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覺得頭頂上的燈光有些刺眼,我感覺到一陣脫力,于是靠在門框上,一點點滑落下來。最后,我坐在了地上。
道士笑瞇瞇的問我:“郭二,你這是怎么了?做了木頭人,還覺得累?”
我木愣愣的搖了搖頭:“我不覺得累,覺得有些怕。”
我轉(zhuǎn)頭看了看木先生:“住在斷頭巷的人,一半是陰,一半是陽?”
木先生點了點頭:“沒錯。”
我又問:“住在斷頭巷里面的人,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人?”
木先生笑了笑:“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活人。”
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那么,我還會不會恢復(fù)正常?”
木先生說:“那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沒有住過斷頭巷。”
我抬頭看看道士,后者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正坐在椅子上擺弄木器店的家具。我問他:“李老道。你是不是想害我,故意騙我去斷頭巷的?”
道士馬上否認:“不可能,無冤無仇的,我干嘛害你?郭二,你太多疑了。”
我疑惑的看著他:“是我多疑了嗎?我怎么覺得,你早就知道這事呢?”
道士咧嘴笑了:“實不相瞞,我確實知道一點。聽說住進了斷頭巷,人會有那么一點點小變化,我想研究一下。”
我心灰意冷的問:“會有什么變化?”
道士指了指木先生和店主:“這兩位打聽斷頭巷的事有十幾年了,他們知道的,應(yīng)該比我多吧?”
木先生苦笑了一聲:“那么詭異的地方,我們就算再打聽一百年,恐怕也問不出什么來。”
他想了一會,嘆了口氣說:“我們只知道兩件事。其中一件事,住進斷頭巷的人,擁有兩個身份,他們在人間是活人,在陰間等同于小鬼。陰陽兩界的人,都不會為難他們。至于第二件事……嘿嘿。”
我心里面緊張的要命,忽然聽見木先生嘿嘿笑了一聲,忍不住說:“你嘿嘿是什么意思?第二件事是什么?”
木先生說:“凡是住過斷頭巷的人,都失蹤了。古往今來,概莫能外。”
我現(xiàn)在的心冰涼冰涼的,我感覺我的聲音都有些不對了:“他們?nèi)ツ牧耍?rdquo;
木先生苦笑了一聲:“小兄弟,你這話問的可有點奇怪了。既然是失蹤,那當然是不知道去哪了。如果知道的話,又怎么叫失蹤了?”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是啊,不知道去哪了……”
我扭頭看了看道士,他正笑瞇瞇的盯著我。我心里面忽然一股無名火氣,我從地上跳起來,隨手抓過一張椅子甩過去。然而,道士輕松地躲開了。他站在地上,做出一副要逃跑的架勢來。
我指著他,氣的胳膊發(fā)抖:“你早就知道?”
道士這時候居然很坦蕩的點了點頭,他沒有再敷衍我,而是直接說:“我是知道那么一點。”
我眼睛瞪的滾圓:“你想要研究什么?研究我失蹤之后,會去哪?”
道士點了點頭:“沒錯,我是有這個打算。”
我火冒三丈:“你是道門中的人嗎?你做的事,還不如這只鬼。”我一邊說話,一邊轉(zhuǎn)身指了指木先生。
木先生苦笑了一聲:“小兄弟,這可是謬贊了。”
道士忽然走過來,一把摟住我的脖子,他和我勾肩搭背,小聲說:“郭二,我是道士,會不如一只鬼嗎?你這次可真是誤會我了。”
我瞪著他:“我怎么誤會你了?”
道士嘆了口氣:“你以為,那件袍子那么容易做成嗎?一百個小鬼的靈氣,你知道需要多少年嗎?”
我搖了搖頭。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當日我逼得那只女鬼不能動手,她沒有辦法害你,所以找了個借口,讓你替她做袍子。過上三五個月,她肯定會回來,到時候,她管你要袍子,你拿得出來嗎?”
