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倆小時，還不見有東西出生，我大娘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當(dāng)她分開我堂姐的兩條腿，扒著那玩意兒正往里瞧著的時候，突然一股子血箭射了出來，噴了她一老臉。
“這是要往外生了！”我大娘顧不得拭去臉上的血，趕緊放下我堂姐的倆腿，端住盆子接著。
聽得一陣嘩啦啦響，有很多東西掉進(jìn)了盆子里，除去血水子之外，剩下的都是白森森的骨頭。差點(diǎn)兒沒把我大娘給嚇?biāo)?。穩(wěn)住一些之后，她腦子不知道咋了，竟然還有心思清點(diǎn)一下骨頭的數(shù)量，總共有八十四根。
當(dāng)時，我大娘覺得那骨頭挺新鮮，想著用來熬骨頭湯喝，但被我大伯給阻止了，說你這個樣子就不怕遭天打雷劈么。到了晚上，他們兩口子趁著夜色掩護(hù)，找個地方，將那些骨頭給埋掉了。
打那兒以后，我大堂姐的肚子也不再鼓了，氣色變得越來越好，個子也開始一個勁地往上躥。在這幾個村里，算上男的，也找不到一個比我大堂姐更高的人。至于具體一些的數(shù)據(jù)，大概是一米八五左右吧。在那個營養(yǎng)匱乏的年代里，這身高算是頂天了。
話到這里，我大娘算是講完了。我母親指著地上的一堆蛇尸，臉上帶著不可置信，說一個姑娘家的肚子里，咋能擱下這么多東西呢。她這么一說，令我大娘也懷疑起來了，上前揪住丑矮子的衣領(lǐng)，說是不是你打外面抓來這么蛇，來誣陷我家姑娘呢。
丑矮子沒有說話，只是冷眼瞧著我父親。我父親咳嗽了兩聲，慢慢抬起頭瞅天。丑矮子又看我，嘴巴一努一努的。我正義感爆棚，往前站了站，大聲說：“大娘，那蛇真的是打俺姐身上鉆出來的，丑矮子沒有說謊！”
當(dāng)丑矮子這三個字從我嘴里蹦出來的時候，氣氛剎時凝固了。
人人皆是面面相覷，然后偷眼去瞧丑矮子。只見丑矮子大張著嘴巴怔住了，過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一臉的受傷。然后他把鏡子掏出來，照著，走近我面前，說：“矮子我承認(rèn)，畢竟咱這身板在這兒擱著，但你竟然說我丑，我哪里丑了？”
離我這么近，我能清楚地看到從他那大鼻孔鉆出來的兩撮黑毛，足有兩三公分長，正在隨著他的嘴唇顫抖著。自他嘴巴里哈出的氣息十分難聞。熏得我忍不住垂下腦袋，沒有再講話。
突然，砰的一聲。他竟然狠狠地把鏡子給摔碎了。
接著，他又慢慢流下了淚水，略嘶啞的嗓音充滿了悲傷。
“每個人看我照鏡子，都以為我是自戀狂，其實(shí)不是，我又何嘗不曉得自己丑爆了！”
“我很孤獨(dú)，可誰又能陪伴誰長久，只有鏡子里的自己，才永遠(yuǎn)不會離去。”
聽完他說的話，我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孤獨(dú)，我又何嘗不孤獨(dú)，從小到大都沒有一個人跟我玩。那種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的寂寞，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人是不會懂的。
“孩子，抬起頭來！”丑矮子說道。
不知為何，他的話音里摻雜著一種力量，使我慢慢地抬起了頭。
卻已是淚流滿面。
“我能看得出來你也很孤獨(dú)，并且十分自卑，但是人活著就是一場磨難，你不能總沉淪在悲傷里，你得學(xué)會堅(jiān)強(qiáng)起來，要對自己充滿自信，就算強(qiáng)作歡顏，也要快樂地度過每一天。”說著，他又從包袱里掏出一只鏡子，遞了過來。
慢慢地伸過手，我接住了鏡子。
