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我聽到一個幽幽的,很細弱,很好聽的女聲,“你醒了…”
我嚇一跳,看向四周,“誰在跟我說話?”
“是我。”
我這才發(fā)覺,那聲音不是我耳朵聽到的,而是來自我腦海。
“你是誰?”我問。
對方幽幽一嘆,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憂傷中帶著歡喜。那感覺來的莫名奇妙,像是被某種力量,突然塞進我心里面的…
對方又開口了,“我是夏星…”
夏星?我眼前仿佛劃過一道閃電,一蹦,從床上跳下來,摸出那塊沉香木,把夏星召了出來。
她像是個仙女一樣,‘站’在那里,怔怔的看著我。
“是你…你在和我說話?”我結結巴巴問。
夏星似乎有點害羞,扭轉頭,嘴巴動了動,我腦海中又出現(xiàn)那個聲音,“是我…”
隨著那聲音,我心里突然有一種羞澀感,我明白了,這是夏星的感覺…我可以和夏星對話?可以和她心意相通了?
我用手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是在做夢。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夏星‘說’。
“我叫冷雨。”
“冷雨…你是個好人,謝謝你這些天,為我做的一切…”
我鼻子一酸,嘴巴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么。緩緩的,我把手伸了過去,夏星也伸過來,就像第一次我見她時那樣,兩手碰觸在一起。
當夏星把意念集中在‘身體’某一部位時,可以跟我有肢體的碰觸,只是,那種碰觸并不是實質性的。對我而言,那只是一種微微發(fā)涼的感覺…
夏星回到沉香木里以后,我從樓上下去,見到了高老頭兒。他說,胎靈已經認祖,并且過來投胎了。
雖然夏玲兩夫婦極力挽留,但我們決定第二天就回去了。這天晚上,我問夏星要不要走前再和她姐姐見一面。夏星搖頭,說她的塵念已經了結,人鬼殊途,相見只會徒增悲傷,夏玲應該盡快把她忘了,開始幸福的生活…
從邯鄲回我市的路上,車窗外的風景比來時感覺迷人很多。車里的空調開的不冷不熱,格外舒服。高老頭兒一路都哼著小曲兒,我也被他感染了,感覺有各種音符在耳旁跳動…
當時我們并不知道,有一場‘大風暴’,正在不遠的前方等待著我們…
回到市郊那住處,休息了一天,我跟高老頭兒兩個去了聶晨家那縣城。聶晨一家已經旅游回來了,見到我們,聶晨十分高興,隨我們一起,去了聶天國居住的那座小樓。
算一算,聶天國失蹤了已經有半年了,那樓里的地板、家具上,都已經積了灰塵。在樓里轉了一圈,沒見有人回來過的跡象,真不知道聶天國這半年到底去了哪里。
在聶晨家玩兒了一天,我們回到了市里。高老頭兒找到高涼,讓他問問她那女朋友,最近有沒有空閑,一起回老家一趟。
可能有人會說,奇門遁甲可以卜測婚戀,為什么高老頭兒不給高涼和那女孩兒卜一卜。當初,高老頭兒傳我奇門遁甲時曾告訴我,作為高家秘術傳人,有些東西是不能給自己卜的,也不能給三代以內的親人卜,其中包括陽壽,也包括婚戀。這是高家祖先的規(guī)定,之所以有這種規(guī)定,是怕傳人誤入歧途。高家奇門,卜測過于精準,有些天注定,沒法改變的東西,傳人如果糾結其中,硬想逆天改命,就會惹來大麻煩…
算一算,離開學還有一個多月呢。這天吃過午飯,看看外面太陽不怎么烈,我打算帶夏星去書城逛逛。
剛從屋里出來,我就聽到外面有車聲。出了院門一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不遠處。車門打開,聶天義和一個胖胖的干部打扮的人,從車里走了出來。
看聶天義臉紅紅的,好像喝過酒,問我高老頭兒在不在家,我說在。他就和那干部進了院子。
晚上回來說起,我問老頭兒聶天義帶來的那人是誰,老頭兒說是聶天義以前上班的,那國營企業(yè)的領導。
“他來找你干嘛?”
老頭兒‘嘿’一聲冷笑,“那人干違法的事兒嘞,最近上邊在查他,讓我?guī)退闼恪?rdquo;
“你算沒?”
“算啦,他不僅要掉飯碗,還有牢獄之災哩。他跪地上求我,讓我?guī)退?,說給我開多少多少錢。自作孽不可活哩玩意兒,我不給他加把火助災,就算好哩!要不是看天義哩面子,我就拿掃把把他掄出去了!”
