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呀,你到底是來幫我的,還是來害我的?
我可憐巴巴地看向韓冰,看著她滿面冰霜,好像真的準備讓老土打我。
韓冰看著老土,盯著老土,望著老土。
老土咬下一塊雞皮,輕輕吐在桌上,沒有了剛才的那股癲狂之色,淡淡地說:“周明這人夠義氣,是個漢子,我不能打他。”
聽了老土這句話,我心里轟隆轟隆打起了雷,有些酸酸的,有些漲漲的。
老土竟然說我這人夠義氣,是個漢子。
就憑他這句話,什么恩怨,什么間隙也沒有了。
“好。”韓冰拍了拍我的背:“周明,跟你老土哥認個錯。”
我站起來,直接開了一瓶啤酒遞給老土,老土接過去后,自己又開了一瓶拿在手里,忍住即將涌上來的淚說:“老土哥,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無以為報。”
說完,自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一口都沒停,把所有的話,所有的恨,所有怨一起灌了下去。
老土也昂著頭,把一瓶啤酒灌了下去,緩緩說:“周明,咱們以后……誰也不認識誰。”
“為……為什么?”剛才不是還說我夠義氣,是個漢子嗎?現(xiàn)在為什么又說以后誰也不認識誰?肚子又涌上來一股莫名其妙的氣味,剛才喝的酒灌得太猛,“哇”的一下,我連忙把頭扭向一邊,吐了出來。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我奔向衛(wèi)生間,怕眾人看到我滴下的淚,捂著嘴,又捂著眼睛。
進了衛(wèi)生間,把門一關(guān),趴在馬桶邊,肆意吐著。
吐了兩三口,衛(wèi)生間的門被推開,一個女生蹲在我身邊,給我拍著背。
是李思佳。
“你怎么進來了?”我嘴巴里含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又吐了出來。
“韓冰姐要主持大局,又沒有其他女生,當(dāng)然是我照顧你。”
李思佳拍著我的背,另一只手捏著我的手心,那么的溫柔。
“老土,為什么要那樣說?”我流著淚,心里比聽到他的諷刺還要難受。
李思佳沒有說話,仍舊一只手拍著我的背,一只手捏著我的手心。
“你一定知道的吧,告訴我好嗎?”我滿腦子都是自己在食堂被阿狗一幫人追打,老土領(lǐng)著一群人趕來為我解圍的場景。
從那一刻起,我就把你當(dāng)做我的兄弟了??!
我趴在馬桶圈上,一口一口的吐著,仿佛無窮無盡,胸中積壓著數(shù)不清的委屈。
“其實老土早就不生你的氣了。他雖然莽,但是不混。”李思佳突然說。
“因為我沒有站在你們那邊吧。”如果不是因為我曾經(jīng)阻礙了他們報復(fù)順子和高小山,那就只有這個理由了。
“……”李思佳想要說什么,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什么東西也吐不出來了。
李思佳從旁邊拿了一些擦手的面紙遞給我,我接過來擦了擦嘴。
“我先出去了。”李思佳嘆了口氣,關(guān)上門出去了。
我站起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又洗了把臉,稍微將情緒緩和了下。
只能這樣了吧……或許,我們之間的緣分就這樣到此為止了。
前幾天我不是還在想,寧肯老土打我一頓,然后素不相識嗎?現(xiàn)在不是愿望成真了嗎?
我走出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回原位。
聽到韓冰正冷著臉說:“老土,你到底怎么樣才肯跟十二生肖和解?”
