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想著,出神的盯著那骨灰盒,不由自主的就把手伸了過去,就快碰到骨灰盒的時候,聶晨碰了我一下。
“冷雨你干嘛?”
“嗯?”我一下清醒過來,“不干嘛。”
“怎么拜完我奶奶之后,我就感覺你怪怪的?”聶晨說。
“我…”我猶豫了一下說,“晨晨…”
“你想說什么?”
我打算把我的發(fā)現(xiàn)告訴她,然后征詢她的同意,打開骨灰盒看看。
用手指了一圈,我說:“你奶奶這間靈堂…”
突然間,身后一個低啞的聲音喝道:“你們在干嘛?!”
我跟聶晨都嚇一跳,回身一看,聶天國正在門口那里站著,滿臉怒氣,眼睛紅紅的。
“爺爺…”聶晨說。
聶天國打斷她,“出來說!”
從這靈堂里出來,聶天國‘砰’的一下帶住了門,劈頭蓋臉沖聶晨道:“誰讓你帶外人進這屋里的?!”
“別人就是跟我一起,拜了拜我奶奶而已,你這么兇干什么嘛…”聶晨撅著嘴說。
“有經(jīng)過我同意嗎?”聶天國說。
“拜我奶奶,還用經(jīng)過你同意嗎?再說,是你說的,你要睡覺,不讓我們打擾,怎么敢去問你?”聶晨說。
“少跟我強詞奪理!”聶天國臉都青了。
我盯著聶天國,心說,這人藏這么深,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老宅的風(fēng)水線到底是不是他挪的,這間靈堂的骨灰盒里裝的是不是‘邪靈’,我也只是猜…現(xiàn)在,我不能揭穿他…
“我哪有強詞奪理?”聶晨倔倔的說,“是你讓我過來吃飯的,我來了,你又這樣那樣,那你就別讓我來?。?rdquo;
“還敢跟我頂嘴?反了你了!”
聶天國暴跳起來,抬手朝聶晨打過來,我急忙上前一擋,再一推,猝不及防之下,老頭兒被我推的一個趔趄,反手給了我一巴掌。
我沒來得及躲開,啪,臉上火辣辣的。
“你干嘛打別人?”聶晨怒問。
“他不推我我怎么會打他?”
“那你也不能打人!”
“行啊晨晨,現(xiàn)在你長大了,翅膀硬了,胳膊肘就往外拐,幫起別人教訓(xùn)起爺爺來了,是吧?”
聶晨沒吭氣,給他來個默認。
老頭兒暴跳著說:“滾!以后別叫我爺爺,我沒你這孫女!都給我滾!…”
從小院兒出來,聶晨抹著眼淚。
“晨晨…”
“哎?沒事,不要緊…”聶晨忍住眼淚,朝我臉上看了看,帶著鼻音問,“疼不疼?”
我搖搖頭。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帶你來吃飯,就不會害你挨打了。你要是心里有氣,就出在我頭上,別怪我爺爺,好么?他一個人住在那院子里,挺可憐的,年紀越來越大,所以就越來越古怪孤僻…”
看著聶晨被淚水洗滌過的潔白的臉,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給扎了一下,扭頭盯著前方說:“不生氣,我誰的氣也不生,高大爺動不動就打我,早習(xí)慣了…對了,你知道么?”
“什么?”
我看她一眼,“剛才從你爺爺家剛出來的時候,我用手往臉上摸了一把,你猜我摸到了什么?”
“摸到什么?”聶晨好奇的眨著眼問。
“是繭子,哎呦,我用手一揭,揭下一層來。還真得謝謝你爺爺?shù)模话驼瓢盐夷樕系睦侠O給打下來了…”
聶晨破涕為笑,推了我一把:“你這傻冒兒。”
“呵呵。”
“對了,在我奶奶靈堂里的時候,你想跟我說什么?是不是那靈堂有什么問題?”聶晨問。
我心說,這事兒太離奇,真相沒查明之前,還是不能讓聶晨知道。從聶晨先前所說的話來看,她對聶天國感情很深的,如果她知道她爺爺是個兩面的人,不知會怎么樣…我胡亂編了個由頭,把聶晨給搪塞了過去。
這天晚上半夜的時候,我悄悄的從聶晨家溜出來,去了聶天國居住的那小院兒。壯著膽子翻墻過去,我順著水管爬上二樓一看,那靈堂的門被一把大鎖給鎖住了…我只得頹然而返。
第二天,我借故說想一個人在這縣城里逛逛,再次去了那里。在距那院門不遠的一座樓后面潛伏了一天,我也沒見聶天國出來,反而把自己凍了個半死。
傍晚回到聶晨家,聶晨說,中午時高涼給我打電話來了,說就快過年了,他和高老頭子兩個要回老家掃墓,要年后才能回來,問我去不去。聶晨替我做主說讓他們放心去,我就不去了,就在她家過年…
我有點哭笑不得,半天玩笑說,怎么,你這是舍不得我走啦?聶晨踩了我一下,臭美吧你,你不是答應(yīng)那朱常發(fā),要跟他往那××縣跑一趟么?總不能放他鴿子吧…
