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一臉難色,劉星說:“沒事,我們會幫你的。”
老土也點頭說是,“我倆也打了阿狗,脫離不了干系。”
我有些感動,其實看得出來老土和劉星家境也不怎么樣,即便有他倆幫忙,也是螳臂當(dāng)車,杯水車薪啊。
劉星欲言又止,老土說:“你有屁快放。”
“要不咱們也跟住宿生收一下保護費?”
“那你跟十二生肖有什么區(qū)別。”老土指著劉星的鼻子:“你小子幸虧身子板弱,要不然絕對是魔頭一個!”
“開個玩笑嘛……”劉星嘿嘿笑著,并沒有什么好辦法,不再說話。
高小山突然從宿舍門前經(jīng)過,無意中往里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我在,正準(zhǔn)備打招呼,又看到旁邊的老土和劉星,張了張嘴,終究什么話也沒說,走了。
“這小子好像還對我們有意見???”老土斜著眼睛。
“沒事,沒事……”我連忙打圓場。心想老這么著也不是回事,哪天一定要擺上一桌,讓高小山和他們兩人化干戈為玉帛。
不過老土和劉星還好說,高小山那么傲的脾氣,會答應(yīng)嗎?
不到一會兒,錢快來把提著塑料袋,把炒面帶回來了。我們?nèi)私鉀Q掉后,宿舍里的人逐漸都回來了,我占著別人的床怪不好意思,就讓別人“攙扶”著,和劉星躺一張床上去了。
老土的兄弟們不斷前來探望,詢問我們?nèi)说膫麆荨R粫r間,好聽話滿天飛。有夸我勇猛,一騎當(dāng)千的;有夸劉星和老土仗義,食堂救人于危難之中的;有夸我們?nèi)藟蛄x氣,在保衛(wèi)科受重刑也絕不供出其他人的……
我活到現(xiàn)在,除了考上市一中那時候,還沒聽過這么多人在我面前同時夸獎我的。一時間有點飄飄然,真覺得自己成大俠了,從此晉升到單挑王的境界。
其實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自己是占了偷襲的便宜。如果真要和阿狗單挑,我的失敗率是百分之百,鐵定會被他的大皮鞋踩在腳下。
我們宿舍的人也不甘寂寞,除了高小山,其他人紛紛前來探望。老土他們的宿舍人擠人,站都站不下了,還不斷有人進來。
剛開始還挺享受這種感覺,隨著人越來越多,咱雖然見過比這更大的場面(網(wǎng)球場那次),但這宿舍空間極小,又悶又熱,加上大家都剛吃過飯,各種味道都有,到最后我已經(jīng)吃不消了,感覺剛吃的炒面往上翻滾,耳朵邊還不斷有人叫著明哥,還有人聲稱以后要跟著我混之類的聲音,差點就吐出來。
終于捱到了晚自習(xí)時間,人潮才紛紛退去。剛才已經(jīng)有人帶消息說,已經(jīng)幫我們?nèi)碎_好了請假條,各方面也都打點好了,所以我們?nèi)诵陌怖淼玫脑谒奚嵝菹ⅰ?/p>
人走完之后,我一下從床上跳起來,沖到走廊,雖然這里夾雜著一股淡淡的尿騷味,但還是比宿舍里的空氣清新多了。
我正感嘆自己的聰明,回頭一看,劉星正趴在窗戶上面悠然自得的看著我……
隨后我們又討論起了醫(yī)藥費的問題。我問老土:“這個一千塊錢是誰定的?”
老土說:“劉杰叫我和阿狗私下解決。我倆就在醫(yī)務(wù)室把這個事情拍板了,一千塊錢是我提的,阿狗態(tài)度也挺好,沒反對。”
我還想如果是阿狗提的,就再去找找他,搞搞價什么的。結(jié)果一聽是老土提的,就沒話說了,雖然咱也知道,就我中午打的那幾下,醫(yī)藥費一千塊錢,是真不算多了。
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一發(fā)愁的時候,就想抽煙,也不知是不是上癮了。叼了一根,問:“土哥,你說這事怎么辦?”
