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又的臉更紅,跟只蘋果似的,人也更顯得嬌俏可愛。她見我們?nèi)齻€都在看她,哎呀一聲說別看別看,快走快走。走到我身后,用力推了一把。四個人嘻嘻哈哈地開始往矮山上爬。
我看了下表,已經(jīng)下午兩點多了,四個人都餓得夠嗆,我們又不敢掰山民種的玉米烤著吃,怕煙火引來麻煩,只好癟著肚子在路邊找能充饑的野果。
跛唐也不耍酷了,收起墨鏡瞪大眼睛,一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吃的的餓鬼樣。好在我們運氣不錯,找到一片熟得正好的山莓。大家美美吃了個飽,胡亂兜了些在懷里,就繼續(xù)趕路。
走了有半小時的樣子,我們就到了矮山山頂。矮山另一面半山腰往下是一小片農(nóng)田,同樣干得土地龜裂,似乎昨晚那場大雨沒有恩澤到這里。田里是些曬得已經(jīng)焦枯的姜苗,嫩姜的香氣從土里蒸發(fā)出來,更讓人覺得肚餓。農(nóng)田下是一條可見灰白色河石的暗溝,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干涸。暗溝對面是片梯田式分布的土坡,能看到土坡頂上影影綽綽蒸騰的熱浪。
我抹了把汗說,照咱這速度,天黑之前夠嗆能穿過那乳,不是,山溝啊。
胖倌已經(jīng)累得不想說話,只一個勁兒地喘氣擦汗。
跛唐用手掌遮著眼睛望了眼對面說,沒辦法,你們太慢了,實在不行今晚就在山溝里湊合一宿了。我們?nèi)齻€也沒辦法,只好點頭答應(yīng)。
我突然想起這都兩天了,我還沒給主編打電話。剛撥通電話,沒等我開口,那禿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罵,還說明天你要不回來就永遠別來了,說完直接掛了電話。我愣了得有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想著這老東西正在氣頭上,我還是晚點再給他打過去。
我們下到坡底,趟過暗溝,翻過土坡,太陽已經(jīng)隱到山那頭去了。除了之前在石橋下喝了點水,我們幾乎一下午沒再喝水,嘴唇都干裂了,看到奶子山下有一灘水藻覆蓋的死水,也不管干不干凈了,捧起水藻就用力往嘴里擰水。
跛唐說解渴就行,別喝太多,這水不干凈,怕夜里鬧肚子。
我們都點點頭,弄了點水洗臉,準備在奶子山雙峰之間的溝谷中找塊地兒宿夜。
我基本沒有野外夜宿的經(jīng)驗,胖倌早前習(xí)武時倒是經(jīng)常徹夜不歸,但多半“倌”占鵲巢,找現(xiàn)成的山洞靜修,所以這方面也是個小白。跛唐是個糙漢,對這些沒啥講究。
我們在米又指揮下,在山溝高處背風(fēng)的位置找了塊較寬闊的空地,又弄了些干柴生火。四個人圍成圈,倚著山石小憩。
我們商量好輪流守夜,我和米又守上半夜,胖倌和跛唐守下半夜。
米又等胖倌和跛唐都打起呼嚕了,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火堆一邊低頭問我,二小,如果一個你信任的人,不管是出于好意還是歹意騙了你,你會不會恨他。我不知道她突然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想起她在我奶奶下葬那天說過的話,莫名地就有些擔(dān)心。
米又見我不說話,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有些勉強地笑著說,我就是瞎問問,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當(dāng)時腦子一熱,截口說,如果那個人是你,就算被騙,我也認了。
米又又低下頭去扒拉火堆,火星被她撥得四下飛濺。她悶聲說,我就是覺得你有時候太單純,太容易相信別人。沉默了一會兒,她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嘟嘴長吐了一口氣,對我眨眨眼說,我送給你的東西,可千萬保管好了。你要弄丟了,你……和我,會沒命的。
那晚也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緣故,米又的臉紅撲撲的,格外嬌俏誘人,讓我有忍不住上去親一口的沖動。她見我傻站在邊上一動不動,嗔怪了聲傻瓜,自己蹦跳著去喊醒胖倌他們。
我們幾乎全天沒進食,又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喊醒胖倌他們之后,我倚著山石,不一會兒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米又突然跑過來,不由分說牽起我的手,笑嘻嘻地把我?guī)У揭粋€容貌極為清麗的陌生女子前,揮手向我告別。我急追過去,米又突然就消失在濃霧里。
