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圈很常見,但所有的花圈挽聯(lián)都是白色的,唯獨這三只小花圈,血紅,翠蓮說看上去像蕊蕊摔破的腦袋。
張皇上也沒遇到過這種怪事,如果是人送的,不可能送到家來,何況六家所有人都在這里。
“海仔,在大門口燒了吧。”
我拿上幾個隨風呼呼啦啦的花圈,在劉青家門口燒了。
劉青家的徹底崩潰了,醒一會兒,暈一會兒,醒來后就茫然的看著大家,“蕊蕊回來了,蕊蕊,我的蕊蕊呢,她就在窗臺!”
甩臀嬸要回家看孩子,夜路已經(jīng)不敢走了,讓我送她兩步。
送到院門口,我一眼就看見她家的二小子在洋井邊蹲著,嘴里發(fā)出奇奇怪怪的呼嚕聲,我敢斷定這絕不是個人類犯愁的叫聲。
甩臀嬸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冬冬,你蹲在這里干什么,不是讓你在家看電視嗎?”
“媽,妹妹在下面。”
我和甩臀嬸頭皮一炸。
“別胡說,妹妹去了很遠的地方,快跟我進屋。”
“真的,她真的在下面沖我招手,讓我去玩。”
農(nóng)村洋井的井口有多粗,大概相當于小孩的胳膊,冬冬就蹲在管子上面,一只眼睛往井底瞄,嘴里的聲音傳到井管里,發(fā)出嗚嗚嚕嚕的怪聲。
甩臀嬸帶著哭腔看了我一眼,“完了完了,我家也要遭殃……”
“先別說這些沒用的,帶上孩子去劉青家,今天晚上大家住一起。”我一算,我和張皇上每個人負責一片寡婦區(qū),否則這些女人即便不嚇死,恐怕還得出事。
我們怕劉青家的睹物思人,讓她跟我以及秀秀嫂佟姐一起睡,張皇上阿九翠蓮甩臀嬸和倆孩子睡。
誰也沒心思真睡,縮在炕上,時刻都怕窗簾被莫名其妙的掀開。
我一直坐在門口給她們壯膽,到快后半夜的時候,門簾一掀,佟姐躡手躡腳的打里屋出來,在我耳邊說讓我跟她出去撒尿。
女人比較事多,蹲在茅廁里就不動窩。
為了緩解陰森且尷尬的氣氛,她還在里面跟我搭茬:“海兄弟,你要不就留在我們六家算了。”
“我們就是在大頭家里住兩天,過些日子就走。”
“走?你小子吃干抹凈就想走啊,你是不是和翠蓮睡過啦?”
“呃?”我很詫異她怎么知道的,顧不上那么多,我打馬虎眼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翠蓮不是經(jīng)常說嗎,她和她丈夫有朝一日還是要復婚的。”
“啐!”佟姐吐了口唾沫,嘆口氣說:“復婚?陰婚嗎,海兄弟,有一件事六家都知道就翠蓮還蒙在鼓里呢。”
“??!”第四次,我已經(jīng)第四次聽到這個句式了:誰都知道你不知道。
“翠蓮女婿為啥跟她離婚,他女婿叫柱子,在縣城打工,倆星期前,差不多就是你們來的那幾天出車禍死了。”
我腦袋一炸,“柱子?柱子!喔,他是不是在火葬場上班?”
“聽說是的,他們很早就離婚,家里窮唄,翠蓮媽也攔著,不然早復婚了。前些日子才接到的信,柱子家兄弟倆一起出車禍死的。”
這個柱子我認識!不就是火葬場沖煞的時候被沖死的兩兄弟嗎,居然真的這么巧。
我也是從這時意識到,我們被帶到六家,其實是陷進了起初的漩渦之中。這不是巧合,而是恐怖,我感覺到這種恐怖,馬上就要隨著一個接一個的巧合浮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咦,茅廁里怎么好像有人?”佟姐忽然說。
“扯淡。”
“媽呀!”
佟姐提留這褲腰帶沖出來,瑟瑟發(fā)抖的指著廁所,“真的有人,我聽見它說話了。”
我壯著膽子,用手電往里面一晃,皺起了眉頭。
佟姐說的對,廁所里有人,我看到了一個影子,像個嬰兒,一躥,從廁所后窗爬了出去。我知道,這是一只貓!
我心里涌起一團黑暗,劉青家的花圈,該不會就是它送的吧?這到底是家貓,還是野貓,還是大頭送走的小野貍子又回來了?