“如果沒有人喜歡你，如果沒有人對你笑，那你就每天照照鏡子，學(xué)著自己喜歡上自己，學(xué)著自己對自己微笑，懂嗎？”他說得很是輕柔，把手輕輕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嗯！”我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得不說，就憑他這幾句話，這個丑矮子，在我的生命中，已算是劃過了濃重的一筆。
“膩歪完了沒？”我大娘瞪著眼喝問。
丑矮子沒有搭理她，徑直走到我大堂姐面前，將她臉上的布條子一根一根地解了下來，露出了一張丑陋的臉。
他問我大娘，你還記得你把她生下來的骨頭埋在哪兒了嗎。我大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就埋在俺二兄弟家院墻外面了。
這話我二大娘一聽就急了，說你埋的還怪是個地方哩，你咋不埋你爹墳上去。“啥？”我大娘一瞪眼，就嚇得她往回縮了縮，不敢再吭氣了。
“你家院墻外面是不是種著啥東西？”丑矮子問我二大娘。
我二大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是啊，在墻根下種了點(diǎn)兒菜兒。
“啥菜？還記得不？”丑矮子又追問一句。
“這么多年了，誰還記得啊！”我二娘翻翻白眼，沒好氣地說。
“有一年你家墻根下的菜不是都死完了么，下面的土地上還讓人給刨開了個大坑！”我母親在一旁插口道。
“對！是有這么回事，當(dāng)時我還罵街了，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恁缺德，好好的菜苗子都給人挖了，讓菜苗都干死啦！”我二大娘氣憤地說。
“應(yīng)該是有人把骨頭刨了，給煮著吃了！”丑矮子沉聲說道。
大伙兒都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我大娘問，那骨頭能吃嗎。丑矮子冷笑了一聲，說吃是能吃，但吃了后會變成另一種人。
大伙兒不由得驚呼。我母親問，會變成啥種人，難不成男的還能變成女的。丑矮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的確是這樣的。然后又問我二大娘，你現(xiàn)在還需要男人嗎。我二大娘臉色刷地變了，說你啥意思。丑矮子指著她的襠部問，你敢不敢把褲子脫下來讓我看看。
此言一出，頓時把大伙給震驚了。我二大娘氣不過，捂上臉嚶嚶地哭了起來。
“你到底是干啥的？”我母親惱了，推搡了丑矮子一下。我大娘也是滿臉怒氣，緩緩地把繡花針給掏出來了，橫著眼瞅他。我父親卻是緊緊地盯住了我二大娘的褲襠。讓我大娘給發(fā)現(xiàn)了，照頭上給劈了一巴掌，說你看啥看，那是你該你看的地方不。我父親不禁紅了臉，垂下首，無話可說。
“好，先不說這個事兒了，咱就說說她！”丑矮子指著我大堂姐，岔開了話題。
卻沒有人再接他的話茬子。
四個女人俱是拿眼在瞪著他，臉上充滿了鄙夷。我父親別過去身子，點(diǎn)了根叼在嘴里吸著，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氣氛異常尷尬。
丑矮子笑了笑，十分無奈的樣子。他從包袱里掏出一把糖遞過去，說我錯了各位大姐們，這是我給你們賠罪的。
糖，在那個時候可算是好東西。四個女人頓時眉開眼笑了，紛紛從他掌中取過糖，剝了皮放進(jìn)嘴里。我也過去拿了一個。當(dāng)我父親也去拿的時候，卻被喝了一聲滾。
這糖，是紅色的。吃在嘴里，甜得快把人給膩死。
可是，其中還摻雜著一種其它的味道。至于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又說不出來。
吃過糖的人，都變得有些興奮。也包括我，感到腹部發(fā)熱，下面那玩意兒竟然慢慢地翹了起來。
在那四個吃過糖的女人中。有三個興奮得扭臀甩胯子，膀子一抖一抖的。我父親見了，就瞪眼罵道，啥樣子啊，吃個糖看把你們給高興的，一群沒出息的東西，都沒俺二嫂能扛得住大杠。
