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時癱軟在椅子上,看著地上一灘鮮紅,怎么也想不到是自己噴出來的。
捂住胸口,我不無悲涼的想,自己莫不是要死了。一股巨大的陰霾籠蓋在頭上。我回憶整個經(jīng)過,猛然想起樹林里我掙扎要走時,突然聽到那個鐘馗喊了一聲“咄”,當(dāng)時心口窩像針扎似的,莫不是那時候中了邪?
我冷靜下來,凝神思考,始終想不出所以然,腦瓜子生疼。吐血還在其次,關(guān)鍵是一想到老爸留下來的項鏈丟了,就像魂飛魄散一樣,難受不得了。
過午夜了,我又累又乏,卻毫無困意睡不著。
熬了一晚上,凌晨三點來鐘,我簡單睡過去??墒且婚]眼,腦海里就出現(xiàn)那張鐘馗的花臉,巨大無比,表情詭譎。臉上鮮艷的色彩如水一般流動變化,壓得人喘不上氣。
我慘叫一聲,從夢里驚醒,渾身難受,關(guān)節(jié)酸痛,摸摸自己的前額,居然發(fā)起了高燒。
外面天光已亮。我長嘆一聲,再難受還是要討生活去上班。我掙扎起來,服了兩片感冒藥,沒有一絲力氣,悶坐了一會兒,越想越不對勁。那個地方必須要探明白!
不過我個人的能力已經(jīng)罩不住了,必須找朋友幫忙。
我的腦海里蹦出一個人,這位好朋友可是個神人,在俗人眼里他有點神叨,不合群脾氣怪癖,但此人絕對有大智慧,找他沒錯。
在單位混了一天,下班后我去這位好朋友的店里找他。
他在電子城樓下開了一家專門賣動漫產(chǎn)品的外設(shè)店,還代賣很多益智類玩具。這人性格悶,單身狗一枚,我見過他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自己店里研究各種類型的魔方。
我心急火燎到了店里,卻是鐵將軍把門,卷閘門緊鎖,人不知道哪去了。
我暗暗叫苦,這個死宅吊絲,平時哪都不去,就窩在店里,來時我以為肯定能找到,就沒打電話聯(lián)系。誰知道今天這么不湊巧。
我趕緊打電話,時間不長接通,電話里出現(xiàn)一個很沉的聲音:“老馬啊,啥事?”
“尤素,有事找你幫忙,三言兩語講不清。你在哪?”我問。
“我在鳥爺他家小區(qū)廣場呢,你過來吧。”他說。
鳥爺也是朋友,不過我對這人不怎么感冒。鳥爺這人社會氣太重,像個老油條。
我趕緊趕過去,鳥爺住在另外一個市區(qū),到的時候已華燈初上。小區(qū)廣場晚上燈火通明,跳廣場舞扭秧歌遛彎的人絡(luò)繹不絕。小區(qū)的角落里,有個露天的卡拉OK,方便老百姓唱歌,一塊錢唱一首。
這個卡拉OK的攤主就是鳥爺。
此時外面擠滿看熱鬧的人,里面一個大媽正在聲嘶力竭地唱著最炫民族風(fēng)。我看到鳥爺和尤素坐在簡陋的音響臺后面抽煙,鳥爺真拿自己當(dāng)DJ了,時不時調(diào)下共振,喇叭嗡嗡響。
鳥爺看見我招呼:“老馬,這邊,給你留著位置。”等我過去,他隨手甩了我一根煙。
尤素上下打量我,突然問:“咦,你項鏈呢?”
此時天熱,我敞胸露懷,前胸空空的。鳥爺反應(yīng)過來:“對啊,你怎么摘了?洗澡都沒見你摘過。”
我苦笑,坐在他們旁邊,正要點煙。尤素提鼻子聞了聞,皺眉說:“不對!你身上怎么有股邪氣。”
我直愣愣看著他,豎起大拇指:“我服了,你怎么知道的?”
尤素笑:“打你一過來我就看著了,臉色發(fā)灰,蓬頭垢面,氣色極差。再加上項鏈突然不戴了,這些征兆不是失戀就是撞邪。”
我正要說什么,播放歌曲的音箱在嗡嗡作響,頓時心煩氣躁,對他倆說咱能不能換個地方。
尤素拍拍鳥爺:“攤子收了吧,看來老馬真是遇到為難事了,咱們幫他參謀參謀。”
鳥爺一臉詭笑:“你不等華玉了?”
華玉是附近音樂學(xué)院的一個女學(xué)生,和尤素有種說不清的關(guān)系。華玉知道我們有這么個卡拉OK攤點,只要尤素在,她都要過來唱幾曲,為我們捧場拉拉人氣??偸谴髬尦习傩湛匆部茨伭?,華玉這么個漂亮女孩一到,嗓子一亮,周圍看熱鬧的能擠成人山人海。
提到華玉,尤素一臉不高興:“鳥爺,以后別拿人家開玩笑,我和華玉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我31,人家小姑娘才23,我都能當(dāng)叔叔了。”
鳥爺一笑,他懂分寸,知道尤素不喜這個話題,便止住話頭。過去和唱歌的大媽協(xié)商,把眾人都打發(fā)散了。我們?nèi)齻€協(xié)力把裝備拆卸下來裝進(jìn)電動三輪車?yán)?,一起往鳥爺他家趕。
其實鳥爺不是靠這個為生,用他的話說就是為了服務(wù)大眾,這也是我把他當(dāng)朋友的一個主要原因,這人本質(zhì)還是善良的。
鳥爺開著三輪車,把我們拉到他家,我和尤素幫著他把機(jī)器搬到后面的庫房。鳥爺從冰箱拿出兩瓶冰鎮(zhèn)可樂扔給我們,我拿起來剛喝一口,就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緊跟著一陣咳嗽,下一秒鐘我猛地張開嘴,把剛喝的可樂連著一大口鮮血全都噴出來,噴在墻上,形成了淋漓的圖案。
尤素和鳥爺張著大嘴看我,都被嚇著了。
“你沒事吧?”尤素問。
“血都噴出來了,能沒事嗎?”鳥爺?shù)溃?ldquo;老馬,你不會是得了肺結(jié)核吧?”
