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飄的稍微遠了一些,秦伯溫沖我打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們跟上去。
我現(xiàn)在著急讓秦伯溫將我的本命燈火回到我的身體,但是見秦伯溫無動于衷,只好捧著那燈隨著他遠遠地跟著鬼伙伴。
鬼伙伴那虛白的影子在空中或走或停,拐過路口奔著村子的西南方向飄了過去。
我們一直遠遠地跟著,終于等到鬼伙伴停在了一所房子的前面。
這個地點已經離村子有一段距離了,那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不知道是一處什么所在。
鬼伙伴抱著那盞油燈,在門口閃了一下,就消失了??礃幼邮沁M了那所房子里。
秦伯溫仔細看了看,低聲說道:“那好像是個土地廟。”
那個時候在農村,一個村子或者幾個村子通常會修建一所土地廟,是那種真正的土地廟,供養(yǎng)土地爺和土地奶奶,祈求保佑一方平安,風調雨順。
這里有個土地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鬼伙伴不回家,卻直接來到土地廟做什么?
此時我也滿腦子好奇,也把想讓秦伯溫給我歸位本命燈的事忘在了一邊。
那鬼伙伴進了土地廟,就沒再出來。
秦伯溫等了半晌,一揮手:“進去看看。”
我指著土地廟:“那鬼還沒出來,進去碰上了咋辦?”
秦伯溫冷哼了一聲:“隨便攝取別人的本命燈,沒收了他已經算他便宜了。不過我知道,這土地也算是一方小神,不會任由鬼魂進出。如果有鬼魂來辦事,也都會前門進,后門出。我想你那個鬼伙伴已經從后門出去了。”
秦伯溫說完,抽出桃木劍握在手里,大踏步朝著那座小小的土地廟走去。
我抱著本命燈跟在他的身后。
這石井村的土地廟修繕的不是太好,土地廟的圍墻都已經坍塌了一半,廟門也有一扇門壞掉了。在廟宇的門檐上,歪歪扭扭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土地神廟四個字,那字跡上的油漆也已經脫落大半,顯得斑駁不平,破爛不堪。
月光下,土地廟顯得格外凄涼,沒有一點神廟的氣勢和威嚴。
我看著秦伯溫:“真沒想到,還有比你的真君觀更破的廟宇。”
秦伯溫一呲牙:“我那是時運不濟,暫時破落而已。不過這土地神廟破落至此,怪不得會容小鬼隨意進出,現(xiàn)在恐怕已經失去了神廟的意義了。”
我們剛剛邁步要從那廟門里鉆進去,突然從里面?zhèn)鱽韼茁暪纸?,幾道黑影從門里竄了出來,瞬間鉆入了旁邊的草叢去了。
我看得真切,那是幾只黑貓,可能原本在廟中棲身,見有人來,便倉皇逃掉了。
這黑貓曾經在村口分食了一只黃狗,場景詭異至極。我看到黑貓,不免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秦伯溫手持桃木劍,率先進了土地廟。
我也隨后跟了進去,廟外的月光順著門窗透射進來,顯得廟堂里并不算黑。
我看到在當中有兩個神座,上面有兩尊神像。
在神像的前面擺著一張供桌,上面有一個香爐和兩個燭臺。燭臺上的兩根香燭已經被點燃了,正發(fā)出昏黃的火苗。
秦伯溫從懷里摸出兩根白蠟,在香燭上點燃。
白蠟的燃燒,給廟堂里更增添了亮色。我仰頭看了看,正看到兩尊神像。
在我想來,這里是土地廟,那兩尊神像肯定就是土地爺和土地奶奶了??墒鞘聦崊s讓我大吃一驚。
正常的神像,應該是土地爺在主,土地奶奶為側,主次分明的。但是這里的神像卻是顛倒過來了,土地爺在一旁側立,對著正中立著的那尊神像,那是正中的神像卻還不是土地奶奶,而是一尊我從來都沒見過的神像。
我咦了一聲,秦伯溫也聞聲湊了過來。
我盯著正中的那尊神像,發(fā)現(xiàn)那神像居然是一張美人面。
這張臉絕美至極,絕對是我有生以來見到的最美艷的一張臉。雖然是泥胎塑像,但是面容栩栩如生,如生人一般。
這張美艷無比的臉上,炯目如水,淡妝素面,立在神像的位置上,更顯得儀態(tài)萬千,超凡脫俗,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
我盯著那張臉,看得入神。我想到自己,虛度二十幾年,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卻是一事無成,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更別說如此美艷驚人的女子了,如能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逐漸地,我感覺到腦子里混沌無比,自己好像走進了另一處境地,我與這神像上的女子,在一片花海之中,顛龍倒鳳,纏綿繾綣,歡愛有加……我感覺到整個人都醉在里面了。
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眉心一痛,同時聽到一聲喊:“陸小川!”
我一個激靈,發(fā)現(xiàn)自己正對著那神像發(fā)呆,一旁的秦伯溫正盯著我看。我摸了摸眉心,發(fā)現(xiàn)已經出血了。
我沖秦伯溫說道:“剛才發(fā)生什么了?”