“對對。”我摳摳后腦勺,“你不說我都差點給忘了…哎?好像就是明天吧,當(dāng)初跟他約好的…”
“對呀,笨家伙。”
在聶晨家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起來,聶晨母親說她要去置辦年貨,走的時候,囑咐聶晨出門多穿兩件衣服。
我眼睛半睜半閉的蹲在陽臺上刷牙,聶晨走過來,推了推我。
“喂。”
“干痕(什)么?”我瞇著眼問。
“快看,等下你把我爸這身西裝穿了…”
我差點被牙膏沫子給嗆到。
聶晨說,我穿了西裝,別人就不會把我當(dāng)小破孩兒了。
我漱了漱口說:“你當(dāng)我是豬哥呀?不穿。”
“哎呀你穿嘛,好不好…”
耐不住聶晨的纏磨,我最終還是穿了起來,要多別扭有多別扭。聶晨把摩絲噴在我頭上,給我梳了個趴趴的漢奸頭??粗业臉幼樱Φ那把龊蟮?。
我臉一板,學(xué)高老頭子說:“這小妮兒,笑個啥哩?再笑就給我家小涼那啥,做媳婦…”
聶晨踩了我一下。
收拾東西,兩人來到這縣城的汽車站。朱常發(fā)早就等了多時了,由于我換了‘造型’,他冷不丁居然沒認出我。
“供品什么的,準備好沒?”我問。
朱常發(fā)指指臺階上的一個袋子,“都在這里頭。”
等車的過程中,我問他那六個人具體是怎么出車禍死的。朱常發(fā)說,他只知道,擺五七酒席那家死的那男的,是車禍的始作俑者。那人是個跑面包車的,那天是他過生日,邀了五個朋友在家喝酒,從下午一直喝到晚上將近十點。
那人雖然喝了不少酒,但仗著酒量好,硬是要送那五個人回家,結(jié)果,半道上出事了。
“又是酒駕。”聶晨說,“那人死了也就死了,還帶別人跟他一起死,他那五個朋友可真夠倒霉的。”
“可不是么。”朱常發(fā)說。
我搖搖頭說:“這生日過的,主客都死了。對了…”我問朱常發(fā),“你是怎么跑去那人家吃酒席的?”
朱常發(fā)說,他上班的那飼料廠,在那縣城有一個挺大的客戶,那是一個位于縣城邊上的養(yǎng)豬場。那天,他們跟車往那養(yǎng)豬場送飼料,養(yǎng)豬場的負責(zé)人,和擺五七酒席的那家有點關(guān)系,所以就帶著他們?nèi)ゲ淞祟D酒席。
“你還是想不起來,你吃酒席的時候,做過什么不好的事,或者犯忌的事么?”我問。
“我真想不起來…”
我嘟囔說:“過去再想想吧,看能不能想起來。”
“行…哎,車來了!”
出了縣城,車窗外望去,大片大片的田野。不久前剛下過大雪,還沒怎么融化,白茫茫的。望著這壯闊的自然景象,人的胸懷也舒展的很大。不時便路過一片墳地,一座座墳包被雪裹著,像是一個個白饅頭。
將近中午時,我們來到那××縣城。朱常發(fā)舍不得打的士,從車站出來,雇了一輛人力三輪車,把我們送到他當(dāng)初吃酒席的那地方。
那里以前是一處國營食堂,后來被私人給承包了,賣快餐,炒菜什么的,附近的學(xué)生,工人,常去那里吃飯。承包人把食堂的大廳用墻隔成了兩半,每有婚喪嫁娶的人家擺酒席,就在里面那廳里擺。如果廳不夠用,還可以擺在食堂后面的空場地上。
我們趕到時,正逢飯時,快過年了,沒什么食客,也沒有擺酒席的,里面那整個廳里,只有我們?nèi)齻€人吃飯。
朱常發(fā)說,當(dāng)初擺酒席時,是把這些小桌子撤了,擺的大圓桌子,他當(dāng)時就坐在我們吃飯的這里大體的位置。
就算在這食堂里坐到天黑也不會有人攆,吃過午飯,朱常發(fā)買來兩瓶水。我和聶晨喝著水,聽朱常發(fā)細細回憶,講述他那天從過來這里吃酒席,一直到離開的全部過程。講著講著,朱常發(fā)講到了一件事…
朱常發(fā)說,他當(dāng)時餓壞了,菜一上來,悶著頭便吃。吃著吃著,他用余光看到有人走了進來。他便抬頭看了一眼,那是幾個男的,高矮胖瘦不等,年級卻差不多,都是三十左右的樣子。
由于來的晚,已經(jīng)沒有空桌子供那些人坐了,他們只能分散,各自找位置。由于朱常發(fā)旁邊的位置空著,其中一個便走過來坐下了。那人剛一落座,朱常發(fā)便聞到一股煙熏火燎的氣味兒。
他便側(cè)頭看了那人一眼,只見那人手上黑黑的,全是火灰,似乎剛在哪里燒過什么東西,衣袖上也是黑黑的。由于離的近,那人一拿筷子,胳膊在朱常發(fā)身上蹭了一下。被他那臟袖子一蹭,朱常發(fā)有點膈應(yīng),再聞他身上的味兒,就更不舒服了。
他抬眼一看,發(fā)現(xiàn)對面有個位置空著,于是便走過去,坐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