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溫泉

“你就是謝榮芳?”

自出了衛(wèi)國沒多久,榮芳身體就不大舒服,到了秦國安頓下來之后更是大病一場,等到了大典時候也不見好。新婚之夜,周靖瞧見了她凹陷的雙頰樂的一笑,睡在了書房。

榮芳清粥小菜的喝了半月余身體才見好,大夫診了脈說是讓她可以出去透透風。子服這才同意讓榮芳出了房門。

剛出了房門,就有客人來訪。

訪客共有兩名,不用說肯定就是周靖府中的那兩位夫人,按說謝榮芳怎么也是一國公主,但看來這府中的兩位主子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謝榮芳立在那里,并不答話,方才出聲的是年紀較小的那位。年長者打量了榮芳一會,一把拉住了還要開口說話的妹妹,笑道:“怕打擾公主的休養(yǎng),一直不敢來打攪。聽府中大夫說公主身子好些了,我二人這才敢上門來問候一聲。”

榮芳笑笑,聽那人繼續(xù)說:“我這妹妹是靜國候的夭女,自幼愛騎射,將軍也喜歡她這股活絡勁。方才冒犯了公主,還望公主見諒。”

周將軍府內(nèi)共了兩位夫人。年紀稍長的寧夫人,閨名王以寧,是原史官之女,入府已近十年。年紀較幼的英夫人來頭可大,閨名蘇景英,其父靜國侯手握秦國十萬重兵,是秦國當今最大的軍候。

子服冷哼了一聲,糟了榮芳一記瞪眼。榮芳道:“哪里話,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在院子里一同飲杯茶吧。子服,取那套紫砂茶具出來。”

二人在謝榮芳的對面坐下,寧夫人環(huán)顧四周,笑問:“院子住著還習慣嗎?這是按將軍的吩咐重新翻新布置過的。”

“是嗎?我此前一直都在病中,還來不及逛過。”

子服將茶具放下,又提了熱水過來。榮芳斟水將茶具燙過,取了適量的茶葉注入沸水,又聽寧夫人說:“身子可舒服些了?吃的可還習慣?”

“大約是有些水土不服,都還習慣,謝謝寧姐姐和英妹妹的關心。”子服將第一道茶湯倒進了公道杯中,重新注入了沸水。

蘇景英撲哧一笑,“我今年可有二十三了,比你還大兩歲呢,你怎么喚我妹妹。”

見榮芳吃了一驚,蘇景英心情大好,“你以后也別姐姐妹妹的叫了,叫我景英就行。”

榮芳點點頭,將分好茶水的茶杯遞了過去,蘇景英端著杯子哎呦了一聲,“以寧姐,你看看衛(wèi)國這茶具,咱秦國跟人家一比當真是粗鄙。”

三人便由此說開了,說了秦、衛(wèi)兩國的風俗差異,飲食差異。榮芳又說了些自己一路行來的見聞,喝了個把時辰的茶才散了。

因為大夫解了禁,又有管家過來通報說是將軍晚上也過來用膳,餐桌總算是像個樣了。子服目瞪口呆地看著三大盤油亮亮的肉,咽了咽口水瞧見自家主子顯然也是有些吃驚。

子服問:“這都是些什么菜呀?”

傳菜的丫頭挨個指了說:“紅燴羊肉,雙椒爆肚,怎么不合公主的胃口嗎?您想吃啥?奴婢趕緊去讓廚房做。”

子服道:“勞煩你問問廚房,早上熬的小米粥還有沒有,加兩個清炒蔬菜就行。”

傳菜的丫頭剛走,周靖就過來了。他身上還穿著朝服,奔波了一天臉上有些粉塵。丫鬟伺候著洗臉凈手后他才坐到了餐桌前,一看伙食就皺眉問道:“怎么盡是這些個菜,都沒個公主想吃的?去,叫廚房炒兩個清淡的來。”

伺候的丫鬟回道:“將軍,廚房已經(jīng)在做了。”

周靖“哦”了一聲,歪著頭看著站在一邊的榮芳奇怪地說:“你站在一邊干嘛?”

榮芳原打算在他對面坐下,周靖已經(jīng)拉開了自己身邊的椅子,“喏,坐。”榮芳只得在他身邊坐下。

等周靖已經(jīng)喝完了兩杯水,榮芳方才問:“將軍怎么不用膳?”

周靖理所當然地說:“這滿桌子菜都沒你可以下筷的,你看著我吃嗎?”

正說話間,丫鬟提了食盒快步進來,擺上了兩個青菜,周靖指了指榮芳跟前的兩盤菜:“換一下”。等子服給榮芳裝完了粥,周靖只說了句:“吃飯”。

秦國的碗筷比衛(wèi)國大上好幾圈,榮芳往常一人用膳的時候只吃得半碗,今天同周靖一道用膳,見他還未停筷便也點丁點丁抿粥。子服還以為今天主子胃口大好,見她吃空了一碗還緊著給又添了一碗。

榮芳說不得,哀怨得瞪了她一眼,子服不解,反倒是一邊的周靖問:“飽了?”

