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病女

在回家的路上,慕容子岸的思緒不禁飄到剛才和柳方君的對話中去,柳方君的情愛是他最給不起的東西,而她最是看不上的金錢卻是慕容子岸最想給的東西。

可是實(shí)在對不起,從他長大開始,對情愛的排斥便好似一種使命,他不容許自己在兒女情長中淪陷,所以即便對柳方君彈琴時哀怨的眼神有所心動,也不能不裝作看不見。

話說回來,如果柳方君能成功獲得官清和的信任,在前朝瓦解官家勢力的壓力就能小一點(diǎn),畢竟官雍卿實(shí)在是后繼無人,而他已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小兒子的身上,到時如果官清和的榮譽(yù)受損,對官雍卿來說絕對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少爺,到了。”外面的小廝小聲地通報著。

“知道了,不要和所有人提起今天的事情,照常去金安那邊領(lǐng)賞銀吧。”慕容子岸說著快步走向子母廳,今天確實(shí)要好好商量一下關(guān)于君上賀禮的事情了。

“大少爺,我?guī)湍銈湎铝藚⒉?,你且喝些吧?rdquo;剛進(jìn)到廳堂中,金安便說道。

“你很是細(xì)心。”慕容子岸贊許地點(diǎn)著頭,“白恒來了沒有?”他端起參茶,喝了起來。

“早就到了,在大廳里等著呢。”金安慢慢地說,今天金安打扮得十分利落,看起來到像是個行走于江湖中的俠女。

“好,你且進(jìn)去吧。對了,夫人可有來過?”走到一半,慕容子岸轉(zhuǎn)過身來問道。

“沒有,夫人今天有些受了風(fēng)涼,正在臥室里休息著。”金安說,晚英和木玉剛剛才來通報過,說是夫人今天不陪大少爺吃飯了,害怕將傷寒傳給他。

“哦?”慕容子岸停住了腳步,“你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說完慕容子岸大步流星地走向書房。

金安領(lǐng)了命向官良嫻的臥室走去,一路上腦袋里卻亂哄哄地想著柳方君和慕容子岸相見的場景,那天在官府看到的柳方君和平日里認(rèn)識的她完全不一樣,早就失了沉靜,雙眼中盡是生無可戀,金安好擔(dān)心,柳方君會在宴席上失禮,從而讓少爺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

“金安姐姐來啦。”剛走到回廊上,正碰上指揮灑掃的晚英。

“晚英妹妹辛苦了。”金安微微回了禮,“怎么親自指揮起灑掃了呢?難道是府里的仆人不夠用?”看見晚英的這副模樣,金安很是奇怪。

“倒不是,小姐身體不適,我見馬上又要到了季節(jié)交替的時候了,柳絮又要開始飄飄揚(yáng)揚(yáng),生怕讓小姐的嗓子難受,便親自差了人把周遭的環(huán)境打掃得干凈些。”晚英抹了抹手上沾著的小絮,笑著說。

“晚英妹妹真是辛苦了,回頭我定要告訴老夫人這件事情,讓她好好犒賞你呢。”金安說。

“這些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看到小姐咳嗽,我這個做奴婢的也心疼。”晚英皺著眉頭說,掖在腋下的手帕還沾著柳絮,看樣子真是很早就開始忙碌了。

“大少爺聽說夫人生病了,讓我過來看看,他今天忙著解決君上賀禮的事情,恐怕要晚點(diǎn)才回來,我?guī)砹髓凌饲迓?,想伺候少夫人喝下去呢?rdquo;金安提了提手中的一盅湯品,笑著說。

“金安姐姐,且跟我來。”晚英連忙引著金安來到門前,還沒到門口就聽到官良嫻的咳嗽聲。

“請進(jìn)吧。”晚英說道。

“少夫人安康。”金安進(jìn)到屋內(nèi),向官良嫻深深地鞠了個躬,彼時,官良嫻正伏在床頭,臉色蒼白地咳嗽著,見到金安來了,支起身體,問一句,“金安妹妹怎么來了?”

“大少爺今日有要事要忙,特吩咐我給您帶一盅枇杷清露,說一定要見您熱熱地喝下才好。”金安說。

“原來如此,我正好要起來走動走動,晚英,你來扶我下床。”晚英聽命,幾步小走來到床邊,輕輕地扶起官良嫻,官良嫻只穿一身素白的睡衣,臉上不施粉黛,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讓人憐惜,毫無血色的面孔更是招人心疼。

金安連忙將熱湯放在桌上,過來幫扶著官良嫻。

“這天氣古怪得很,少夫人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金安說。

“謝謝你關(guān)心,前廳的事情也夠忙的,還要勞煩你專門跑一趟。”官良嫻說了幾句話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少夫人快別多說話了,當(dāng)心又傷了嗓子。”三人來到了桌前,官良嫻坐下后,晚英打開漆籃,為官良嫻盛了一碗湯。

