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傳來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去側耳傾聽,然后根據聲音去判斷到底是不是瘋婆子的呼喊,但事實并不是這樣的。
瘋婆子被神廟壓得直不起身來,所以要發(fā)出這樣尖銳的聲音幾乎沒有可能,而且我覺得那是從高處傳來的,而不是茅草遍地的底部。
而事實,也的確是這樣的,當我抬起頭,看到在神廟的頂部盤坐著一個人!
不,那不是人!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應該是一只黃皮子!
黃皮子,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黃鼠狼,對于城市里面的人來說或許是陌生的,但是在這山區(qū)之中并不是什么罕見的玩意兒。
說起黃皮子,山區(qū)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帶著憎惡口氣的,因為這東西經常偷吃家畜,說是惡名遠揚、臭名昭著一點兒都不為過。
通常來說,黃皮子一般都是依靠嗅覺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發(fā)出叫聲的,然而一旦發(fā)聲就是那種穿透力極強的咔咔聲。
泱泱華夏五千年,締造輝煌文明的同時,也是留下了諸多山多妖、水多怪的傳說!
其中,就有黃皮子!
據說這東西邪門兒的很,尤其是在山區(qū)里面,即便是山里人恨的牙根兒癢癢,卻也不敢對其作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來。
因為它很記仇,尤其是成了精之后,如果誰當初迫害過它,它不僅要報復那個人,還會禍害那個人的一家,甚至綿延出好幾代人。
正是我聽過種種關于黃皮子的傳聞,所以在看到一只黃皮子端坐在神廟上面的時候,我的內心才會騰起抑制不住的恐懼感。
我怎么就這么倒霉,連這玩意兒都能給撞上?
普通的黃皮子站直了身體,也不過就是幾十公分的高度,但坐在神廟上面的這只,體型要大的多,幾乎和紅花奶年不相上下。
換句話說,如果它站直了的話,將會有一米五六的高度,顯然已經是成了精了!
在我看過去的時候,那黃皮子正好轉過臉來,當等燈籠的光芒打在上面的時候,我隱隱有了一種錯覺,它就像是在笑一樣。
咔咔……
就在我望著它不知所措的時候,它的嘴巴又張開了,隨后耳畔便是傳來了那刺耳的聲響,那音兒還沒有落下,衣角又被小娃娃輕輕扯了扯。
“姐姐,婆婆叫我了,我要回去了!”
“小弟弟,你再回答姐姐一個問題好不好?”我有滿腹的疑問想要搞清楚,所以并不希望小娃娃就此離開,就算走也得給我再留下點兒東西。
“好吧!”
小娃娃沉默了一下,最終答應了我的請求,隨后說道:“不過姐姐只能問我一個問題,因為我要是再不回去,婆婆就該生氣了!”
“那只黃皮子,跟婆婆到底是什么關系?”
既然只能問一個問題,那我就選擇了最想知道的,因為我的內心之中始終盤桓著一個巨大的疑問,盤龕的妖到底指的是誰?
是瘋婆子,還是我一直想找,卻沒有找到的周紅梅?
這只黃皮子的體型如此巨大,顯然已經成了精,既然是成了精,將其說成妖似乎就一點兒都不為過了,所以我必須弄清楚它的身份。
“姐姐不準這樣說婆婆,那不是黃皮子,那就是婆婆……”
“那就是婆婆?”
“對啊,姐姐不相信嗎?”
“不是不相信,而是……”
我相信這個娃娃是不會騙我的,這么說來盤龕的妖就是瘋婆子了,換句話說,紅花奶奶一直跟我說的都是實話,并沒有騙我。
其實,在心里揣度紅花奶奶所說一切是不是真實的,并不是我一瞬間騰起的念頭,而是始終都在我的內心之中縈繞著。
我是想弄清楚這一切,也想著做出有效的自救,但我總覺得貿然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是有所偏頗的,是值得推敲的。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才沒有對許沫出手,不然在我沖到許沫身邊,她表現出愣神的時候,我完全可以將姻緣錐給扎下去。
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也罷,總之我懷疑過紅花奶奶,但我知道以后不會這樣了,因為小娃娃的話,證實了她沒有騙我。
“姐姐,我走了!”