榮芳點點頭,周靖便伸手過來端走了她跟前的粥碗,喝了。榮芳和子服都看呆了,那碗可是她用過的呀!

等到周靖???,榮芳更是吃了一驚,滿滿當當一桌子菜除了給她炒的兩個青菜,其余基本都吃完了。怪不得長的這般高呢!這人好大的胃口??!

周靖邊喝茶凈口邊說:“給你家主子收拾一下衣服。”見榮芳不解的神情,他解釋道:“帶你去泡溫泉。”

等子服收拾好東西,周靖沒讓侍從跟隨,讓榮芳和他一樣自個抱了衣服去了,路過了一處院子駐足片刻問:“可在府中逛過了?”

“尚未。”

周靖說:“這是我的書房。”也不再解釋又快步往前走,榮芳一路小跑著才跟上了周靖的步伐,大晚上很多地方都沒點燈,只靠周靖手上的那盞燈籠照亮。榮芳壓根不記得走了哪些路,原來出發(fā)時的那些惶恐也拋之腦后,只想著快些到吧,快些到吧!

等到了地方,周靖挨個將蠟燭點燃,再回頭看去,只看見榮芳扶著腰氣喘吁吁,他沒半點憐香惜玉,反倒教訓道:“不過這點路就喘成這樣了,你這底子太差了。平日要多加鍛煉才是。”

榮芳心中憤憤得想:不過長我十歲,怎么跟個長輩似地。榮芳懶的理他,仔細地打量這個地方,靠墻邊是個大池子,池子旁邊還有一塊地勢較為低洼的地方,一角上放置著架子,上面有各色的洗漱用具。

池邊的放了一個屏風,榮芳湊近一看,等看清了圖案不由臉一紅。心中啐道:真是粗俗!可這處只有一個池子,難不成他要和自己一起泡?

榮芳再去尋了周靖的身影,卻見他已經(jīng)在寬衣了。榮芳驚呼一聲,周靖皺眉看來,之間榮芳雙手捏著衣衫,背對著她。他方反映過來,人家榮芳公主怕是害羞了。

周靖將外衫套上,對她說:“你先沖洗了進池子吧,放心我今天累的慌。”

榮芳見他的人影出了屋子,方才小心翼翼地退了衣衫,略略的沖洗了,走到了溫泉池邊,試探著伸腳進去試了試溫度,吸了口氣,覺得雖然有些燙。正當她慢慢的潛水進池子時,門吱呀的一聲開了,榮芳忙潛進水里,驚道:“誰!”

那人關好們,手上舉著一個托盤,繞行進來,見榮芳雙手交叉置于胸前,道:“當然是我。你以為我這府的下人是這樣沒規(guī)矩的嗎?”

榮芳“……”

周靖背對著榮芳三兩下脫干凈衣服,用小木桶從溫泉水出口處接了水嘩啦啦的往身上潑。榮芳早在他脫衣服的時候便背過身去了,她一直在心中背誦佛經(jīng):無色無空,無色無空。直到周靖入水帶來的那波水浪惹的她深吸一口氣,方才拉回了心思。

“喝點酒壯壯膽吧!”榮芳微微的側過了一點身子,見水面上飄著個木托盤,正中有一小壺的開封了的酒。

榮芳等到那托盤飄到了身邊,方才用雙手拿起了酒壺,小抿一口。見周靖閉目往后靠在那,眉頭依舊緊鎖,她這才放下心,將酒壺學周靖一樣放到了池子邊緣上,頭枕著池沿:

衛(wèi)國有座通濟寺,后山有一小澗,僧侶們修了簡陋的階梯好便于平日的洗滌。小澗旁有座小亭,盛暑時節(jié)歐陽崢也會來廟中住上幾日,午后時分便和榮芳一起在亭中對弈品茗。

小澗潺潺流水,亭中輕聲竊語。

“北國起霜了成片的松柏掛了寒珠霧蒙蒙的一片;西域大山大水,立于黃土坡上,腳下的水流呼喊著咆哮之聲,濺起的浪花如驚濤拍案;東南多奇山峻嶺,九曲十八彎。芳兒,這世界大好河山,你卻只能棲身此處,外公當真對你感覺遺憾。”

“可惜榮芳不是男兒身。”

歐陽崢背手而立,聲音清遠凄慘,“不!是可惜這戰(zhàn)火紛飛,民不聊生。”

那時謝榮芳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外公并不完全是一個醉心山水的文人,他心有雄渾大志,卻不知為何從未入過仕途。

榮芳聽著周靖出水的聲音,心想:你呢?周靖,你的野心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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