我搖了搖頭:“三個月是一百天。除非我一天抓一只鬼?,F(xiàn)在看這樣子,我應(yīng)該拿不出來。”
道士拍了下手:“對啊。到時候要袍子你沒有。知道她會怎么做嗎?她就有借口殺你了。我是什么人?我和小鬼打交道幾十年了,我當然要想辦法攔住她了。可是我不能每天守著你,就算我守著你,我總得吃飯睡覺吧?一個疏忽,你這條命就交代了。所以,住進斷頭巷,是唯一的辦法。你住進去之后,在某種意義上說,你就不是活人了,甚至也不是一般的鬼了。她就不敢動你了。”
我極為懷疑的看著他:“我怎么覺得你這個辦法,是把我從一個火坑里面撈出來,又推到另一個火坑里面去呢?我進了斷頭巷,不還是得出事嗎?”
道士搖了搖頭:“我是在拖延時間。你被女鬼纏著,三五個月就死。你住進了斷頭巷,還有三五年的時間折騰。”
我點了點頭:“原來住進斷頭巷,三五年就會失蹤啊。”
道士笑了笑:“你放心,這次我和你站在一塊,咱們好好調(diào)查一下,斷頭巷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失蹤,失蹤的人都到哪去了。”
我嘆了口氣,情緒低落的說:“我已經(jīng)這樣了,還能怎么辦?都聽你的吧。不過……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你為什么這么關(guān)心斷頭巷的事,想要解開它的謎團?應(yīng)該不是為了見義勇為吧?我感覺你這種人,沒有好處是不會做事的。”
道士熱絡(luò)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很開心:“知我者,郭二也。”
他笑瞇瞇地說:“實不相瞞,我有一位親人,也住在斷頭巷,然后失蹤了。所以,我想通過你,把他給找回來。”
我淡淡的哦了一聲,再也沒有問下去的興趣了。
木先生見我們兩個說完了,接著說:“實不相瞞,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想用木偶人取你的魂魄。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原來你是住在斷頭巷的人,所以,我們想請你幫這個忙,救救我兒子。”
我苦笑著說:“怎么救?找到那件黑屋子,把魂魄給偷出來嗎?”
木先生搖了搖頭:“關(guān)著魂魄的屋子,必定守衛(wèi)森嚴,想要把魂魄偷出來,談何容易?我們的計劃,是請你找到生死簿,把我兒子的名字,從名單上劃去。每個月的初七,城隍會檢查名單,如果發(fā)現(xiàn)誤關(guān)了魂魄,自然就會把我兒子放出來了。”
我苦笑了一聲:“難道放著生死簿的地方,就不是守衛(wèi)森嚴了嗎?”
木先生苦笑了一聲:“慚愧,真是慚愧。咱們誰也沒有去過城隍廟,不知道里面是怎么樣的。小兄弟只管幫我們試試,無論成與不成,回來之后,我都把你的身體還給你。”
我點了點頭:“好,那我就試試。希望幾天之后,我能活著回來。不過……我就以這幅樣子去城隍廟?”
木先生搖了搖頭:“這幅模樣肯定不行。你得以魂魄的形式去??墒悄悴荒茏约喝?,免得被人懷疑。最好是被黑白無常給勾了去。等你到了城隍廟,見機行事就可以了。”
我奇怪的問:“好端端的,黑白無常為什么會來勾我?”
木先生站起身來:“我們會幫你出殯。把棺材抬到廟門口。你既然已經(jīng)死了,自然會有黑白無常來勾你了。”
他在墻上推了推,我看見原本平整的墻上,被推開了一扇小門。里面是一個小小的隔間,而隔間當中,就放著一口棺材。
我問木先生:“我的肉身在里面?”
木先生點了點頭:“過一會,我們就抬著你的肉身,去幫你出殯。”
我嘆了口氣:“有棺材,有尸體。城隍就是不信也不行了。木先生,你的計劃,可真是夠周詳?shù)摹?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