老土說:“只能借了,咱們兄弟不少,湊個一千塊錢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問題。”
我立馬感激涕零,老土這辦事態(tài)度,實在太靠譜了。不過借了錢肯定得還,我跟老土說,借錢的時候就提前告訴他們,一時半會兒還不上,叫大家多等等。
老土說沒問題,這事就這樣定了。之后在宿舍呆著無聊,晚自習(xí)時間一到,燈又熄了,老土就提議到網(wǎng)吧去玩。
說起網(wǎng)吧我可就露怯了,X縣可只有游戲機廳。電腦這么先進的玩意兒,我只在學(xué)校的機房見過,而且只摸過鍵盤,老師連開機關(guān)機都不肯教。
我們?nèi)顺弥股谛@里盡走小路,生怕遇到什么老師或者認識的學(xué)生。膽戰(zhàn)心驚的出了校園大門,才大搖大擺起來。
離學(xué)校不遠就有間網(wǎng)吧,以現(xiàn)在的眼光來看,系統(tǒng)都是WIN98的,出來個WIN2000的大家都嫌用不習(xí)慣。而且機子極破,大屁股顯示器,絕對沒有一臺電腦是鍵盤鼠標(biāo)耳機完好的,要么這個壞了,要么那個壞了。
但就這樣,還是大群大群的孩子沒日沒夜的呆在里面。那會兒網(wǎng)吧還不像現(xiàn)在查的嚴格,到處可見半大的孩子趴在電腦前面玩游戲。
說起游戲,那會兒玩的最多的就是CS。因為就那會兒網(wǎng)吧里機器的配置,只能玩這個,一進去,大部分都在玩這個。
在老土和劉星的輔導(dǎo)下,逐漸學(xué)會了前進后退,換槍,打子彈,扔炸彈,第一次玩就深深沉迷了,覺得自己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竟然只知道學(xué)習(xí)。
雖然不斷被人爆頭,但還是玩的不亦樂乎,第一次直面這樣鮮血淋漓的快感,腦子始終保持高度興奮,就好像面對真實的敵人一樣。
后來看時間,快下晚自習(xí)了,我們得回到宿舍繼續(xù)裝癱瘓,才依依不舍的離開網(wǎng)吧。
回到學(xué)校,我們?nèi)死^續(xù)小心謹慎的潛回宿舍。老土和劉星回了他們宿舍,我開開自己宿舍的門,躺到了自己的床上,蓋好被子,就開始發(fā)呆。
人不能閑下來,一閑下來腦子就開始胡思亂想:
今天中午打的那場架,到底值當(dāng)不值當(dāng)?
表面上好像是我占了便宜,他們一個被我開了后腦勺,一個被我打斷了牙齒,旗開得勝,正所謂一朝成名天下知,大家?guī)缀醢盐遗跎狭颂臁?/p>
可是呢,假如我進來這間學(xué)校,沒能認識老土和劉星,今天中午發(fā)生的那一場戰(zhàn)斗,那我現(xiàn)在還會這樣安然無恙嗎?
話又說回來,如果不認識老土和劉星,就不可能和楚婷婷走那么近,阿狗也就不會找我的麻煩,也沒有后來一連串麻煩的事情了。所以說,任何事都是相輔相成的,有因,必有果。
一千塊錢,雖然老土說可以幫我借到,那我還一還得用多長時間?雖然老土和劉星會幫著我一起還,可我怎么好意思呢,他倆生活條件也不太好啊,憑什么跟著我遭這份罪。
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架打的太不應(yīng)該了,以前敲了馬良一鐵棍,他爸小海跟我家要三萬塊,還不是一點脾氣也沒有?
這人要是沒了錢,連打架都畏手畏腳的,不被人欺負還干啥?
沒錢?沒錢學(xué)人家打架干啥,還裝啥牛逼!
要我家像順子家那么有錢,就是整天在外頭闖禍也不怕啊,自然有我爸給我擦屁股。
想到順子,又回憶起那天晚上在小市場他說的話,要和我在市一中見,到現(xiàn)在也沒看見個影子,成了一大懸念。
總之以后是再也不能打架了,以后誰再欺負咱,就忍著點唄,當(dāng)年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呢是不是,咱這點小委屈算個啥呀!
外頭終于喧鬧起來,晚自習(xí)下了,學(xué)生們紛紛回到了宿舍。王強他們進來就首先趴到我床邊,非逼著我再講講中午的英勇事跡。
我瞅著大家的熱心模樣,想雖然老土要給我解決那一千塊錢,但我也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管了啊。就等宿舍的人都來齊了之后,就跟他們說:“你們能借我點錢嗎?”
這下子,宿舍又一次安靜了,沒人說話。
我真想抽自己倆嘴巴,看見了吧,這就叫現(xiàn)實。
半響,高小山站起來,從自己錢包中掏出五十來遞給我。我拿著五十塊錢有點不可置信,要知道這等于我一星期的生活費啊。
本來想的是大家每人借我個十塊二十啥的就滿意了,結(jié)果沒一個人說話,好不容易高小山有回應(yīng)了,直接甩了張五十!
這下倒好,更沒人說話了。
錢快來突然問我:“借給你,多久能還?”
“一時半會兒還不上,我得借一千呢。”
說完我就覺得要糟,果然錢快來說:“那不行,我的都還緊著用呢。”
本來我看其他人還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這句話過后,所有人都噤聲了。
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在宿舍借不到一毛錢了,不過高小山的五十塊錢仍舊給了我很大安慰。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老土劉星,依舊不用去軍訓(xùn),每天睡到日曬三竿,等人送飯,吃飽喝足去網(wǎng)吧玩,過的比神仙還要逍遙。
老土發(fā)揮他多年來的人脈資歷,短短幾天就幫我籌到了一千元,拿給了阿狗。跟十二生肖的恩怨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但我總覺得,表面的平靜之下,似乎暗流潮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