順子還是笑瞇瞇地看著場中的每一個人,而龍哥正叼著一根煙,似笑非笑地看著老土。
李思佳和劉星也一臉凝重,知道老土接下來的一番話,將要改變一中的局勢。
整個包間都安靜下來,不管是十二生肖,還是老土的人,或者是保衛(wèi)科的小斌和韓越,在場的所有人,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老土。
老土啃著一塊雞腿,動作很慢很慢,甚至連骨頭之間里的縫隙,都要被他吸干凈為止。
他的動作緩慢而優(yōu)雅,嘴巴一開一合都是細嚼慢咽,與之前的狼吞虎咽大快朵頤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甚至,都不像是他了。
“很簡單。”老土將吃剩下的雞骨頭隨意往后一拋,“順子按著劉星的腦袋磕了幾下,今天就跪在劉星面前磕幾個頭。”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哈哈哈哈……”龍哥先笑了起來,嘲笑,譏笑,大笑!
順子的表情卻沒太多變化,依舊處變不驚的微笑著。
“嘿嘿。”小斌則開始他的強項,和起了稀泥:“老土,你可真能開玩笑啊,其實你心里早就不生氣了對不對?”
韓冰的手按著桌子,眉宇之間的怒氣隱隱發(fā)作。
旁邊那一桌倒是沒人說話,因為明顯輪不到他們,而宋顏劉濤他們表情也沒有太多變化,似乎早就知道老土要這樣說。
“我沒有開玩笑。”老土拿著餐巾紙,輕輕擦了擦手:“順子,你跪還是不跪?”
“你是不是燒糊涂了?”順子看著老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精神病人。
“那就是沒的商量嘍?”老土站起來,重重哼了口氣:“一點誠意也沒有嘛。”
“老土,你別太過分了!”韓冰怒氣沖沖,重要要爆發(fā)了。
“冰姐,何必呢……”老土轉(zhuǎn)身,背影那么的落寞。
韓冰怔住,眼神呆呆的。李思佳和劉星也站起來,那邊桌上的宋顏劉濤等三人也站起來,跟著老土就要離開。
“吱——”順子把椅子往后一挪,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你應(yīng)該知道。”順子把雙腳蹬在餐桌上面,幾個盤子被他推開,嘩啦一片,“出了這個門,你和我們十二生肖,就再也沒有回旋的余地。”
老土站住,緩緩地說:“難道不出這個門,就有回旋的余地了嗎?”語氣竟然隱隱帶著一絲蒼涼之感。
難道外表粗獷的老土早已明白,這次的事件就是個陰謀,無論自己想不想和解,終究難逃過被十二生肖滅絕的命運?
與其乖乖的把自己罩著的宿舍都交出去,然后俯首認輸,落個敗軍之將的名頭;不如痛痛快快和十二生肖徹底鬧翻,還有一絲反敗為勝的可能性?
這,就是老土的想法嗎?!
其實韓冰也明白,十二生肖的目的就是徹底打垮老土,將那些失去的宿舍奪回來。但是以老土的脾氣,肯定會大鬧上一番,但最后還是逃不過被滅的命運。
既然知道結(jié)果,為何還要大動干戈?所以她才安排這樣的一個晚宴,讓兩邊的人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只要能避免暴力對抗,協(xié)商好結(jié)果,比什么都強。
可是固執(zhí)的老土,還是想拼拼看……
老土一行人剛走出門,順子竟然站起來,也跟了過去。
難道他想在酒店里就動手?
果然,十二生肖的人也嘩啦啦全站了起來,往門口涌去。
我著急地看向韓冰,她卻看向小斌和韓越。兩個保衛(wèi)科的人聳聳肩,表示無法處理。
這時一大幫的人已經(jīng)出了包間的門,我和韓冰也趕緊出去,看看還能不能做些補救。
老土一幫人走的很快,已經(jīng)走到了園子里的石橋上。
順子則慢悠悠地順著走廊前行,十二生肖的人也不急不緩,跟著順子。
難道不會打架?我正猶疑著,往前緊跟了幾步。
老土的人跨過園子,到了酒店的大堂里。
順子這時候才走到園子里,跨上那個略微凸起的平臺,坐在了鋼琴邊。
十二生肖的人也都站定,看著這位位居第三的人物,要做些什么。
“當(dāng)……”順子將黃色的絨布撩起,按了一下琴鍵。
“不如,聽完這一首曲子吧……”順子微笑著說。
老土他們的人剛好走到魚缸旁邊,聽見聲音,回過頭來。
順子雙手微動,已經(jīng)劃上了鋼琴的鍵面,一首氣勢磅礴的曲子彈了出來。
我雖然不通音律,卻也從中聽出了金鼓戰(zhàn)號齊鳴,眾人吶喊的激勵場面。
一時之間,只覺得聲動天地,屋瓦若飛墜,有金鼓聲,劍弩聲,人馬聲。時而短兵相接,時而刀槍相見,時而高昂,時而悲壯,赫然是那首描述楚漢之戰(zhàn)的十面埋伏!