我在濃霧中呼喊,幺叔手里拿著一卷帶血的黃帛出現(xiàn)在我面前,滿臉痛苦地說二小對不起,我也是被逼的。說完也立馬消失不見。
我沖他消失的方向追過去,卻看到我們家所有人圍在我奶奶棺材前,滿臉詫異盯著我。我爹問小彬你怎么來了。我正要開口,奶奶猛地從棺材里坐起,指著我惡狠狠地說快抓住他,他時間到了。我爹他們瞬間變得面目猙獰,箕張雙手沖我撲過來。
我渾身一震醒過來,看到米又他們站在我邊上,伸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當(dāng)時有點沒從夢境中回過神來,心神一蕩就去抓米又的手。米又笑著拍開,低聲說別鬧,你快來看。我見他們不知何時踩滅了火。胖倌當(dāng)先貓著腰往外走,招手讓我們跟上。
我們跟著他走到樹木遮擋不到的空曠地,見奶子山左邊石峰半山腰往上的位置,跳動著幾團深綠色的火光。那幾團綠火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雜草間相互追逐跳躍。
我感覺臉上似乎有涼風(fēng)掃過,就見那些綠火飄飄悠悠的,瞬間跑到了石峰頂部,慢慢變小,直至消失。
我知道那是鬼火,沒覺得有啥稀奇,看米又他們的表情卻相當(dāng)凝重,忙問怎么了。
米又看向我說二小,你知道鬼火是怎么形成的嗎。
我以前涉獵過這方面的知識,回答說鬼火其實就是磷火。人骨中的磷化鈣與空氣中的水汽或堿作用產(chǎn)生磷化氫。磷化氫是一種質(zhì)量很輕的可燃性氣體,夏天本來就高溫干燥,磷化氫燃點低,遇氧就會燃燒。而因為人骨中含磷,燃燒時呈濃綠色,有光無焰,看起來就跟鬼點燈一般,所以叫鬼火。
胖倌拍拍我的肩膀說功課做得不錯,不過你既然知道鬼火是人骨燃燒產(chǎn)生,相信也明白我們在擔(dān)心什么。我想了想說你們的意思是,這兩座石峰,其實是兩座墳山?
跛唐點點頭說,我早說過這山邪得很。我有些沒太明白,問跛唐你不是說這雙奶,不是,雙乳峰是名勝嗎?合著游客大老遠地跑來,就為了看咱XX族老祖宗的山頂豪宅?。?/p>
跛唐給了我一個爆栗讓我說話小心點。他想了想說這兒應(yīng)該都是些野墳。白天這石峰美著呢,也沒人會發(fā)現(xiàn)那些鬼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些野墳多半沒有墳包,就是埋了個坑。要這么說的話,這地底下的老祖宗得多怨念啊,死了沒名沒分也就算了,還要被人當(dāng)猴圍觀。
我被他點醒,當(dāng)時就有些激動,問米又你們意思是這山上全是怨鬼?
米又盯著鬼火的方向說不好說,不過你既然知道鬼火形成的原因,相信也知道這些東西質(zhì)輕,喜歡追隨人,雖不致引火燒身,但終究是陰物。怕只怕我們被盯上,容易邪氣侵體。
我被他們說怕了,問那現(xiàn)在怎么辦,連夜趕路嗎?只怕我們這么走,空氣流動加快,更容易吸引這些鬼火。胖倌走回來說怕個毛,那玩意兒要真跟著我,老子一手一個,當(dāng)鬼燒耍。
見我們看白癡似的看著他,他撇撇嘴說你們沒童年,不知道八神庵。
米又說,我們假設(shè)這石峰真是墳山,按照傳統(tǒng),墳山中的墳塋多建在山坡高處,我們往溝谷底下走,應(yīng)該不會吸引這些鬼火。我們點頭表示贊同,于是收拾準備下坡。
因為出發(fā)前我們想著那皇仙川必然在大山之中,所以都帶著手電。我們擰亮手電,胖倌打頭,米又居中,我和跛唐押后,四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雜草叢生的碎石溝谷中摸行。
走著走著,胖倌卻突然停下來,用手電前后左右晃了晃,跟著咦了一聲。
我用手電射他眼睛說別疑神疑鬼的,怎么了。胖倌說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有點奇怪。被他這么一說,我們都有些緊張起來。跛唐喊我們都關(guān)上手電,同時沖山坡上指了指。
溝谷與兩側(cè)石峰的距離其實都不遠。關(guān)手電的瞬間,我們看到兩座石峰半山腰的位置,同時出現(xiàn)無數(shù)星星點點的鬼火,有如天上的繁星,飄忽閃爍。
我感覺臉上驟然變涼,一陣輕風(fēng)從谷間沿著斜坡向峰頂掠去,那些鬼火被風(fēng)帶著,簇擁成兩片壯麗的綠色火海,瞬間涌到峰頂。那火海似乎觸著了什么東西,跟之前我們看到的那樣慢慢變暗,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我們當(dāng)時都看呆了,半天沒回過神來。胖倌抹著額頭說好險好險,剛才要不是及時下來,這會兒咱都成鐵板牛柳了。
我說你說的奇怪感覺就是這個啊。胖倌擺擺手說不是,他剛才覺得奇怪,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我們腳下的路有點熟悉,好像之前來過一樣。
我忙用手電四處掃了掃,和米又對視了一眼,已經(jīng)明白他說的奇怪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