)然要知道了,你趕快說吧。”
道士恐嚇我們:“有時候,知道真相,會丟了性命,你不害怕?”
姚東冷笑了一聲:“等你說完了之后,我就把真相寫下來,貼的滿大街都是,我就不信這所謂的真相能害了整座城的人。”
道士嘆了口氣:“好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jìn)來。既然你們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吧。”
他站起身來,繞著蒲團轉(zhuǎn)了個圈子,然后又坐下來。這個動作顯得他有些躁動不安。他先是長嘆了一口氣,然后對我說:“郭二,我跟你說過吧?住在斷頭巷的人,幾年之后都會失蹤。”
我搖了搖頭:“不是你跟我說的,是木先生告訴我的,你一直在瞞著我,換句話說,在耍我。”
道士干笑了一聲,接著說:“姚東的三舅,也是在斷頭巷出事的。”
我們兩個吃了一驚,齊聲問:“他也住進(jìn)斷頭巷了?”
道士搖了搖頭:“那倒沒有。”
他坐在蒲團上,拍著大腿說:“當(dāng)初辦這件事的時候,一共是有三個道士。我們?nèi)齻€人,本來素不相識。但是我們都認(rèn)識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這位前輩,就在斷頭巷失蹤了。而他的失蹤關(guān)系到一件大事。于是我們?nèi)齻€人決定合力,把他給找出來。”
我奇怪的問:“既然是失蹤,你們打算怎么找?”
道士嘿嘿笑了一聲:“其余兩位道長的名號,我也就不必告訴你了。姑且隨便給他們定個名字。一個叫大師兄,另一個叫二師兄吧。姚東的三舅,是二師兄。”
我們都點了點頭,等著道士繼續(xù)向下說。
道士說:“這么多年來,沒有人知道住在斷頭巷的人到了什么地方。所以找到他們的唯一辦法,就是選一個人住進(jìn)去。于是大師兄犧牲自己,咬破手指,把名字寫在了墻上。”
我聽得很震驚:“他可真是……真是不要命了。”
道士很鄭重的說:“因為我們要追尋的東西,比性命更重要。”
我張了張嘴,又問:“那么……那么后來呢?”
道士苦笑了一聲:“大師兄很順利的睡在里面了。當(dāng)天晚上,就有小鬼給他燒了紙錢,算是認(rèn)可了他的存在。從那一天開始,我和二師兄輪番陪著他。我們?nèi)齻€人用鐵鏈,和他拴在一塊,寸步不離。甚至是睡覺,我都和二師兄換著班睡。始終要保持有一個人是清醒的,可以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已經(jīng)預(yù)感到后來發(fā)生的事了,可是仍然忍不住問:“后來怎么樣了?”
道士向前湊了湊,低聲說:“我們這樣一連過了幾年。雖然不知道失蹤的確切日期是什么,但是我們都覺得,那一天快要到了,所以人人都很緊張,即使睡覺的時候,手里面都握著桃木劍。”
“有一天晚上,我睡著了。在睡夢中,忽然覺得周圍安靜下來了,大師兄和二師兄的呼吸聲都不見了……”
姚東瞪大了眼睛:“李老道,你是不是在編故事騙我們呢?你睡著了還能聽見別人的呼吸聲?”
道士嘿嘿笑了一聲:“我這三年來,和他們一直在一塊。人睡著了,耳朵可沒有睡著。能夠聽著他們的呼吸聲,有什么稀奇的?”
我擺了擺手:“然后呢?”
道士說:“然后我意識到情況不對勁,馬上就睜開眼睛了。從我睡著到醒過來,恐怕連一分鐘都不到??墒俏野l(fā)現(xiàn),我們中間少了一個人。大師兄不見了。”
我和姚東驚訝的說:“不是用鐵鏈鎖著呢嗎?”