秦伯溫憤然道:“還發(fā)生什么了?你像個花癡一樣,沖著這神像傻笑,口水流了一地。我跟你說,這神像有古怪,這里感覺陰森森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趕忙擺擺手:“秦老道,你是不是職業(yè)病啊,怎么看什么都有古怪?”
秦伯溫也不多說,帶著我繞過了神像和供桌,來到神像的后面,我看到在神像后面居然有一個小門。
小門只有半人高,也很窄,緊緊關閉著,不知道里面通向哪里。從門的高度上看,不應該是走人的地方。
秦伯溫將蠟燭拿到近前,我看到在那門上寫了幾個字:通冥順道。
我不解,低聲問道:“這小門是干嘛的?這幾個字啥意思?”
秦伯溫解釋道:“土地爺是天庭小神,負責掌管一方的瑣碎事宜,什么婚喪嫁娶,娶妻生子,生老病死都要管。這通冥順道相傳是陽間和地府相通的唯一通道。人死之后,鬼魂要到土地廟來報到,隨后地府派出勾魂使者到這里來勾魂。同樣地府安排投胎也要從這里來到陽間,再由土地爺安排去投胎。”
我吸了一口涼氣:“這么看來這土地爺?shù)臋嗬膊恍“ ?rdquo;
秦伯溫點點頭:“那當然,縣官不如現(xiàn)管。這一畝三分地,少了土地爺什么都做不成。不過看這土地廟衰敗成這個樣子,不知道還有沒有土地爺在此坐鎮(zhèn)?”
我四下看了看,果然沒有看到鬼伙伴。
秦伯溫說道:“看來鬼伙伴應該是從這通冥順道走了。不過他應該不是去投胎。”
秦伯溫說著,又繞回了前面。他仔細看了看供桌上的燭臺,說道:“咱們剛剛進來的時候,這燭臺下面還是干凈的?,F(xiàn)在已經有蠟油滴落,可見我們進來的時候,這蠟燭剛剛被點燃。這只能是鬼伙伴干的,我猜測是他將他手里的油燈火,點燃了這兩根蠟燭。”
“油燈火。”我想了想,猛然說道:“他手里的燈火,是我換給他的。這么說,他是將那火當成我的本命燈火來點燃的?”
秦伯溫點頭:“正是如此??磥砦抑暗呐袛嘤姓`,鬼伙伴拿了你的本命燈火,并不是給自己還魂的,而是別有用處。”
說著,秦伯溫將手里的蠟燭舉高了一些,往供桌的上面照了照。這一照,突然發(fā)現(xiàn)在那神像的腳下,放置著一塊靈牌。
秦伯溫一伸手就將那靈牌拿了下來,翻轉過來一看,發(fā)現(xiàn)這靈牌居然不是用木頭制成,而是一塊竹節(jié)??吹侥侵窆?jié),我突然想起來了,當時鬼伙伴騙我的三滴血的時候,就是用一塊竹節(jié)收的血。
當時我并沒有看那竹節(jié)的另一面,不知道這是不是那塊竹節(jié)。
秦伯溫手里的竹節(jié)正面有幾個血紅的字,秦伯溫看了之后說是一個人的生辰八字。我接過來看了看,并不是我的生辰八字。
秦伯溫不動聲色,將那竹節(jié)重新放了回去。
令人狐疑的事情越來越多,我問道:“這什么情況?”
秦伯溫思索片刻,說道:“我好像明白一點了,鬼伙伴拿了你的本命燈火,的確是要給人用。但是卻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這個人的。”
說著秦伯溫指了指那塊竹節(jié)。
“是竹節(jié)上那個生辰八字的人?”我問了一句。
“沒錯。這土地廟雖然破落了,但是是神就有三分仙氣,土地神像前的燭臺也是有一定的靈性的。你的本命燈火經過燭臺上燃燒溫養(yǎng)之后,才能為人所用。這就是鬼伙伴沒回家,而直接來到土地廟的緣故。”
我看著那靈牌,不免生畏:“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驅動小鬼來給自己偷本命燈來?”
秦伯溫走到門口看了看天色,說道:“天快要亮了。是誰想要你的本命燈,估計天明之后就見分曉。到時候他肯定是要來拿你的本命燈火的。”
“那我們怎么辦?”
“這用別人的本命燈來給自己續(xù)命,只是一種邪法,我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管……這樣吧,我先幫你把本命燈歸位,然后守株待兔,看看是誰來取這本命燈?”
我松了一口氣:“我的媽呀,你終于想起來給我本命燈歸位了,我以為你都忘了呢。”
秦伯溫瞥了我一眼:“恁個鱉孫兒,恁把我秦某當成什么人了?我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握,什么時候辦什么事,都是有安排的……”
秦伯溫接過我手里的本命燈,從包袱里掏出一張黃紙,用手撕了幾下,就撕成了一個紙人。
隨后他嘿嘿一笑,沖我說道:“對不起了……”
我一愣,秦老道一向不會客氣,這時候不知道他為什么對我說出對不起來。結果還沒等我想明白,秦伯溫突然臉色一變,一掌切了過來,正擊中我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