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寨子,被大火給燒了么?”我問。
“嗯,據(jù)說是被燒嘞…”
高老頭兒說,那個陳連長不像其他土匪一樣,他不綁票,只殺人搶錢。
每次從山里出來,搶完殺完就回去。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寨子在山里面,可是,具體在山里面哪個位置,卻沒人清楚。
深山老林子,除了土匪以外,還有豺狼虎豹,沒人吃了熊心過去看那寨子。
后面中央軍過來,據(jù)說找到那寨子后,把陳連長那些兵匪們打的死的死,逃的逃,然后把那座寨子放火燒成了破磚碎瓦,斷壁殘垣。
后面據(jù)有的打獵的人說,他們曾經(jīng)見到過那座山寨的遺址,黑乎乎的一片。
具體那遺址在哪個位置,沒人向打獵人詢問,更沒人過去看,一處破遺址,沒什么好看的。
時間長了,人們就漸漸的淡忘了。關(guān)于遺址的事,再沒人提起過。
土匪建寨子,一般都建在深山里面很偏僻,人跡罕至的地方。這么多年過去,風水雨淋,再加上落葉卷過來刮過去的,那寨子的遺址應(yīng)該早就被掩埋的不見了。
剛才,高老頭兒聽我說那寨子層層疊疊的,面積很大。他知道不是劉歪脖子那座,因為那座寨子他當年隨他爹進去過。又聽我說,我在寨子里見到了當初國民黨的旗,高老頭兒認為,我們昨晚所到的那座山寨,應(yīng)該是陳連長當年那座…
我看向手里的紙灰,心說,昨晚我和夏星闖入的那座鬼寨,原來是半個多世紀以前,被火燒毀的韓復榘殘部兵匪的寨子?,F(xiàn)在,它不知怎么冒了出來,也不知那是在一個什么空間里,被劉歪脖子他們那些死鬼給占據(jù)了…
如此看來,寨子里的那座廟,就是那個姓陳的連長當年建的嘍?他為什么要建座廟在哪里…
如果那廟是他建的,那么,高涼的生辰八字,也是他壓在那尊像底下的?實在是匪夷所思。
寫有高涼八字的這張黃紙,被我從山寨里帶出來以后,變成了紙灰。由于沒親見高涼的八字,高老頭兒對我的話將信將疑,他只是擔心高涼,悶頭噗噗的吸旱煙。
“那啥,你還記哩住路不?”高老頭兒問。
我正在想事情,茫然問:“什么路?”
老頭兒無奈的嘆了口氣,“唉,去那個山寨哩路啊。”
“哦哦…”我摳著頭想了想。
高老頭兒撇了下嘴,“看你這樣兒也記不住,你還急著去救人家小星,連路都記不住,你咋救人家?”
“大爺,夏星現(xiàn)在真的不會有事嗎?”我朝窗外望了一眼,不安的問。
“我為了她,連祖墳都刨了個球兒的了,你說她有沒有事?”
“沒事?”
高老頭兒斜了我一眼,重重的出了一口氣,“我真想一腳蹬飛你…”
想到夏星現(xiàn)在是我老婆了,我心里面有一種怪怪的感覺,說不出是喜還是憂。雖然高老頭兒說夏星不會有事,但我還是很擔心。
“義大爺…”
有村民送飯過來了,我把手里的紙灰放進黃紙,包了起來。
高老頭兒朝外看了看天色說:“吃飯嘞,你也歇哩差不多了,吃完飯,咱回那個鎮(zhèn)子里找你找叔去…”
這豫西雨水很多,眼下‘刷刷啦啦’的揮灑,走在去那鎮(zhèn)子的路上,四野望去,迷迷蒙蒙的。山巒被雨幕包裹著,感覺很遙遠。
我問高老頭兒昨晚跟著我進村子的那是個什么東西,他說他沒看清楚。
當時他感覺到我來了,從祠堂里沖了出去。剛一出去,他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黑東西,他朝那東西一沖,那東西‘嗖’一下鉆進了路邊的草叢里,不見了…
我又提到那只‘厲鬼’,以及他衣服上‘某某藥業(yè)’的字樣。
高老頭兒想了想說,多年前的時候,他們村所屬的這縣的縣城里,好像是有一個叫這名字的制藥廠。
我說,那只厲鬼,說不定就是當年伐木廠出事以后,失蹤的那個采藥人。高老頭兒說那可不一定。
這樣說說走走的,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那個鎮(zhèn)子。剛走到鎮(zhèn)口,我們便碰到了張叔,撐著把傘站在那里。
他說他從吃過午飯就站在這里等我們了。
張叔滿臉關(guān)切的看了看我,問道:“你沒事吧孩子?”
