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天義有些猶豫。
“甭怕,那東西已經(jīng)跑嘞…”
聶天義匆匆而去,很快就回來了,“全,全部都倒了,往前倒…”
“我知道住你家祖宅里的這東西是個啥了。”高老頭兒說。
“啥?”
“是個陰神。”
“陰神?”
“是哩…”
所謂陰神,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土地、城隍、山神、閻羅,等等。高老頭兒說,十二支神將也是神,有陰有陽,‘亥頭神’就是個陰神,它被老頭兒驅(qū)使,守在宅院外面,一旦有陰物或者陰靈從宅院里跑出來,就會被它擋下。它沒擋,說明那東西它不敢擋。
什么東西連‘亥頭神’這種陰神都不敢擋?…高老頭兒認為,應(yīng)該是一個級別比‘亥頭神’要高的陰神。果不其然,老頭兒讓聶天義過去一看,老宅里那些牌位全部往前倒了…
“牌位倒,跟陰神有什么關(guān)系?”聶天義問。
“那是叩頭哩意思,陰神要走,你們高家那些祖宗有靈,敢不叩頭送它么?所以,牌位都往前倒了…”
我們都聽呆了。
高老頭兒說:“我琢磨著,那陰神應(yīng)該是個城隍啥哩,要不就是判官,你上月過來祭祖哩時候得罪它了,它就把你命數(shù)給你減了。”
“我沒得罪它呀…”聶天義臉色發(fā)白的說。
高老頭兒看了看他,“你回來祭祖,是不是帶了很多那啥,供品哩?”
“是啊。”
“這就對嘍,你把那些供品全部供給你們高家祖宗,不供給它,這還不叫得罪,啥叫得罪哩?”
聶天義啞然無語,過了片刻,說道:“我得罪了它,它減我命數(shù),我哥沒得罪,所以他就不會有事,是不老哥哥?”
高老頭子‘嘿嘿’一笑,“這可說不準哩,你哥那人那么邪,天天早上往這老宅里跑,誰知道有沒得罪它?不過話說回來,人邪了,連鬼神都忌,說不定那陰神還不敢惹他嘞…”
“怪不得我一喊你,你一來,那陰神就跑了。”我嘟囔說。
“咋?”高老頭兒問。
我‘哼’了一聲,“因為你邪呀…”
聶晨噗嗤一笑。
“嘿…”高老頭兒給了我一煙鍋,“木腦瓜子!”
“大爺,那陰神為什么要跑到我們聶家這老宅子里來?。?rdquo;聶晨問。
“嗯?”高老頭兒回過神,“我也想不通哩,走吧,去這宅子里頭看看去…”
高老頭兒說,陰神有很多,有的住在天上,比如‘六甲陰神’,十二支神將里的陰神,等等。有的住在地下,比如‘無常’,有的像什么‘城隍’之類,住在人間,享受香火供奉。通常情況下,陰神是無形的。但是住在人間的陰神,有時晚上會以泥土的形式出現(xiàn),被人所看到,但看到的人卻只是當它是泥土。如果你在晚上看到自家房頂或者門前,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一塊泥土,第二天早上沒人打掃,那土卻不見了,那有可能就不是土,而是夜間游蕩的陰神…
老頭兒的話,把聶晨瘆的不輕。
應(yīng)該是心理作用,再次進到這宅院里,我不再感覺陰森了。挨屋轉(zhuǎn)了一遭,我們回到院子正中。
高老頭兒抬頭看著遠空的月亮,沉吟說:“哎呀,我可能分析錯哩…”
“什么?”聶天義說。
“你家這風水線,不是陰神住進來以后挪哩,而是它住進來之前挪哩。”
“怎么說?”
高老頭兒道:“癸丁線,是適合建陰廟哩風水線。你家宅子的風水線,不知受了什么力,從子午線變成了癸丁線,相當于這宅子變成了陰廟,所以就把陰神給引來哩…”
“這樣么?”聶天義問。
“應(yīng)該是哩…”
高老頭兒說,一般時候,陰神這種東西不會無緣無故住進別人家陽宅里。聶家這宅子雖然空關(guān)了多年,但它也是個陽宅。陰神之所以住進來,是因為它把這宅子當成了陰廟。所以,這宅子的風水線,應(yīng)該是在陰神住進來之前發(fā)生變動的。
具體是什么力量導致這宅子的風水線變動的,高老頭兒說,如果不是陰神住進來之前,有別的陰物進這宅子來居住過,那么…
“什么?”聶天義問。
高老頭兒看他一眼,緩緩說:“可能就是人為哩。”
“人為的?”聶天義一驚。
“難道說,是有人害我們聶家?”聶晨問。
“不是…”高老頭兒搖搖頭,“如果要害你們聶家,會對你們正在居住哩房子下手,或者對你們聶家哩祖墳地下手…”
墳地就是所謂的陰宅,在風水學中,陰宅風水對人的影響最大,也最深遠。如果陰宅風水有變,一個人哪怕去了天涯海角,都會受到影響。陽宅就不同,好比這座老宅子,只要人不住一般就沒事。房頂那只死老鼠變成的煞,雖然在聶天義回來祭祖時影響到了他,但影響并不大。聶天義如果不是無意中得罪了陰神,不會減命數(shù)…
所以,如果是人為挪動了這宅子的風水線,對方一定不是為了害人,不然不用搞這么麻煩。
“那他是出自什么目的?”聶晨問。
高老頭兒望著夜空出了會兒神說:“可能是出于養(yǎng)靈啥哩目的。”
“養(yǎng)靈?”