道士點了點頭:“是啊,鐵鏈紋絲沒動。人卻消失不見了。于是我趕快叫二師兄,我說,大師兄去哪了?”
“結(jié)果二師兄不搭理我。我仔細(xì)一看,他死了。”
我和姚東聽了這話,都沉默不語,總覺得這件事有點匪夷所思。在一分鐘之內(nèi),害死了一個人,帶走了另一個人?就算是神鬼干的,打開鐵鏈恐怕也得需要一點時間吧?也得弄出來一點動靜吧?
道士嘆了口氣,把供桌上的黃布掀開了,從里面拖出一只木箱子來。然后從箱子中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淖С鲆粭l鐵鏈。
他放到我面前:“你們看吧,這條鐵鏈,就是當(dāng)年那一條了。”
我看見鐵鏈上有三個鐵環(huán)。鐵環(huán)是用粗鐵棍彎成的,憑借人力絕對不可能拉開。
其中兩個鐵環(huán)被鋼絲鋸弄開了,這兩個估計曾經(jīng)拴著道士和二師兄。而另外一只鐵環(huán),完好無損,甚至連一點劃痕都沒有。這一只鐵環(huán),估計曾經(jīng)綁著大師兄。
我和姚東看了一會,都忍不住說:“如果你講的是真的,那么這件事還真有點匪夷所思啊。”
道士苦笑了一聲:“可是這件事確實發(fā)生了。沒有人知道大師兄去哪了。”
“后來我買了一副棺材,把二師兄裝在里面,放在道觀中。派人給他的家人送信。而我自己,每次看到斷頭巷,心里面都有些慚愧。我們?nèi)齻€人同吃同住了幾年,不可能沒有感情,現(xiàn)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另一個不明不白的死了。我這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我咬破手指,也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了墻上。但是那些小鬼不認(rèn)可我。”
道士看了看院子里面的尸體,又接著說:“結(jié)果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道觀里面出問題了。裝著二師兄的那副棺材。它的蓋子總是無緣無故的掉在地上。我早晨蓋好之后,第二天又掉了。”
“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有小孩翻墻進(jìn)來搗亂,為此還和周圍的鄰居說過這事。結(jié)果還是不管用,我就有些生氣了,于是有一天晚上,我就藏在墻角,偷偷地觀察,看看是誰這么調(diào)皮。結(jié)果……嘿嘿,你們猜到了吧?”
姚東神色陰郁的說:“你該不會是想說,是我三舅自己走出來了吧?”
道士點了點頭:“沒錯,是你三舅自己出來了。他走到院子正中,一呼一吸,吸收月光的精華,他要化作妖魔了。從那天開始,我就幫他蓋上了一張紙,延緩他變化的速度,希望拖延時間,好讓我想出個辦法來。”
姚東好奇地問:“如果我三舅一直這樣下去,會怎么樣?會復(fù)活嗎?”
道士搖了搖頭:“我已經(jīng)詳細(xì)的檢查過了。他的魂魄不見了。不可能復(fù)活。”
姚東又指著院子里面的尸體問:“那么他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道士向前湊了湊身子,神神秘秘的說:“你聽說過僵尸嗎?”
我和姚東都嚇了一跳:“你確定是僵尸?這玩意真的存在?”
道士苦笑了一聲:“鬼都能存在,僵尸為什么不能存在?不過說實話,我并不確定,我也沒有見過僵尸。只是翻出來幾本古籍對照了一下,感覺很有可能是僵尸。”
我說:“如果真是僵尸的話,應(yīng)該很危險吧?”
道士點了點頭:“如果真是僵尸,讓他跑出去,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我有些著急的問:“那你有沒有辦法制住他?實在不成,殺了他也行啊。”
姚東瞪了我一眼:“你要殺我三舅?”
我咧了咧嘴:“他還用殺嗎?”
沒想到道士嘆了口氣:“說實話,如果能殺了他的話,我早就動手了。關(guān)鍵是我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