只見我二大娘正蹲在地上，臉紅通通的，拳頭緊攥著，眼睛里充滿了憤怒，狠狠地注視著丑矮子。
“你為啥不站起來？”丑矮子指著她問。
“你給我們喂的是啥？”我二娘咬牙切齒地問道。
丑矮子又從包袱里掏出了一把糖，讓我們再去吃。三個女人和我，又去把他手里的糖給拿了吃。只有我二大娘依然蹲在那里，一動不動。
這回糖是綠色的，吃在嘴里有股子清淡味兒。吃完它后，體內(nèi)那股子燥熱勁消失不見了。三個女的又恢復(fù)了平時的端莊，還有理智，也明白過來剛才發(fā)生了啥事兒，均是指著丑矮子罵流氓。
可丑矮子指著我二大娘又問：“你為啥不站起來？”
我二大娘說肚子疼了，站不起來。倆妯娌過去要扶她，可她不讓。可倆妯娌偏要去扶她。一邊一個，將她給架起來了。
然后我們就看到，我二大娘的褲襠是鼓蓬蓬的，快要把褲子給撐破了。嚇得妯娌兩個尖個嗓子叫喚起來，趕緊松開了她，逃離出老遠(yuǎn)。我二大娘羞憤難當(dāng)，一頭往棺材的角上撞了上去。將頭上給碰出了個大窟窿，血噴如注。人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這人是不是傻了，為啥要從地里刨出骨頭吃？”我母親又驚又氣。
“錯了，沒有人是會從地里刨骨頭吃的。再傻的人也不會。刨出骨頭的并不是人為的！”丑矮子說道。
“啊，那到底是咋回事？”母親問。
丑矮子神情變得凝肅起來，說：“應(yīng)該是某種鼻子特別靈敏的東西，聞到了骨頭味兒，給刨了出來，又往骨頭上串滿肉，然后送到你二嫂家，讓他們給吃了。應(yīng)該不止你二嫂一人變了性，她家有幾口人？”
“五個孩子呢，倆大人，總共七口！最小的兒子才兩歲。”我母親回答道。
“應(yīng)該是六個都變了性，這種變性人一旦跟人發(fā)生了關(guān)系，再生出來的孩子，別的啥都不吃，只噬人肉，啃人骨。”停頓了停頓，他又繼續(xù)說道：“你二哥家最小的兒子極有可能是他兩口子變性之后生產(chǎn)出來的孩子”
這話又把我們給驚呆了。
“怪不得在生他家小兒子時，沒讓我們?nèi)ツ?，也沒給孩子做九！”我母親說。
“他家小兒子啥時候懷上的我都不知道，直到生下來后我才知道他家多了個兒子！”我大娘說。
“難道俺那小堂弟是被俺二叔給生出來的？”我二堂姐驚訝不已。
“對了，恁家老二人呢？”丑矮子又問道。
“我二哥死了，光剩下個腦袋，身子不見了。”我父親搶先回答道。
“弄不好，你二哥是被他家小兒子給吃了！”丑矮子語不驚死人不罷休。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得有動靜。我們回頭一看，原來是我大堂姐醒過來了。她看見腳下的有一堆蛇，嚇得猛站起來后退，咣當(dāng)一聲，將椅子給撞歪了。想叫，卻嘴巴被縫著，只能發(fā)出嗚嗚嚀嚀的聲音。
我大娘問丑矮子，你把俺閨女這嘴巴給用針繚起來，算是咋回事啊。丑矮子看了我大堂姐一眼，對她說道：“就是為了不讓她再張嘴，才給縫起來的。要不然，為啥要縫起來！”
“啥？！”我大娘失聲叫道，臉色突變。
大堂姐急得不停地跺著腳，嘴里又發(fā)出嗚嚀的聲音，兩只手弓成爪形，在臉前虛撓，想去抓自個的嘴巴，卻又不敢的樣子。
“不讓俺張嘴巴，那讓俺咋吃飯？”我大娘嚷道。
“那不是她臉上還有一個洞嗎？可以把那個面疙瘩扒掉，通過洞喂飯！”丑矮子又掏出鏡子照起來，說得輕描淡寫。
“洞？那能當(dāng)嘴使嗎？能合得住嗎？能吞東西嗎？”我大娘氣得吼起來，要七竅真能冒出煙，估計已是一團(tuán)煙霧繚繞了。
“就是為了讓她不能再吞東西！不能再吞！懂嗎？只能給她喂！”丑矮子也發(fā)急了，瞪著眼嗷起來。
“為啥不能讓她再吞？”我大娘強(qiáng)忍著，又繼續(xù)問道。
“還讓她吞，........你不會真的以為你家兒子是掉到井里面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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