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濟的就屬王瞎子,他好像就只會用那一種符咒,就見他嘴里默默念咒,斷斷續(xù)續(xù)的往外拋那發(fā)著金光的符,可那符確是越來越暗淡,最后拋出去的符紙,甚至都夠不到欲色鬼的高度了。
王瞎子悻悻的退了回來,不好意思的直摸鼻子,道:“我主要是算卦,這個是我的業(yè)余愛好,業(yè)余的……小天,你不是想學(xué)算卦嗎,我……”
我一臉嫌棄的看著他,往旁邊退了退。
叔繼續(xù)用火符攻擊欲色鬼,欲色鬼避無可避,最后一聲咆哮之后,竟緩緩地舉起雙手,怪叫了起來……
欲色鬼不在抵抗,任由‘火符’在它的身上燒,‘火符’像是也堅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會熄滅,叔便再打出一記。
它的叫聲非常奇怪,斷斷續(xù)續(xù),像是在說話,又像是在念咒語,當(dāng)然,是人聽不懂得語言。
隨著它怪聲的起起伏伏,從它的頭頂飄出一個又一個的鬼影,鬼影如同一只只受到了召喚的蠻獸,鬼哭狼嚎著向四面八方?jīng)_去。
情況來的太過突然,在叔和趙小滿還沒有準(zhǔn)備的情況下,法陣就被撞出了一道道裂紋,當(dāng)然,鬼影的損失更是慘重,那是在命博。
鬼影有限,在前赴后繼突圍后,已然都消失殆盡,可法陣也已經(jīng)是岌岌可危,裂紋嚴(yán)重,完好之處,也只能發(fā)出螢火之光。
而此刻,法陣外,遠(yuǎn)處的竟悄然飄來一大群鬼影,它們還是不敢近前,卻已經(jīng)可以在小范圍內(nèi)溜達(dá),王瞎子說過,陣法破掉后,四周的孤魂野鬼就會聚集過來,看來真不假。
叔震怒:“小小鬼物,竟然耗費了老子一晚上的功夫,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背后的人,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叔話音剛落,右手怪異的做了一個似是牽引的動作,就見銹劍忽然停在了半空,接著直直的朝著欲色鬼的腹部刺去。
“不可……”趙小滿開口阻止叔,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一聲凄厲的慘叫后,欲色鬼被小劍托著,輕飄飄的跌落了下來。
“問東行,你怎么可以這么意氣用事,若要這種結(jié)果,我們一開始就如此,何必大費周章?”趙小滿很生氣,大聲的訓(xùn)斥叔。
“好了!好了!我有分寸。”叔難得好聲好氣的和趙小滿說話。
“都這樣了,還分寸……”趙小滿氣的不輕。
“小天,過來!”叔大聲喊我。
見那欲色鬼掉了下來,我早就忍不住了,叔這么一喊,我屁顛屁顛就跑了過去。
欲色鬼躺在地上,已然沒了聲息,黑霧組成的身體,變得有些灰白,胸口那一縷烙如同殘燭,眼看就要熄掉了,這是要灰飛煙滅吧?
就在我滿懷好奇的觀察欲色鬼時,叔忽然拉起我的手,不知用何物,狠狠的扎在了我的中指尖上。
突兀的刺痛傳來,我慘叫了一聲,叔沒理會我,拿著我手,往那欲色鬼的胸前,滴了一滴血。
“你干嘛扎我?”我非常生氣,對叔大吼,想想,我今晚受的窩囊氣還真是不少。
“讓你不聽話,誰讓你跑來的?既然已經(jīng)來了,就要付出點代價,這還是輕的,等會回去我還得揍你。”叔惡狠狠的說著,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著欲色鬼。
怪異的事情發(fā)生了,在我的血滴在欲色鬼的身上后,它胸前那即將熄滅的印記,竟然又亮了起來,雖然沒有之前那么亮,可也是亮的穩(wěn)穩(wěn)的,沒了之前那將要熄滅的樣子,欲色鬼的身體雖然變得很淡,可也不再消散,仿佛定格在了那里。
趙小滿和王瞎子都驚訝的看著我,我也很驚訝,我的血居然有這功效?難怪當(dāng)年老蛟不惜要用龍精換我一滴血。
我這時才知道,叔方才為什么那么魯莽,不顧周旋了一晚的成果,拿小劍直刺欲色鬼,原來他的歪主意早就打到我身上來了,看來我來還是來對了。
叔不在理會我們,自然盤坐,左手手心朝上,自然方與膝上,運氣與右手,結(jié)劍指,對著虛空畫了個‘S’,然后順著‘S’符號的尾部畫一個圓圈。
一個金色的太極圖,就這么神奇的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跟著叔,見多了匪夷所思的事情,看到這憑空出現(xiàn)的太極圖,雖然覺得神奇,可也沒太大的吃驚,我偷偷的看了一眼王瞎子,他只是盯著叔的手看,想來是看不見這個,確定這個后,我挺高興,我天生就有靈覺,并且我的血還那么厲害,這讓我油然而生一種優(yōu)越感。
那個時候還小,相信很多小孩,都有過那種自我膨脹的感覺,后來再想,卻也只是莞爾一笑。
太極圖成,叔手訣變幻,又結(jié)八卦指,與那太極圖竟然相輔相成,然后嘴里碎碎念,把那越變越小的太極圖,緩慢的推進了欲色鬼的眉心。
這時,我仿佛聽到空中傳來一聲如有若無的鬼叫聲,細(xì)聽,卻什么都沒有了。
叔做完這些,大手一揮,欲色鬼那透明了的身體,如煙般飄乎乎的落入了水中,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激起。
這個淫邪的欲色鬼終于解決了!
