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е鴱埵甯呃项^兒兩個往西走。
這山里的落葉層很厚,被雨一淋,腳踩在上面,吱吱的響,東陷一下,西陷一下的。
走了好一會兒,我隱隱約約的聽到有溪水聲。
轉(zhuǎn)過兩棵抱在一起生長的大樹,眼前出現(xiàn)一條山溪,溪道很窄,水面上飄浮著敗葉,枯枝之類各種雜物。
我用手電朝溪的上游照了照,對高老頭兒和張叔說,昨晚我見到的,好像就是這條溪。
順著溪一直走,我們來到一座黑乎乎的山梁。我說好像就是在這一帶,我當(dāng)時帶著那女孩兒回去,遭遇的那只‘厲鬼’。
張叔和高老頭兒兩個都警惕起來,我也很緊張。手電掃來掃去,這里除了樹就是石頭,沒看到別的什么東西!
高老頭兒讓我?guī)退罩?,他把羅盤取了出來。手電光照射下,羅盤的磁針微微的晃動,不知道是這一帶山里整體的磁場不穩(wěn)定,還是那鬼在附近。
高老頭兒收起羅盤,問我最開始和夏星兩個遭遇那只死鬼的那地方在哪里。
“離這里不遠(yuǎn),好像…”我想了想,踮起腳,朝林深處指了指,“我記得好像,在這個方位…”
高老頭兒想了想,征詢張叔說,不如先過去那個地方看看,眼下雨這么大,山里又這么黑,今晚能不能找到那座山寨,很是個問題。
張叔說高老頭兒比他閱歷要多,豫西這里又是他老家,該怎么行動,一切都聽他的。
剛穿過樹叢,我們便看到那處長滿了草的荒地。
“就是那里!”我用手指著說。
這里的草很茂密,齊腰那么高。循著記憶,我來到當(dāng)時我和夏星為了不被那只厲鬼發(fā)現(xiàn),藏身的位置。雖然跟昨晚看起來不大一樣,但我感覺大概應(yīng)該就是這里。
用手觸摸著涼涼的草尖,我心說,也不知夏星現(xiàn)在怎么樣了。想到在那座鬼寨子里時,她對我說的那些話,心里面特別的難過。
“冷雨啊,你在干嘛嘞?”
“啊?”
我看過去,高老頭兒和張叔兩個站在不遠(yuǎn)處的草叢里,也不知在干什么。
“快把鏟子拿過來嘞,這里有古怪…”
我走到跟前。
高老頭兒用手扒著草,指著一處位置說:“用鏟子挖。”
張叔朝我看了看說:“我挖吧,孩子你照著。”
我把鏟子遞給張叔,他挽起雨衣的袖子,一鏟一鏟的往下挖去。
這里的泥土很松軟,聞著腥乎乎的,往下挖了大概一米多深,土的顏色發(fā)生了改變。原本是黃土,挖著挖著成黑土了。
不是很明顯的那種黑,手電光照射下,那土冷不丁看是黑的,如果仔細(xì)看,它又變成黃的了。
張叔停住手。
高老頭兒捏起一點那種土,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張叔也捏了些聞了聞,和高老頭兒交換了一下眼色,繼續(xù)挖,挖著挖著,挖出一只腐的只剩白骨的人腳,再往下挖,露出人腿…
張叔沒繼續(xù)挖了。
高老頭兒說,這應(yīng)該就是我們昨晚遇到的,那只鬼的尸骸,害死‘他’的人,把他頭朝下倒埋在了這里。
“這土為什么是黑的?”我問。
高老頭兒不答,抬頭朝夜空望了望,反問我?guī)c了。我看了看表,告訴了他。
“小張你歇著,我挖幾鏟子…”
接過鏟子,老頭兒往東走了幾步,朝土里挖,挖了一米多深,土跟先前一樣又出現(xiàn)了變化。
高老頭兒把鏟子一扔說:“這里是一處困鬼哩地方。”
“困鬼的地方?”