我笑了笑,沒說什么。
兩天后的傍晚,高涼來了。
人都是會變的,比如高涼,當年剛認識他時,那個樸實少年的影子,現(xiàn)在在他身上已經找不到了。自從參加工作之后,高涼來的就很少,每次過來都是一身名牌兒,我估計他賺的錢根本不夠花的。相比之下,我跟高老頭兒兩個就是倆土包子。
每次過來,高涼話都不多,匆匆吃個飯就走,跟我更是基本沒什么交流。
今天的高涼,看起來跟往日不一樣,衣服邋遢不說,臉上還有胡茬子。
一進屋,高老頭兒就給他倒水,關切的問,“涼啊,你這是咋嘞?”
高涼碰也不碰水杯,頹喪的往椅子上一坐,盯著地面說:“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
我預料的事,最終還是發(fā)生了。
高老頭兒一驚,“為啥哩?”
“她…嫌我沒錢,嫌你臟…”
我眉頭一皺,“這樣的女的,分了就分了。”
“可是,我舍不得她。”
我有點冒火,“你怎么這么窩囊?嫌你沒錢也就罷了,她居然嫌高大爺臟,那可是你親爹啊,這種女人要來干嘛?”
高涼‘刷’一下抬起頭,一改往日的溫和,目光像要吃人一樣,從眼鏡片后面射過來,我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就窩囊了,怎么了?!”說完這一句,高涼把精神轉移到高老頭兒身上,眼睛卻不看他,“我窩囊不是一兩年了,讀書時,因為窮,被人看不起,我忍?,F(xiàn)在呢?還被人看不起,連個女朋友都談不上…我實在受夠了!”
說完,高涼起身把那茶杯拂落在地上,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簡直不敢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事,這還是當年那個性格內向的讓人覺得有點酷,熬完藥以后各種有耐心的喂給高老頭兒喝的那個高涼嗎…
這晚,高老頭兒搬個馬扎坐在小院兒里,望著遠空的月亮一直發(fā)呆。我倒了杯水拿出去遞給他,他搖頭不接。
“大爺,該回去睡了。”
“你先去睡哩孩子,大爺再坐會兒…”
第二天我起來,見高老頭兒坐在椅子上,眼睛紅紅的,看樣子一夜沒睡。
“醒啦。”
“嗯,大爺你吃早餐不?”
“不吃。”老頭兒啞啞的說,“那啥,你給天義打個電話。”
“打電話?干什么?”
高老頭兒嘴角抽搐了一下,緩緩道,“你讓他給他那領導帶個話,就說,我愿意幫他化災哩…”
“你要幫那個人?!”
“嗯…”
“大爺你想清楚,那人是自作孽…”
高老頭兒打斷我,“我想清楚哩,去打電話吧。”
見我愣著不動,他朝我瞪了瞪眼睛,“讓你去就去哩!”
去打電話的路上,我心里很難過,老頭兒這是為了高涼,要做違背原則的事了…
下午,那人開車過來了,提了一大堆東西。高老頭兒不僅全部收了下來,還提了個條件,那就是在原來的價格上,再多加一倍的錢。那人二話沒有,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大爺,要怎么幫他?”那人走后,我問。
“把那啥,吉神請下來,照護他,幫他把災擋過去。”
“請吉神照護惡人,這樣違天理的,萬一遭天譴怎么辦?”
老頭兒苦笑了一下,“看我哩命吧…”
我想了想,咬牙說:“那我跟你一起去!”
高老頭兒眼一瞪,“你去個球兒哩?在家待著!”
我硬要去,老頭兒要拿煙袋掄我。我說你有本事就把我掄死。最終,老頭兒沒掄下來,眼圈兒一紅,嘆了口氣,回到座椅上。
天剛一擦黑,那人就來了,說高老頭兒讓他準備的東西,他都已準備好。
我跟隨二人走到門口,老頭兒忽然停了下來。
“哦,對嘍,冷雨啊。”
“嗯?”
“幫我把那啥,油燈,從床底下拿一盞出來。”
“就拿一盞么?”
“是哩,快去。”
我剛走到床邊,就聽身后‘嘩啦’一聲,門關住了。我一下反應了過來,撲到門邊用手去拉,拉不動。
“大爺!”
“在家待著哩孩子,大爺我明早就回,不會有事兒,放心哩…”
夜?jié)u深,空氣越來越壓抑,沉悶。我心里很不安,試著用奇門遁甲卜測老頭兒此去的吉兇,卜不出來,我只得團團在屋里轉圈子,夏星默默的在我身邊飄蕩,陪著我。
見我急的滿頭是汗,她把意念集中在右手上,把手撫上我額頭,幫我去汗。
“冷雨你別急,高大爺這么做是為了兒子,他是好人,老天爺不會懲罰好人的。”
“但愿吧…”
后半夜的時候,外面刮起了風,吹得院子里的雜物叮叮當當的。風停后,響起了滾滾的悶雷,隨著一道炸雷把電給震停,下起了瓢潑大雨。
那雨一直下到天蒙蒙亮,才開始減弱。忽然間,我聽到院子里響起‘啪啪’的踏水聲。
高大爺?
來不及感應來人是誰,我就撲到了門邊。門‘咯呀’一開,我看到了聶天義。
“快走,高老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