叔長長的嘆息。
那嘆息我一直以為是叔終于松了一口氣,多年之后細(xì)想來,那嘆息并不是勝利后的如釋重負(fù),反之,有一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沉重感。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情,印證了叔當(dāng)時的那種心情,不過這也側(cè)面反映出,修道之人對未知之事的敏銳感。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法陣外面的那些鬼魂已經(jīng)靠到了近前,看樣只想法陣一破,就會沖進來。
“它們沖進來干嘛?是沖我來的嗎?”我覺得真有可能就是我把這些鬼引過來的,不過現(xiàn)在叔在我身邊,我一點都不怕。
倒是王瞎子盯著群鬼問叔:“老問,外頭那些咋辦?”
叔抬眼往東方望了望,道:“無妨!它們只是受到了吸引,它們有它們的法則秩序,不會輕易害人,中元節(jié)一過,就都自動離開了。”
我忽然又想起了自欲色鬼身體里飛出的那些鬼魂,于是好奇的問叔,叔只回答我四個字:“以魂養(yǎng)魂。”
如此細(xì)想,滋養(yǎng)欲色鬼的魂不單單的小鳳,還有這一片的其它鬼魂了!比如大鳳,常生!我不愿再去想,我寧愿相信他們已經(jīng)做了一對鬼夫妻。
大家席地而坐,沒有要走的意思,不想再去招惹陣法外的那些鬼魂。
一夜未合眼,竟然絲毫沒有困意,除了欲色鬼,幾人當(dāng)中好像就我最高興,我時而圍著他們轉(zhuǎn)圈,時而撿快石頭打水漂,一個人玩的不亦樂乎。
王瞎子盯著我看,趙小滿也盯著我看,好像能從我身上看出花來一樣,最后王瞎子小心翼翼道:“老問,有些話不知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小天這孩子,他為什么……”
我一聽到他扯到我,就趕緊安分下來,跑到叔的懷里坐了下,我也想知道為什么我的靈覺那么敏銳!血那么厲害!
可回過味來的時候我又想跑,這王瞎子八成準(zhǔn)備問給我算卦那事兒,奈何叔把我摟的緊緊的,怎么掙脫都掙脫不了他的懷抱。
王瞎子想努力的找個詞形容我,可他最后也沒找出來。
叔搖搖頭,幽幽道:“你不是也給他算過了嗎!”
我狠狠的瞪了趙小滿一眼,果然,她早就把我出賣了,趙小滿對我做鬼臉,一點都沒有愧疚之色。好在聽叔那話音,并沒生氣,想是不再和我計較了吧。
每個人都是那樣,對想弄懂,卻又偏生弄不懂的事情,心存失落,王瞎子的失落感顯而易見。
叔又說:“我看到的比你多些,卻也了了,事出有因,還未見果,神性,魔性,善惡未分?或許為棋子,徒作嫁衣,或在他一念之間,成就自己,一切皆無定數(shù)。”
那一刻,我想跳腳罵娘,我第一次聽說正兒八經(jīng)的說我的事,可字音我聽的明明白白,意思我一點都沒搞懂。
王瞎子卻好像懂了般,沉默的點頭。
微不可聞的雞鳴聲自村子方向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天漸漸破曉,遙遠(yuǎn)的天際鑲嵌著幾顆逐漸暗淡的殘星,像是不甘黑夜如此落幕。
法陣外的鬼魂陸續(xù)消失,晨曦下,連鬼氣都沒有留住,若與人說起昨夜它們徘徊在此地的行徑,想來好事之人會罵聲傻x,更多的人卻都會‘呵呵’吧。
叔牽著我的手,踏著黎明的微光往回走,空氣中迷茫著沁人心脾的味道,那是草木,泥土,混合著糞土的香味,是的,是香味,多年之后,即便遠(yuǎn)離這里,混跡在鋼筋水泥的牢籠,那種味道還會不時在我夢里,回憶里出現(xiàn)。
走一段,我回頭張望,王瞎子遠(yuǎn)遠(yuǎn)的落在后面,在用力的揉搓眼睛,揉搓一陣,走兩步,后便斷了念想般,埋頭跌跌撞撞前行。
我心頭一酸,急急跑去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