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村民一個個站在那里，看著我們。高老頭兒手里的煙袋鍋已經(jīng)熄滅了，還在那里‘吧吧’的吸。
“都看個啥球兒哩看？”高老頭兒噴著唾沫星子罵罵咧咧，“一幫豬腦瓜子，連正哩邪哩都分不清楚…”
那個胖子兩條胳膊抱在一起，臉上掛著冷笑。
我跟著張叔走，小聲問：“叔，你真的要把城隍找出來？”
“嗯。”
“那…你有辦法讓‘他’顯現(xiàn)出來嗎？”
“試試吧。”張叔說。
來到場地最邊上，上方有燈泡的一張桌子，張叔停了下來，把包打開，從里面取出一打黃紙，折疊起來當(dāng)抹布，擦去桌上的菜漬和油漬。
擦完，張叔丟掉黃紙說：“冷雨，幫我把五帝錢找出來。”
“哦…”
五帝是清朝的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五個皇帝。五帝錢就是這五個皇帝在位時鑄造的銅錢。那是清朝最昌盛的一段時期，國興民旺，貨幣流通的快，不斷在買主和賣主之間轉(zhuǎn)手，銅錢上沾有大量的財氣、旺氣、人氣。所以，五帝在位那段時期流通的銅錢比較有靈氣，再加上黃銅本身就有靈性，因此，民間風(fēng)水師常用五帝錢幫人擋邪化煞，招財納寶。
我找出五帝錢，張叔已經(jīng)另取了五張黃紙，用朱砂分別在上面寫了‘金木水火土’五個字。
從我手里接過銅錢，張叔先是看了看表，然后抬頭望向夜空。
對著夜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張叔動作飛快的圍著桌子走了一圈，把寫有‘金木水火’的五張紙分別放在桌子外圍的‘西東北南’四個方位，每張距離桌子大約兩步的位置。
最后一張寫有‘土’的，張叔放在了桌面的中間。至于五帝錢那五枚銅錢，則分別壓在了五張黃紙的正中。
弄好這一切，張叔取出五根貢香點燃，對著天和地各拜了拜，轉(zhuǎn)身沖那些村民說，大家聚在一起。
那些村民面面相覷，都站著不動。村長老頭兒發(fā)話說聚在一起，他們這才往一起聚。
聚集起來以后，張叔手持那五根香，圍著人群念念有詞的走了一圈回來，把四根插進(jìn)桌子外圍四枚銅錢的方孔，釘入泥土。第五根則釘進(jìn)了桌面那枚銅錢底下的桌縫里。
張叔告訴我說，世間萬物都逃不出五行，但城隍不同，‘他’是個神，不屬于五行當(dāng)中的任何一個。等一下，張叔念咒催發(fā)這個這個‘五行銅錢陣’的力場，一旦城隍隨著村民來到陣?yán)铮?lsquo;他’將無所遁跡，神氣會顯現(xiàn)出來，但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張叔讓我站在距離桌子五步的位置，用高老頭兒教我的望氣法觀望，如果看到哪個村民的身后有紫氣，就說明城隍貼附在了該村民身上。
張叔拿了只凳子，往桌旁一坐，讓那些村民排成隊，面朝著他走過來，走到桌子跟前，伸手在桌面那張黃紙上按一下，然后往一旁走，從陣?yán)镒叱鋈ァ?/p>
在村長老頭兒的連連催促下，整個過程挺快。
眼看著沒入陣被檢測的村民越來越少，我心里越來越矛盾。如果測不出來，城隍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那胖子就贏了，我們會作為搗亂的，被趕出村子，這么一來，胖子和那些死鬼的預(yù)謀便得逞，村民們把那些黑色粉末點在眉心，到時鬼門關(guān)打開，不知會發(fā)生什么，想要救夏星，估計不可能。而如果測出了城隍，張叔令他顯現(xiàn)出來，他會像高老頭兒說的有可能遭天譴，或者觸怒城隍被‘他’給抓走…
我實在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盼望測的出還是測不出。
三妮兒父女兩個，都過來測了，我沒望到有什么紫氣。高老頭兒替換我，我也進(jìn)陣?yán)锩鏈y。從陣?yán)锩娉鰜砦覇査趺礃?，他搖了搖頭。高老頭兒跟張叔本事很大，要是被城隍給貼附了，不會覺察不到，不需要測。
現(xiàn)在，就只剩下那一個胖子，所有人都看著他。
“還有你。”張叔說。
村長老頭兒沖胖子擺了下手。那胖子臉上掛著笑容，但我能夠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緊張。