“自己嚇自己,我膽子大著呢,這應該是翠蓮家的老貓。”佟姐長舒一口氣,漸漸松開我的腰。
一小時后我和佟姐才回屋,至于做了什么只能是含糊其辭,就當沒發(fā)生過。我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越來越著魔了,抑制不住的要干那事。在那種詭異的狀況下居然還完成了一次,而這一次換成了佟姐。
完了,我真的要變形。
如果我完全變成一只野貍子,會不會還保持著人性?如果失去自己意志的控制,我會不會也像那些野貍子一樣,變成害人的工具。
回去后,天已經(jīng)黎明,佟姐羞臊的回屋睡覺,裝作沒事人。
我在院子里的椅子上躺了一會兒,現(xiàn)在,我還有最后一部手機視頻沒看。我覺得佟姐家的這部,反而會帶給我更多的震撼。
為什么這么說?因為佟姐是唯一沒有收養(yǎng)小野貍子的人,但是噩夢降臨的那晚,大家都在佟姐家打牌,唯獨甩臀嬸擋也沒有回家,我懷疑這兩個女人可能有事。
現(xiàn)在我不能看手機,屋里還睡著這么多人。
忽然,我看到墻頭一雙眼睛陰森森的盯著我,我蹭的跳了起來,我要抓住它,可是我追出去的時候,它跳出院墻,沖著道路下面的玉米地跑去。
我心里砰砰的跳,想起大頭來,這小子去縣城辦事,雖然名義上是扔貓,實際上去火葬場,這么久沒消息不會是出事了吧。
好吧,我承認,我懷疑昨晚的花圈是大頭送的。
電話撥通,出乎意料,沒耽擱什么時間,大頭就接通了電話。
“大頭,我剛才好像又看見它們……”
“別嘚啵了,是不是那四只野貓又回去了?”大頭劈頭蓋臉的問道。
我說:“你怎么知道?”
“草,我怎么知道,我現(xiàn)在要被人罵死了。”
“怎么回事?”
“別提了,出大事了。”大頭唉聲嘆氣的說,聽聲音他在開車。
大頭說:“昨天下午,我把貓交給一個跑長途的哥們,他們?nèi)リ兾魉蜕嘲l(fā)料,結(jié)果半路上遇著車禍,兩個司機一個老板,一個都沒活下來?”
“臥槽怎么搞得?”
“事故還在調(diào)查,不過真尼瑪活見鬼了,你猜他們怎么死的?”
“車禍還能怎么死。”我沒心情聽他賣關(guān)子。
“寬寬敞敞的大馬路,卡車居然撞在欄桿上,車廂里的木頭從后風擋玻璃出溜下來,幾根木頭活活把他們搗成了肉餅。”
說到這里,大頭壓低了聲音,“我現(xiàn)在就在事故現(xiàn)場,你說怪不,解體后,車簍子發(fā)現(xiàn)三只花圈,紅顏色的花圈,跟個盤子那么大。”
“啊!”我倒吸一口冷氣。
“你也覺得怪吧,這分明就是提前給他們準備好的似的……”
“大頭……昨天晚上十點多,劉青家的窗臺上也莫名其妙多了三只小花圈,也是紅色的。”
大頭沉默了幾秒鐘,低聲說:“看來這三個花圈,就是要殺這三個跑長途的司機。對了,我忘告訴你,車簍子被木頭砸挎,那四只小野貍子也不翼而飛,我想……它們應該是回去了。”
事到如今,我們徹底明白了。
我們根本就逃脫不掉它的糾纏,無論我們走到哪里。
大頭此時被困在高速公路上,警方還好說,不就是托朋友送兩只貓嗎,攜帶寵物又不犯罪。可是司機家屬,執(zhí)意認為是這幾只爛貓索了他們的命,所以他一時半會兒還脫不開身。
掛了大頭的電話,我腦袋暈沉沉的,一轉(zhuǎn)頭,大溝對面黑松樹林中,一雙犀利的目光正在看著我,與其說看著我,不如說再凝視整個六家。
又是那條大黑狗。
前幾天我看到這條狗時,特意問過女人們,六家沒有黑狗,更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流浪狗。狗是很忠誠的動物,常言說狗不嫌家貧,即便是流浪狗只要能找到家,也會在家附近轉(zhuǎn)悠,哪怕沒東西吃。
但是六家的女人們從不記的她們的記憶中有什么黑狗。
大黑狗甩甩頭上的松樹毛,發(fā)現(xiàn)我在看它,慢悠悠的朝著樹林子里走去。
瘋了,我感覺整個世界都不正常!
我潛意識里覺得這條狗似乎在暗示著我們什么,就好像村里死人,提前會來烏鴉一樣。我從門口拽上一把柴刀,爬過這條狗,去跟蹤那條狗,我想知道它到底要干什么。
翻到山頂,那條狗還在繼續(xù)走。
這時,也他媽是天衣無縫的巧合!本來我的手機在六家是沒信號的,可偏偏此時此刻爬上這座山,恰好此時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是娜娜打來的。
“海子,你來縣城一趟,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
我虛脫迷茫的嘲笑道:“娜姐,別說是看東西,你就是讓我看你,我都沒這個心情,最近太不順了,我他嗎都快崩潰了。”
“你別神經(jīng)兮兮的,總之你不來,永遠都不會知道。”
“到底什么玩意?”我盯著那條狗,它真的在等我,真通人性,它似乎知道我有事,也不走了,趴在草窩里看我。
“你還記得農(nóng)歷十五那天晚上嗎?你和阿九躲著我,讓我一個人在靈棚。”
“記得,這件事不是已經(jīng)翻篇了嗎。”
“我在靈棚發(fā)現(xiàn)一樣東西。”娜娜沉聲說道。
“什么?”
“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