“這湯是拿當(dāng)季的枇杷熬好的,最是清熱祛痰,以前老夫人總是咳嗽,喝下這湯便好得快。”金安站在一旁說。

“子岸可還好?都下午了,他的午飯可有按時吃?”官良嫻問。

“少夫人放心,都有的。”金安說。

官良嫻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輕地往口中送著清湯,枇杷濃郁的香味鉆進(jìn)了鼻子里,瞬間也清醒了很多。這清露倒像是羹湯,才品了幾口,喉嚨就不那么疼了。

“這里沒有什么事了,你趕緊忙去吧。”官良嫻喝了兩口,跟身旁的金安說。

“那金安先告退了。”說著金安鞠了個禮慢慢地退下去。

在出門的那一刻,金安發(fā)現(xiàn)木玉站立在門旁,雖然心中疑惑她不是應(yīng)該在廚房的嗎,卻也沒有多想。

等到金安走了之后,官良嫻將手中的湯碗放在了桌子上。

“小姐不喝了嗎?”晚英問。

“太甜膩了,給我一杯清茶吧。”官良嫻淡淡地說。

這場病必須要生,這兩天她為自己占了一卦,恐有大兇,而化解的最好方法是“勿動”。

“金安剛才可和你說了什么?”官良嫻問晚英。

“也沒說什么,就說是大少爺讓她來送的這枇杷清露。”晚英想了想,又說,“她怕是注意到木玉了。”

“我身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倒是沒有關(guān)系,到時候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就好了,只是我裝病這事不要再讓別人知道,恐怕又有一個浣溪要出現(xiàn)了。”官良嫻有些不安地說。

“那我們該怎么辦?”晚英一想到浣溪的死相,心便揪緊了似的。

“靜觀其變。”官良嫻拿蔥兒般的指尖敲著桌子,“你且叫木玉進(jìn)來,我有話和她說。對了,這個湯碗和著這盅羹湯拿下去洗了,別被被人發(fā)現(xiàn)了。”晚英領(lǐng)命退下,過一會兒,木玉走了進(jìn)來。

“小姐,您找我有事?”木玉問道。

和官良嫻府上其他侍婢不一樣,木玉的穿著總要生硬一些,她最不喜歡拖泥帶水的裙裝,但又不得不服從府上的規(guī)范,于是總是偷偷把腰身修得更利落一點(diǎn)。

“如今爹爹讓你侍奉在我身邊,你便要以我的利益為主,在這慕容家,一切變數(shù)都是未可知的,如果因?yàn)槟愕氖韬龃笠舛屛蚁萑肜Ь常业谝粋€就會把你犧牲掉,你可知道?”官良嫻冷冷地說,木玉則更是一幅冷若冰霜的模樣。

“這么多年死人堆里摸爬滾打,木玉自然知道這樣的道理,小姐請放心,在我這里,就沒有讓你深陷危險的事情。”木玉冷靜地說。

“很好,晚英一直是我的貼身侍女,你們兩個若能精誠合作,必能助我一臂之力,有什么事情,要第一個讓我知道。”頓了頓,官良嫻又說,“當(dāng)然,我知道,你也是要和爹爹復(fù)命的,但在一些事情上,你最好拿捏好分寸。”

木玉猶豫了一下,從來只知道官家大小姐是個聰慧的女孩,卻不知道放起話來這般強(qiáng)硬,“木玉知道。”

“好了,你且去外面候著吧,晚些時候,我讓晚英跟你交代一些比較要緊的話,你還有很多要學(xué)習(xí)的地方,多問問晚英。”官良嫻又喝了一口清茶,問道,“對了,你妹妹那兒可還忙得過來,我每日的膳食是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一定不能出了什么紕漏。”

“小姐請放心,木子早已打理得井井有條,不會有問題,如今是關(guān)鍵時刻,我們姐妹倆會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全心全意服從小姐的安排。”

“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你們把事辦好了,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的。”官良嫻?jié)M意地說,“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進(jìn)來。”

官良嫻慢慢地走到床邊,撫著床沿上雕金的花紋,這一次到來的厄運(yùn)是什么?為什么慕容如邱走了之后仍有異動?難道浣溪之死背后另有其人?

官良嫻的指節(jié)此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紋路,每占一次卦,她都要調(diào)動全身的經(jīng)脈運(yùn)行血?dú)猓@個時候是身體最為虛弱的時候,如果不以病示人,很容易被武林高手識破,更不用說是來自異族的龍千玉了。

浣溪的死仍然像一條細(xì)蛇盤旋在心間,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都來了也許更好,這樣一來倒是痛快,這個時候官良嫻的腦海中又顯現(xiàn)了君上的面容,沈顏風(fēng)三個名字就從腦海中蹦了出來,把官良嫻自己都嚇了一跳。

屋外除了晚英小心翼翼地指揮灑掃再沒有什么了,可官良嫻心上的狂跳卻不可抑制地開始了。

點(diǎn)擊獲取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