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熱鬧的事情，足不出戶的謝榮芳自然不知。她一大清早起來就又忙著縫衣，昨日下午三世子妃忽然來訪。拉著她說了好久的話，她的衣服都沒怎么做。
算算時間，可得抓緊，不然就趕不上外公的壽辰了。她從早上縫到晚上，直到周靖到的時候她仍舊埋首苦干。
周靖輕咳一聲，沉聲問：“在做什么呢？”
謝榮芳被嚇了一跳，一陣扎歪，往自己的手指上招呼去了，血珠很快滾落出來。周靖比她手快，捏了她的手指往自己的嘴巴塞，吸出了淤血，又仔細的看了看，“沒事，就說你這針線活不好吧！”
謝榮芳心想：您要是不嚇我，我也不會扎手?。?/p>
周靖抖開了衣服看看，“比上次像樣。”
謝榮芳捧著手，心中暗想：您記性可真好。“您吃過飯了嗎？”
“沒”
“給您準(zhǔn)備點？您先喝點茶？”
周靖長嘆一口氣，幽幽地說：“不用了。”
“??？您……”
周靖端著茶杯喝了一口，“沒胃口。”
謝榮芳等人面面相覷，摸不懂昔日可以吃完三大海碗飯的將軍大居然會沒胃口。謝榮芳輕聲吩咐：“去讓廚房煮點下酒菜。”
她也沒多問，見周靖挑挑揀揀地拿了她之前看了一半的書翻看起來，似乎也并沒有想和她攀談的意思。她便坐到了鳳鳴琴前，信手彈起了琴。
天還是亮的很，不用掌燈。周靖循聲抬眼看去，正是對著窗的位置，逆光而來，看的見的側(cè)臉被光照的亮的有些模糊。細碎的發(fā)絲微微地顫動，周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瞧著書頁邊上的空白處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看完了書，又將那些小字也逐字讀過。謝榮芳的書評很有意思，這本書也不知道是誰寫的，書中自有狗屁不通之處，謝榮芳也就較真，圈點出來，詳細描述了他書中的矛盾之處，更是引經(jīng)據(jù)典批判一番。
周靖翻閱地很快，翻到第58頁，見謝榮芳在一處做了標(biāo)注：實難翻閱，棄之。
周靖扯了個笑，又走到書架之前，就站立在謝榮芳的書頁。見著那些書頁翻的黑黃的書抽出來看，其中幾本自個兒在最后黏貼了幾頁，寫了好幾頁的書評。
心兒很快就提著食盒回來，盒子蓋不住的飯香飄散出來。謝榮芳琴音戛然而止，周靖問：“怎么了？”
謝榮芳道：“將軍可愿陪我喝杯酒？”
周靖頭也不抬，“喝不下。”
謝榮芳擺擺手，心兒她們帶著門出去。她走到周靖的身邊，細聲軟玉地問：“將軍今兒是有什么心事？”
周靖斜睨她一眼，幽幽地嘆了口氣，翻著一本書湊近謝榮芳的眼前。謝榮芳望去，念道：“路有餓殍……”她抬眼看了看周靖的下巴。
多年的參軍生活，見慣了生死，周靖比一般同齡人看著要成熟很多。他的膚色偏黑些，神情嚴肅，斂起的下巴上有淺淺的一層胡渣。
謝榮芳眨眨眼，收回了目光，接過了書雙手捧著，周靖騰出手來背手而立，微微側(cè)轉(zhuǎn)過身，寬厚的肩膀瞧著不知怎么有點幾分無奈的意思。
“將軍……”
周靖鼻音低沉地問：“恩？”
“您，所求為何？”
“……老有所依，少有所養(yǎng)。路無餓殍，居室有光。”周靖的身影寬厚低沉，明明不過是大同設(shè)想，聽到耳里卻如同咒語般另人信服。
謝榮芳低著頭將書頁合攏，重新放回書架上，道：“凡天之下，榮登王位者據(jù)此豪言。而操行者，十指可數(shù)。”
“你不信我？”周靖轉(zhuǎn)向謝榮芳，他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大數(shù)的光，謝榮芳瞧見的是大片的黑暗，帶來讓人窒息的壓迫。
謝榮芳答：“非不信也，而……”
周靖抬步走到飯桌邊，提壺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了謝榮芳，一杯自飲而盡。謝榮芳擒著酒杯，未飲未語。
“我會做你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