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fēng)了,娘子如果說太多的話擔(dān)心涼氣入肺,路既然不由自己選,就盡量走得坦蕩些吧,我們至少還能相攜前行,在孤苦的黑夜好歹有個照應(yīng),不好嗎?”慕容子岸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在月色的烘托下,竟然讓官良嫻有些心動。
不知不覺來到了子母廳,金安早早地候在那里,“公子,畫師那邊有事找您。”
官良嫻認(rèn)真地打量了金安,果然是個俊俏的丫頭,高扶的發(fā)髻落下垂金的流蘇,她似乎很喜歡鵝黃色,渾身周遭的飾品都是亮色的,連著鐲子都是粉亮色,眉間一點(diǎn)朱砂痣,櫻桃小嘴上的紅暈將皮膚襯托得更加白皙,不知道為什么,舉手投足間,官良嫻覺得她和慕容子岸有說不盡的曖昧。
“夫人,那我先去了?”慕容子岸聽了后微微皺起了眉頭,在看向官良嫻的時候已是深深的歉意。
“快去吧,別誤了大事,今天我有些不舒服,就先睡下了。”官良嫻跟慕容子岸微微鞠了個禮,便緩緩地走向后堂。
“什么事,這么著急?”等到官良嫻完全消失在了夜色里,慕容子岸才問道。
“柳姑娘那邊出了點(diǎn)事,不知怎么的,惹上了京官的公子,如今正在千柳閣里鬧著呢,那個官家公子不依不撓,可不知道怎么樣了。”
“是誰家的公子,不知道是我的女人嗎?”慕容子岸不慢地問。
“正是不敢讓他知道呢!”金安不安地說,過了好久才抬起頭看了看慕容子岸。
“難不成是君上嗎?”慕容子岸問道。
“是你的小舅子——官清和”金安說。
“他怎么也能去那里?”慕容子岸問。
“你忘了嗎?他雖說還在讀書,可是年紀(jì)也不小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這么晚成親嗎?”金安揶揄道。
“你這個丫頭真是的,就喜歡嘲笑我嗎?”慕容子岸拿眼睛瞥了一下金安,金安憋著笑的感覺真是可愛,“金黃流蘇不錯。”他又夸獎了一句。
“那你倒救不救他?”金安試探地問道。
“我不能救。”慕容子岸摩挲著手中的扳指,沉思著。
“還自稱是風(fēng)流公子呢,因為怕被人非議,連自己心愛的姑娘都不管了嗎?”金安懶懶地說。
“就知道你這個小妮要說這樣的風(fēng)涼話,我問你,以方君這樣的性子,能隨便讓別人得逞嗎?她身懷絕技,難道你不知道?”慕容子岸笑著說。
“可這次真真的是老鴇帶話來的,也不知道官家那位公子怎么這么大的能耐。”金安不解。
“方君這是要幫我大忙。”慕容子岸說。
“你是說,柳姑娘送來了官家的把柄?”金安這才反應(yīng)過來,說道。
“官清和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至到青樓之地尋花問柳去吧,定是有什么原因。”慕容子岸說。
“那我現(xiàn)在該做什么呢?”
“等到回門后,過幾天幫我安排一次去千柳閣的車馬,老鴇那別忘了打賞,她也是無利不起早的人。”慕容子岸說。
兩人說話間已來到了后花園,遠(yuǎn)處書房門虛掩著,里頭燭火通明,這是慕容子岸的規(guī)定,他最恨黑暗的地方,就如他最恨沒把握的事情一樣。
“陪我隨便在湖邊走走吧,這會子良嫻應(yīng)該也不會注意我們了。”慕容子岸突然說。
“不好吧,這府里都是人。”金安猶豫道。
“你覺得這府里誰不是我的人呢?”慕容子岸壞笑道。
“那好吧,誰讓我欠你的呢?”金安嘟嘴道。
慕容子岸笑著扯了扯她的衣角,“這次以后,倒變成我欠你的好不好?”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金安趕緊回答道。
“真是古靈精怪。”慕容子岸無奈地說。
金安吐了吐舌頭,倒跑到湖邊拿腳探了探湖水,秋季的湖水已覆上了層層的冰涼,金安縮了回來,“這水竟冰成這樣了。”
“四時變化已是最仁慈的無常了,至少我們還能感知。”慕容子岸倒是拾起了湖邊的一片落葉,盯著它,說道。
“小姐,今天的事你怎么看?”晚間,晚英幫官良嫻卸去妝容,小心地問。
“確實(shí)結(jié)束快得蹊蹺。”官良嫻說。
“嗯,小姐還得當(dāng)心啊,就怕是為了放松我們的警惕。”
“我知道。”官良嫻有些心不在焉,“你說,金安是不是算慕容子岸的大丫頭?”