我渾身癱軟坐在地上,臉色煞白,腦子嗡嗡響,沒有一絲力氣。
兩個人把我扶到屋里,遞過來紙巾,我擦擦嘴,好半天才緩過來。
“我不但撞邪,很有可能還被輻射了。”我說。
尤素和鳥爺面面相覷,鳥爺眨著眼問:“沒聽說咱們市內(nèi)有輻射污染源啊,你不會是闖進(jìn)什么禁區(qū)了吧?”
我看著他們苦笑,一字一句把昨晚的經(jīng)歷說了一遍。
這時間就夠長了,說完時已經(jīng)夜幕降臨。兩個人一直保持著坐立的姿勢沒有變,都聽傻了。
我說完好半天,鳥爺突然一拍大腿,喊了一聲:“好!”
我瞪著他,你他媽什么意思,我都這樣了還好?
鳥爺摩拳擦掌:“你們不知道吧,我最近在直播網(wǎng)站上注冊當(dāng)了主播,搞了兩次戶外直播,可人氣一直上不來,死不死活不活的。我一直琢磨要想找個什么機(jī)會打翻身仗,沒想到天賜良機(jī)啊,哈哈。”
我苦笑:“你可拉倒吧,那地方又危險又恐怖,還有大狼狗,到那直播不是作死嗎?”
尤素說:“我也不贊同你到那地方直播,感覺里面玄機(jī)太多。”他把手機(jī)掏出來,點開衛(wèi)星地圖遞給我:“你把那一片標(biāo)記出來給我看。”
我在手機(jī)上找到地方,遞還給他。尤素看著手機(jī),摸下巴思考,時不時把地圖的比例尺放大又縮小。
“怎么樣,看出什么來了?”我問。
尤素遲疑一下:“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這片山脈的地形怪怪的,可具體怎么個怪法,又說不出來。”
“你還懂風(fēng)水?”鳥爺笑。
“不懂。”尤素?fù)u頭:“不過我的直覺力很強(qiáng)大,世間萬物不管是什么組成不管是什么形態(tài),最終都要講究和諧與均衡,一種趨于穩(wěn)定的態(tài)勢??蛇@片地形怎么看怎么不得勁,總覺得有點問題。”
他頓了頓道:“要查出那里的秘密,必須要實地先考察一下地形再說,不能莽撞行事。”他擴(kuò)展衛(wèi)星地圖,找到山脈旁邊的一棟高樓:“這個好像是商務(wù)樓吧,高度夠了,咱們想辦法上到樓頂,居高臨下地觀察。”
別說尤素的心是細(xì),我就沒想到這一點。
定下計劃,他們兩個勸我去醫(yī)院看看。我含糊地說,看看再說。其實我是諱疾忌醫(yī),再一個我覺得吐血很可能和那天晚上的“鐘馗”有關(guān)系。與其看大夫花冤枉錢,還不如直接去找那個門崗老頭。
我們商定明天下午先到那棟大樓的最高層去查看山脈的地形。
尤素做事有章法,跟著他干,我心里就踏實。再急也得慢慢來。
第二天在班上時,我躲在廁所里又吐了一口血,看著水池里鮮紅一片,我的喉頭不停動著。再要弄不出個結(jié)果,光這一天一口血就得把我吐死。
手機(jī)響了,接通后是老娘來的,她說她想我了,問我這些日子過得怎么樣。我擦拭著嘴角的血,看著空蕩蕩的前胸,實在是沒勇氣把真實情況告訴她。
自從老爸多年之前走了之后,一直是我們娘倆相依為命,我如果告訴她我吐血了,她能心疼死。
我含糊地支吾幾句,老娘告訴我在外面工作好好保重,又念叨了幾句,把電話掛了。
我知道這件事不能拖,必須要趕緊解決。
下班后,趕到小區(qū)大樓的集合點,尤素和鳥爺已經(jīng)到了。這兩個都是閑人,說好聽點是自由工作者,時間非常充裕。我們?nèi)齻€匯合,往大樓里走。
“我托一個有門路的朋友打聽過這片山區(qū)是怎么回事。”鳥爺說。
我緊緊盯著他:“他怎么說的?”
鳥爺遲疑一下,點上根煙,緩緩說:“說法有點離奇。”
他道:“這片山區(qū)連帶你們的小區(qū)都隸屬于君天房地產(chǎn)。據(jù)說,”他頓了頓:“山里藏了一座會館,是這家房地產(chǎn)公司老總金屋藏嬌的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