“嗯…”
高老頭兒說,有些作惡多端,罪大惡極的人,死后陰間不肯收,但又不能任由‘他們’東游西蕩的作亂。
所以,鬼差會在人間選一處適合困鬼的地方,指揮著鬼卒挖一個坑,把那些陰間不收的死鬼們帶過去,集體推進(jìn)坑里,填埋封困在那里。鬼卒挖的那種陰坑,性質(zhì)就跟當(dāng)年我們那老中學(xué)東北角那個聚陰池性質(zhì)差不多。
困鬼之地,一般都是選在很偏僻,人跡罕至的地方。好比眼前這片荒地。鬼卒填埋陰坑,用的是陰間的物質(zhì),困鬼之地的土往下挖會呈現(xiàn)黑色,就是因為有那種陰間的物質(zhì)。
(我看著那些土,感覺既神奇,后背又有些涼颼颼的)
像這樣困鬼埋鬼的地方,是不能夠葬人的,不然亡靈沒法輪回。
民間懂行的風(fēng)水師,好比高老頭兒跟我張叔這樣的。在幫人選墳址的時候,如果遇到所選之地的土隱約呈現(xiàn)黑色,他們會立馬放棄那墳址不用,就算那墳址的風(fēng)水再好也不用,因為那有可能是困鬼之地。
不過,這種情況十分罕見,困鬼之地是很難被人遇到的。高老頭兒和張叔兩個以前也只是知道有這樣的地方,他們兩個都是頭一次親見。
眼前這處困鬼之地,應(yīng)該就是地府封困劉歪脖子‘他們’那幫死鬼的地方了。
那只厲鬼,看樣子之前也被困在這里。殺死他的兇手,把他的尸體頭朝下埋在這里,導(dǎo)致他的魂魄被困住,看來那人懂玄學(xué),并且知道這是一處困鬼地。
至于那兇手為什么要把他的魂魄給困住,張叔說可能是怕報復(fù)。民間有一種說法,說有的殺人犯之所以被抓,是因為死者亡靈的報復(fù),是因果業(yè)報。懂玄學(xué)的人,自然相信這種說法。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這具尸骸不是當(dāng)年那個采藥人?如果他是那個采藥人,因為見到了不該見的東西,有關(guān)部門要‘處理’他,應(yīng)該不用整的這么麻煩…
不管這人是誰,反正這人的亡靈現(xiàn)在脫困出來了,跟劉歪脖子他們那些死鬼一起,從這片地方脫困出來了。
“真是奇了怪哩。”高老頭兒說:“到底是個啥球東西嘞?把這些困鬼地哩鬼都能給弄出來?”
老頭兒說著,看向我跟張叔,然后看向我,見我目光躲閃,他問我說:“你是不是知道啥?”
“啊?沒有啊,我能知道什么…”
關(guān)于山神的事,我是萬萬不可以說的。
“把這尸骸掘出來吧?”我轉(zhuǎn)移話題,指著那骸骨說。
“不能掘。”
高老頭兒往四周圍望了望說,這人的尸骨埋在這困鬼地,他的亡靈雖然脫困了,但也受牽制,從這山里跑不出去。到時候,我們找到他的亡靈超度掉,然后再把他的尸骨給挖出來,免得那亡靈出山作亂害人。
張叔撿起鐵鏟,從高老頭兒挖的那個坑里又挖了一些土出來,一鏟一鏟的裝進(jìn)了包里。
“小張,你這是干啥哩?”高老頭兒問。
“這是好東西,把這些土里的黑東西提取出來,可以做法器。”張叔說。
“你還有這本事?”高老頭兒詫異問。
張叔笑了笑,提起包說:“走吧。”
離開那片荒地,我回頭看了看,遠(yuǎn)處那些樹在風(fēng)雨中颯颯的搖擺。那只鬼好像不在這兒,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高老頭兒讓我仔細(xì)想一想,去那座鬼寨的方位途徑。我實在是想不起來,我只記得,我和夏星被那只鬼追,追到一塊大石頭,躲藏在了后面。
后面離開那塊大石頭,我們看到一座矮崖,在那崖底下,躺著一具尸體。崖的背面坡下有一條小路,橫過那路繼續(xù)飄飛,我們漸漸有了重量,然后就到了那鬼寨…
現(xiàn)在回想,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要不是夏星不在我身邊了,我會真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劉歪脖子他們明明都死了,可在那寨子里,一個個卻像活人一樣,居然還抓人過去,這不是做夢是什么?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這些事是我親見,并且真實發(fā)生過的…
我們在山里轉(zhuǎn)了好久,什么石頭,矮崖,小路,一樣都沒找到。按我的記憶,這些地方應(yīng)該距離那片荒地不是很遠(yuǎn),因為我和夏星沒被那只鬼追很久。
礙于張叔,高老頭兒不好對我發(fā)作,不然早就罵我了。我能感覺到,他是強(qiáng)壓著的,不時的便斜眼看一看我,重重的出一口氣。
一直找到將近后半夜,還是沒找到那鬼寨在哪里。
山里的夜晚很冷,雨水順著雨衣往下滑落的涼意,一股股的隔著雨衣透入我身子,感覺像是一條條冰線一樣,我冷的不時牙齒打顫。
高老頭兒說這樣找也不是辦法,先休息一下吧,不行就天亮了再去找,說不定要好找一些。離七月十五還有兩天,在這之前,那些死鬼的力量沒那么強(qiáng),有高家列祖列宗的護(hù)佑,‘他們’動不了夏星。
我們來到一座坡上,一人靠著一棵樹坐了下來。雨刷刷的下個沒完沒了,到處都是濕的,連堆火也沒法烤。
高老頭兒把肉干取出來,每人分吃了一些,又取出燒酒。一口酒下肚,感覺一道火線,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熱量從四肢百骸透散出來,感覺沒那么冷了。
望著被樹枝切割的支離破碎的黑沉的天,我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睡著睡著,我聽到一種十分古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