“小姐為什么這么問?”晚英有些不解,“看樣子是的,就像我們的小少爺,也有從小服侍他的丫頭的,她……”晚英突然知道官良嫻為什么這么問了,趕緊停住嘴巴。
“怎么不敢說了?說出來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們心知肚明的事情。”官良嫻嘴上說得不在乎,心里卻是百味雜陳。
“小姐可是不高興嗎?那個金安是有點(diǎn)過分了,總是離慕容公子太近。”晚英說,官良嫻臉上閃過一瞬間曖昧不明的表情。
“我也沒有什么不高興,只是覺得這個姑娘不簡單,她很有可能是慕容子岸的軍師,我擔(dān)心他們每次會面都是在談對我官家不利的事情。”官良嫻去下一對耳環(huán),翠玉耳環(huán)擱在桌子上發(fā)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過兩天我再偷偷看看她平日做些什么,她行動很自由,好像可以自由出入慕容府。”晚英說。
“好,我們不能太被動了,否則被害了都不知道,如今要步步小心,如果浣溪的事果真有幕后推手,那這個人的目的很陰險。”官良嫻說。
“小姐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晚英問。
“其實(shí)新婚那個晚上,我的房間應(yīng)該進(jìn)了人。”官良嫻想了想,說道。
“當(dāng)真?”
“錯不了,我對劍氣的感受尤其敏銳,那個晚上應(yīng)該有兩個人。”官良嫻說。
“什么?!”晚英差點(diǎn)叫出聲來,“這么重要的事情小姐為什么不早說呢?當(dāng)日我讓探子打聽的時候,也好知道浣溪那支族人是否有漏網(wǎng)之魚,如果那天他們對小姐下黑手,就……”
“不用擔(dān)心,他們也有可能是為了打探我的底細(xì),如果我嫁來慕容府家的第一天就慘死在婚房內(nèi),慕容家倒真是要倒大霉了。”官良嫻苦笑了一下,“我現(xiàn)在懷疑的是跟在浣溪身后的另一個人,他是何居心。”官良嫻說著已經(jīng)在脫手上的護(hù)甲,尖尖長長的護(hù)甲在燭光的掩映下十分耀眼,鑲金的雀紋如流動的水一般。
“話是這樣說,可小姐還是太危險了,這件事是否要告訴老爺呢?”晚英試探地問道。
“先別說,如果讓木子和木玉摻進(jìn)來就不好了,我自己可以解決。但從今開始,我們要更小心行事了。”官良嫻說。
“是,以后的路恐怕要兇險很多了。”晚英說著已為官良嫻將頭釵盡數(shù)卸下,烏黑光亮的發(fā)絲垂落在肩上,一雙清澈如泉的美瞳倒成了這素顏中最美的一道景色。
“容顏易老,不知道我這容顏可有人疼愛呢?”官良嫻撫著臉頰,自顧自地說。
晚英站在一旁不敢說話,她尋思著,小姐恐怕悲秋了,以前瞧著官家小姐,總覺得貧富懸殊,貴賤有別,見她生下來便擁有美貌與名聲,心眼里是羨慕嫉妒的,可從她出嫁的這些天來,倒時常自怨自艾,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快樂,難道地位真的不是幸福的根源嗎?晚英看不明白了,她始終覺得地位才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基礎(chǔ),正因為自己沒有,才無比崇尚,從某種意義說來,她和木子木玉那兩個人是一樣的,只不過她姐妹倆謀名利是為了活命,晚英是為了讓自己更強(qiáng)。
“服侍我睡下吧,恐怕慕容子岸也沒有這么早回來了,明天還要回門,別沒精神失了禮節(jié)。”官良嫻懶懶地說。
“是,晚英這就服侍你睡下。”
晚英端來玫瑰花水,伺候官良嫻梳洗后,為她悄悄地拉上了簾帳,自己卻到門外站著了,從小到大,她都是倚著門欄睡的,誰讓自己不過是最卑賤的侍女呢?其實(shí)能直接服侍在小姐身邊還算是好的,若是那從小就伺候灑掃的傭人,命運(yùn)更是悲慘,不僅要備受冷眼,還要被打被罵,臨了了,也不過是由府上賞些銀子打發(fā)出去養(yǎng)老罷了,晚英想到這里早已淚濕了雙眼,她從小沒有見過父母,小姐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可偏偏又是地位最不對等的兩個,在小姐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的時候,她只能忙前忙后,為了官家的前程和榮譽(yù)做打算,可又有誰為她打算呢?
“晚英姐姐,我看你一個人在這里呆著,來和你說說話。”遠(yuǎn)處一團(tuán)黑影悄悄地走過來,細(xì)看下,原來是肖翠子。
“今天是你輪值嗎?”晚英趕緊摸了摸淚珠,說道。
“本來是露珠,可是她父親生病了,她跟總管請了個假,我先替著她。”肖翠子說道,頭發(fā)上還沾著晶瑩的露水。
“一看你就是剛剛?cè)チ送忸^,忙到現(xiàn)在嗎?”晚英問。
“是的,剛幫小姐洗完衣服。”肖翠子回答道。
“你手上紅通通的是什么?”晚英眼尖,一眼就看到肖翠子手上滲著血。
“定是剛才抹到了石板,把手給弄出血了,不礙事。”肖翠子趕緊將手藏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