“嗯…”
高老頭兒說,他爹年輕那時候,由于家鄉(xiāng)戰(zhàn)亂到處流浪,靠走街串巷給人算命看風水為生。在流浪的途中,他爹在中原一帶,曾見過心術(shù)不正的江湖術(shù)士,改動無人居住的老宅院的風水,然后在宅院里面養(yǎng)邪靈,養(yǎng)成之后,那些術(shù)士便依靠邪靈到處為非作歹,謀取暴利。
“還有這樣的事?”聶晨問。
“怎么沒有哩?”高老頭兒牛逼的說,“我們做術(shù)士哩人,會接觸到別人接觸不到的那啥,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里頭的人、事、物,有些是外界人想都不敢想哩…”
“比如你二爺爺。”高老頭兒指指聶天義,“他要是之前突然就死了,誰能知道他是怎么死哩?我給他卜命數(shù),你跟冷雨你倆見到哩‘無常’,還有剛才那陰神…這些個東西,就是我們世界里的事物,你們要不是跟著大爺我,能見到不?”
聶晨搖搖頭,“見不到。”
“對嘍。”高老頭兒說,“再比方說大爺我,我用這煙袋,一煙袋把你二爺爺給戳死…”
聶天義嚇得往后一縮。
“你戳死我二爺爺干嘛?”聶晨問。
“打個比方嘛,這小妮兒…”高老頭兒說,“我戳死你二爺爺以后,我讓警察別說你二爺爺?shù)氖?,連他的頭發(fā)絲兒都別想找到一根兒…這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能助人,也能殺人,什么法律啥啥的,對我們來說,球毛用沒有。我們可以活在這太平盛世里,也可以活在外界人不知道的打打殺殺里…”
“那我以后離你遠點兒。”聶晨說。
“咋哩?”老頭兒問。
“萬一你哪天把我殺了怎么辦?”
“嘿,奶奶個腿兒的,大爺我是那種人不?再說了,你還得給我做兒媳婦呢,我咋舍得殺你哩…”
這宅院到底是不是人為改的風水線,老頭兒也是瞎猜。問聶天義,聶天義說他們這縣城里,目前沒聽說有懂玄學秘術(shù)的人,以前倒是有,動亂那時候都給批斗死了…
至于那陰神,老頭兒說,只要這宅院的風水線不再變成癸丁線,它就不會再來了。忙乎了大半夜,幾人都是又累又困,高老頭兒也漸漸沒了說話的興致。于是,我們便來到東進的房屋跟前,坐成一排,靠著屋墻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聶天國晨練跑到這老宅里來,和高老頭子一照面,倆老家伙又吵了起來。從老宅里面出來,聶天義和聶晨兩個自然又是好一番勸說。向聶天義問過聶天國老頭兒的出生年月,高老頭兒用奇門遁甲給他卜測了一下命數(shù),很正常。也就是說,聶天國沒有得罪那陰神,從而被減去命數(shù)?;蛘呔褪窍窀呃项^兒說的,人邪了有時連鬼神都不敢惹。
這天晚上,聶天義又在酒樓叫了一大桌的酒菜,答謝高老頭子。酒足飯飽之后,聶天義從口袋里掏出一疊錢,遞到高老頭子面前。
“這是干啥哩?”老頭兒問。
“要不是老哥哥你,我就死了,這是我答謝你的。”
老頭兒想了想說:“你就給個改風水哩錢就行了…”
這晚回到市郊那座破房子里,老頭兒坐在昏黃的燈泡底下,小心翼翼取出包錢的布,用枯瘦的手一層一層揭開,把錢取出來。燈光照著他,瘦瘦的身影投在地上,長長的。看著老頭兒低著頭坐在那里的樣子,我忽然莫名的覺得他很可憐,鼻子有些發(fā)酸。
“冷雨啊。”
“嗯?”
“來,這趟活兒哩,你也有功勞,大爺我分一半錢給你…”
“我不要。”
“拿著,不然我拿煙鍋掄你嘞!…到時候去了書房里頭(學校里),省著點用孩子…”
這晚,我把老頭兒給我的錢貼胸口放著,翻來覆去很久才睡著。對于我以前總是頂撞老頭兒,還有在心里面各種罵他,充滿歉意??傻诙煲辉缥宜恼?,老頭兒急吼著提著我耳朵把我拽起來的時候,我之前對他的那種歉意立馬蕩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