他的聲音特別有磁性,讓人聽著很有依賴感和信賴感。有張叔在,找那寨子,救夏星出來,肯定不是問題。
我心里一下子亮堂了許多,沖著張叔笑了笑,搖了搖頭。
“那啥,小張啊,那個叫什么李的回來了沒?”高老頭兒問。
“回來了…”
李玉田那個侄子‘老李’,從外面回來了,張叔找過去問他那個瘦子的情況。老李那天被張叔給鎮(zhèn)住了,見了他就怕,不敢不說實話。
他說,那個瘦子,是他以前在洛陽胡混的時候,認識的一個酒肉朋友。他的老家是清溪鎮(zhèn)的(就是我們當初住宿的那農(nóng)家樂所在的那鎮(zhèn)子),那人沒有工作,是個浪蕩子,無業(yè)游民。
之所以跑到這鎮(zhèn)子上,是來找老李玩兒的。趕巧碰上老李的叔叔,護林員李玉田失蹤了。他便伙同老李,過去李玉田工作的林業(yè)站鬧事,目的是想敲一筆錢花。被張叔那天鎮(zhèn)服以后,那瘦子就走了,回家了…
我們感覺,那個瘦子應(yīng)該不是趕巧碰上,而是刻意而來的,他肯定知道李玉田的尸體去了哪里。這里的事情完了以后,我們就過去那個清溪鎮(zhèn)。
我把我昨晚離魂,和夏星一起去找那個死鬼的經(jīng)過,等等一切,給張叔講了一遍。
聽完以后,張叔看了看表,然后看了看天說,今晚一起進山,找那鬼寨子…
“你跟那女…”張叔頓了一下,“女孩兒成親了?”
“是哩,小星入我高家門,是我高家的媳婦了…”
我感覺臉有點發(fā)燙,捏著拳頭說“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救她出來。”
張叔目光定定的說:“別擔心,孩子。走,咱去買點兒東西。”
時間尚早,市場里的店鋪,檔口,都還在營業(yè)。我們來到市場,張叔出錢,一人買了一件質(zhì)量較好,不容易刮破的雨衣。然后又買了一些香、蠟、草紙、供品之類的東西,晚上說不定會用到。再買了兩捆繩子,一人配了只手電筒。
考慮到山里晚上冷,高老頭兒買了一小塑料桶散裝燒酒,還買了包兔肉干。
在一家小飯館吃過晚飯,天漸漸黑了下來,飯館老板很好說話,我們跟他借了把鏟子,朝著山里進發(fā)而去。
出了鎮(zhèn)子,我們踏上那條往山里去的小路。這是一條死路,由于走的人少,路面不怎么結(jié)實,像踩在海綿上,每走一步,就帶起一腳的泥。
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那座斷崖邊,天已經(jīng)黑了,雨還在下,手電光照去,照出一條條的雨線,山野間,到處都是細密的刷刷啦啦聲。
崖很陡,很滑。
從崖上下來,我用手電照向四處,有一種陌生感。這里的一切,跟昨晚夏星帶著我飄飛到這里時所見,感覺不大一樣,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許是心理作用。
到處都是泥土的腥味兒,還有枯枝敗葉被雨水淋了以后的那種氣味兒。一棵棵老樹立在漆黑迷蒙的夜幕中,枝杈往四面展開,感覺很猙獰。
“瞎照啥哩?”高老頭兒問。
“往哪邊走?冷雨。”張叔說。
“往…”
“你這個木…”高老頭兒看了一眼張叔,“木頭小子。”
我辨別出方位了,往前揮了兩下手電,“走,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