“測就測，有啥大不了？”
胖子往前跨了兩步，忽然想到了什么，朝村長老頭兒走過去，把那報紙包交給他。
“六爺爺，你幫我拿一下…”
胖子下了坡，沖桌子走過來。
這時候，我心里面已經(jīng)想通了，我怕高老頭兒因為擔(dān)心張叔的安危，看到紫氣說沒看到，本著但盡人事，任憑天命之心，我和老頭兒替換了過來。
那胖子走進(jìn)陣圈，把手按向黃紙，我凝神觀望，沒望到什么紫氣。
胖子走出去，張叔停止念咒，沖我投來詢問的目光。
我把頭搖了幾搖。
那胖子冷笑一聲說：“咋樣？我就說城隍沒來吧，你們就是一群來搗亂的，別整這些玄的虛的糊弄大家，拖延時間了，還什么讓城隍現(xiàn)出來，你當(dāng)你是誰?。靠禳c滾蛋吧！”
“就是，快點滾蛋吧…”
胖子得意揚揚的把手一揮，“大家伙兒跟我來…”
“等一下。”張叔說。
“干啥？”
“還有一個人沒測。”
“誰啊？”
張叔指向那個村長老頭子。
“我…咳咳…我？”
“嗯。”
“扶…扶我過去。”
一個村民把村長老頭兒扶過來，看著燈光照射下，老頭兒橘子皮一樣的臉，我不由攥起了拳頭，城隍會在這老頭兒身上嗎？
我看向老頭兒身后，燈光把他干瘦佝僂的身形投在地上，隨著老頭兒顫顫巍巍一抖一抖的，像是個怪物。
張叔告訴老頭兒該怎么做。
老頭兒在那村民的攙扶下，哆嗦著跨進(jìn)陣?yán)铮咽稚煜蜿囇?，也就是桌面那張黃紙…
現(xiàn)場特別安靜，張叔念咒的聲音，在我感覺像是從天邊傳過來的。我不再去想其他，凝神觀望村長老頭兒的身后，什么也沒有…
高老頭兒推了我一把，我才反應(yīng)過來，那村長老頭兒已經(jīng)從陣?yán)镒叱鋈チ恕?/p>
“咋樣嘞？”高老頭兒問我。
張叔看我的目光很平靜，那些村民死盯著我。
我喉頭滾動了幾下，最終什么也沒說出口，把頭搖了搖。
“快點滾蛋！…”一個村民叫道。
“蛋是咋滾哩？你先教教我！”高老頭兒說。
“叔…”我朝村長老頭兒的手里那報紙包看了一眼，小聲說：“你跟高老大爺護(hù)著三妮兒和她爹離開，我把那紙包搶過來…”
說著，我看向三妮兒，只見她站在不遠(yuǎn)處，望著那些村民，嘴里也不知在嘟囔什么。
“不行。”張叔說。
我把目光撤回。
“城隍一定在這里，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沒測出‘他’…”張叔看了看被風(fēng)吹的搖搖晃晃的燈泡：“我感覺可能會有變數(shù)出現(xiàn)，等一等。”
“變數(shù)？”
“你們…咳咳…你們走吧，我們也不難為你們。”村長老頭兒發(fā)話了。
張叔起身站起來，掐滅燃香，緩緩的把陣撤除，將黃紙和五帝錢放進(jìn)包里。
我看了看表，子時已經(jīng)過了，再過幾十分鐘就是零點，那些死鬼一直都沒出現(xiàn)…
那個胖子朝村長老頭兒走過去，跟他要那報紙包。
就在這個時候，三妮兒忽然尖叫起來：“不對！不對！”
那些村民被嚇的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什么不對？”張叔問。
三妮兒指著人群說：“人數(shù)不對…多了，多了個人！”
三妮兒語無倫次告訴我們說，她是學(xué)理科的，數(shù)學(xué)很好，一開始，村民剛到齊那時候，她清點了一下人數(shù)，除去我們，總共是五十七個。剛才一陣風(fēng)刮過來，燈光搖曳下，三妮兒忽然莫名的覺得那些村民的人數(shù)好像多了。她又一點，果然多了一個，五十八個…
我問她是不是一開始沒把村長算在內(nèi)，現(xiàn)在算在內(nèi)了，她說要是把村長算上就是五十九個…
突然間，一個村民怪叫了一嗓子，“我的個娘?。?rdquo;
那些村民就像炸了群一樣，怪叫著四散開。要不是我把三妮兒拉過來，她就被朝她散過來的幾個壯漢給撞飛了…
我朝人群散開以后的空地上看過去，只見那里還剩了一個人，當(dāng)我看清那人的樣子，汗毛蹭一下就豎起來了，那是一個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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