酒店中的人都聽到鋼琴聲,紛紛出來觀看,小園子周圍聚集了很多食客,正對著順子指指點點,贊揚聲此起彼伏。
那些食客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以為這是酒店安排的人在彈琴。
而知情的人卻都是目瞪口呆。雖然順子這樣的人,會彈鋼琴并沒有什么值得驚訝的,可是他這時卻彈起了這首曲子,難道就沒有一點意義所指么?
我低聲問韓冰:“姐,你看?”
韓冰凝重地點了點頭:“有事要發(fā)生!”
十面埋伏這首曲子本應(yīng)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為列營排陣,氣勢磅礴;第二部分為埋伏和九里山大戰(zhàn),則描述兩軍激戰(zhàn)的生死搏殺場面,馬蹄聲,刀戈相擊聲,吶喊聲此起彼伏,更是震撼人心;而第三部分則講述項王敗陣,烏江自刎,整體風(fēng)格悲壯而凄涼。
眾人正聽著有味,順子剛彈到第二部分,兩軍交戰(zhàn)之時,突然停下,站了起來。
我擔(dān)心地看著韓冰,那種不安感越來越大。
韓冰皺起眉頭,明顯也猜不透順子的想法。
“嘿,小家伙,怎么不彈了啊。”一位旁觀的貴婦人突然喊道。
“老土,為何要做垂死掙扎?”順子微笑,并沒有理那位婦人。
“什么掙扎的……”那位婦人還在迷惑,突然大叫了出來。
酒店外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目光穿過大堂,大門外,數(shù)十個少年,正拿著刀槍棍棒,沖著里面叫嚷著。
“操!”老土大吼了一聲。
原來不是摔杯為號,而是彈琴為號!
順子早就在酒店外安排了人手,只要聽到十面埋伏的鋼琴聲,就圍擁過來!
我拉著韓冰的胳膊:“姐,你快想想辦法啊。”
一向鎮(zhèn)定的韓冰額頭上也有幾滴豆大的汗珠,緩緩說道:“你以為到這個時候,我說話還管用么?!”
我只得放開韓冰,遠遠看著老土等人,他們正聚圍在一起,正恨恨盯著園子中長身而立的順子,目光中滿是怒火!
“成王,敗寇。”順子淡淡地說出這句話,臉上的笑意看上去還是那么溫暖。
沒有人會覺得,這樣滿面笑容的一個男孩子,竟會是這場大戰(zhàn)的主導(dǎo)人!
老土突然一拳砸向旁邊的魚缸。
厚厚的魚缸壁,赫然被老土的拳頭砸出一個洞來!
微微有些渾濁的水嘩啦啦流向大堂的地面。
那些迎賓們早已往四處逃散,整個大堂只有老土一行人馬。
而門外,就是數(shù)十個手拿刀槍棍棒的少年,只等著順子一聲令下!
老土將手伸進剛才在魚缸上砸的洞里,在水草內(nèi)亂抓了一陣,竟然拽出一把明晃晃的寬背大砍刀來!
水仍然在淙淙往外流著,那些魚兒倉皇逃竄,在魚缸中拼命循著安身之地。
老土的手也因為剛才砸魚缸的時候劃了一些口子,一些鮮血流淌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