“啊,走吧……”
跟放走許沫的糾結不同,我對于小娃娃的離開,并沒有任何想要阻攔的欲望,甚至已經忘記了,他很有可能就是害死小丫他們的兇手。
“姐姐,你離那個老不死的遠一點兒,她只會害人!”當小娃娃一只腳踏入轎子的時候,他突然轉過頭跟我說了這么一句話。
“我知道了!”
望著那孩子童真稚嫩的臉,我輕輕點了點頭,我不想給他一個殘忍的回答,不管之前他做過什么,說到底他也只是孩子。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被人利用罷了!
轎子走了,如同之前來的時候那般輕盈,唯一的不同是少了一個許沫!
我站在原地,就這么靜靜的望著那頂轎子,看到‘小丫’她們抬著轎子一步步而去,隨后漸漸的接近了那老婆婆背著的神廟。
當轎子到了神廟跟前的時候,我看到轎簾被掀開了,隨后小娃娃從里面走了出來,歪歪扭扭的爬到了神廟的上面,鉆到了那只黃皮子的懷里。
當這一幕定格在我眼前的時候,轎子又動了,那神廟也動了,‘小丫’她們抬著轎子,老婆婆背著神廟,一點點的消失在了荒野之中。
“蘇白呢……”
在這個時候我回過了神,當余光瞟過那頂紅色轎子的時候,我想到了里面的蘇白,所以趕忙跑了過去,但當我將轎簾掀起來的時候,發(fā)現里面空無一人。
“蘇白!”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只能使勁兒的呼喊著,但回應我的除了那嗚咽的山風之外,只有旁邊站著的那只耗子發(fā)出的吱吱聲。
那只耗子叫的很急,望著我手舞足蹈的,可我跟它終究是人畜有別,所以根本不知道它這樣做的寓意,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吱吱……
就在我一頭霧水的時候,之前被許沫踢飛的那只耗子也來到了我的身邊,晃動著圓滾滾的肚皮,直接走進了轎子里面。
隨后,另外一只耗子從地上摳起了一塊草皮,將其戴在頭上之后,一步一扭的朝著荒野走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只坐進轎子里面的耗子,急匆匆的從里面沖了出來,一聲不吭的跟在后面,亦步亦趨的尾隨著而去。
“你們的意思是,蘇白去追蘇沫了?”我好像懂了。
吱吱、吱吱……
兩只返回來的耗子一起點點頭,隨后一前一后的又是將那轎子給抬了起來,沖著四周那些牲畜叫喚了兩聲以后,走向了村子。
該走的走了,不該走的也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留在了原地,所以我也只能順著原路返回,來到了紅花奶奶的身邊。
“你為什么不殺了她?”我早已經預想到了我們再碰面的場景,果然一切都和我預料的一樣,對于我放走許沫她恨不能釋懷。
“因為轎子里坐的并不是那個瘋婆子!”
“那坐的是誰?”
“我!”
“你?”
“是的,轎子里面坐著一個一模一樣的我!”我將之前看到的一切說了一遍。
“那你也應該阻止她!”
原本,我以為當我說出轎子里面坐著的是一個‘我’之后,紅花奶年也會多少有些費解和困惑,可她對此似乎充耳不聞,一味的怪罪我不該放走許沫。
而且,那表情顯得十分的猙獰!
這樣的神態(tài),讓我心里泛起了一絲波瀾,紅花奶奶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轎子里面做的就是‘我’?
如果沒有,那她在聽我說到這些的時候,為什么會表現的如此平靜?
可如果她真的知道了,那為何還要我阻止許沫破壞這樁姻緣,還怪我沒有殺死許沫?
難道他不知道,如果許沫沒有得逞,那樁姻緣,就會將蘇白和‘我’給拉到一起嗎?
難道……
就在這當口,我內心突兀的騰起了一個不祥的念頭,這念頭占據腦海的瞬間,我不留痕跡的向后退出了一步,同時攥緊了手里的姻緣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